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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依为命的诗歌

泰戈尔精品集.散文卷 泰戈尔 2707 2021-04-06 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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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依为命的诗歌

  如今写诗对我来说好像是享受幽禁的快乐。为下一个月的《求索》,我至今未写一句话,编辑每隔几天来信催稿。未来的阿斯温月和加尔底格月(加尔底格月,印历七月,公历10月至11月。)的合刊,空着手,直视着我的脸,厉声呵斥,我只得跑到我诗歌的私宅,隐藏起来。

  我每天觉得,今天不足二十四小时。缺分少秒的一天天,悄然流失。我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也不知道什么是我的本职。有时觉得,我能写许多篇短篇小说,没有一篇是劣作,一面写一面享受无穷的乐趣。有时又觉得,心中涌动的滔滔情感,不宜以诗的形式抒发,最好以日记的形式表达出来,那样做既有艺术成果,也可享受快乐。有时候,极有必要就社会问题与国人展开辩论,于是不管别人是否参加,我跳出来去尽那份恼人的责任。可有时候却厌烦地想:统统滚一边去吧!世界会给自己的织布机加油,择选恰当的字当韵脚,创造优美的旋律,写短小的抒情诗才是我驾轻就熟的行当,把其他琐事抛在脑后,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潜心创作吧。

  我的境况,似乎有点像嗜酒的高傲的美女,拥有一批情人,舍不得放弃一个。我也不愿让众多文艺女神中的哪一个对我失望,结果我的工作量骤增。弄不好,在文学之路上长跑,任何一种文学门类的技巧,都不能为我掌握。在文学领域,也有不同的职权,当然与其他领域的职权略有不同。有了文学的责任感,不一定非得考虑哪种职业可为世界带来最大的福利,可我非考虑不可的是,选择哪种文学门类,我将获得杰出成就。经过深入思考、比较,我或许在诗歌领域会有最深的造诣。

  然而,我饥渴的熊熊大火,力图在宇宙和精神世界处处播撒自己的火焰。当动笔写歌曲,就觉得持之以恒地写下去,必定有所建树。当我参加戏剧演出,不知不觉便入了迷,觉得无论如何这也是一项值得为之献身的事业。后来,我写的文章《论童婚》和《教育的各种模式》发表了,自己读了一遍,觉得写政论文也是生活中最高尚的职业之一。

  要我大言不惭地说句真心话,那我先得承认,我时刻把失恋的贪婪目光投向绘画艺术。但我在绘画上是没有前途的,毕竟学画的年龄早过了。绘画与其他艺术一样,是不易掌握的,它宛若“罗摩断弓”(此处典出印度史诗《罗摩衍那》。罗摩拉开湿婆的巨弓,将其折为两段,遮那迦国王才同意把悉多许配给他。),若不经年累月地刻苦练习,是得不到艺术女神的欢心的。

  独自与诗歌相处,对我来说是最快活的。她对我袒露她的情怀,她是从我童年时代起与我相依为命几十年的深爱的我的伴侣。

  关于有人提出的所谓缄默的诗人的问题,我的看法是,张扬的人和缄默的人,可能拥有数量相同的感情,但诗才是另外一回事。它不仅表现在对语言的驾驭上,更体现在作品布局谋篇的能力上。依仗看不见的、隐秘的技巧,情感在诗人手中呈现为多彩的形态。那样的创造力,是诗才的根本。语言、情感和感受,仅仅是诗人的材料。有的人掌握语言,有的人有感受,有的人既掌握语言又有感受,但另一种人,既掌握语言,又有感受和创造力。最后一种人,才能给予他诗人的桂冠。前三种人,可能保持缄默,也可能喋喋不休,可他们不是诗人。称他们中有的人是脑力劳动者,是用了一个恰当的单词。他们也是人世间难得的人才,诗人时刻对他们敞开热忱的胸怀。

  有了上面的开场白,解释我的诗作《撒网》就容易一些了。这首诗放在面前,我可以较深地理解并较为详细地做一番解释,不过脑子里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你不妨施展一下你的想象——有一个人在他人生的早晨,站在海边,遥想旭日东升。那大海是他的心灵,抑或是外部世界,或者是两者之间的一个情感的大海,但究竟是什么,诗中没有讲清楚。尽管如此,凝望着极为壮美的深邃的大海,他忽然想起,把网撒入这奥秘之海,看看可捞到什么东西。说干就干,他一扭身把网撒进海里。

  各种精美的物品被捞了上来,有的像笑容一样洁白,有的像泪珠一样璀璨,有的像羞色一样鲜红。他异常兴奋,撒网拉网忙了一天,他把深不可测的海底所有精美的奥秘全部捞上来,堆在海滩上。就这样,他一天的时光消逝了。黄昏时分,他觉得这一天他打捞的东西够多的了,赶紧把这些东西给“他”送去吧。“他”是谁,诗里也没有说清楚。可能是他的情人,也可能是他的祖国。可不管给谁,“他”从未见过这些珍品。于是,他心里纳闷:这些到底是什么东西?有必要捞上来吗?可以用它们消除匮乏吗?送去让店主鉴别一下,它们值多少钱。

  总之,这些不是科学、哲学、历史、地理、经济、社会学、宗教和伦理道德,而仅是五光十色的情感。哪一样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都无从稽考。结果,一整天撒网,从深海捞上来的这些珍宝的受纳者奇怪地问:“这些是什么东西?”这时渔夫也懊丧不已,心想:确实,这不是什么特别的玩意儿,我不过撒了网,收了网,我没有去集市,没有花一分钱,我不必缴费,不必纳税。他略为羞愧、神色黯然地把那些东西捡回来,坐在门口,一件一件扔到路上。第二天上午,路过的旅人把那些珍品拾起,带到异域的家中。

  也许,这首诗的作者认为,他同时代的读者理解不了他这首诗的寓意,他们不能确定它的价值,因而暂时把它们扔在路上。今夜消失之后,就让后人把它们拾起来带往别的地方吧。

  然而,那位渔夫消气了吗?不管怎样,后人像赴幽会的美女,在漫漫长夜一步步朝诗人走去,夜尽天明,大概就能走到诗人的身边,大概谁也不会反对让诗人享受这种想象的快乐。 泰戈尔精品集.散文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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