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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规则的力量

　　如果说个人的成长都指向对某种为社会秩序所承认的信念和理想的皈依，那我现在对小凯能做的，一是聆听他的宣泄，理解他在呼唤自由独立的同时所感受到的心理的不自由、对自由的困惑，以及他永远也逃离不出的内心的矛盾和挣扎；二是在认知上对小凯进行适当的引导，让他了解规则的力量。

　　青少年对问题的观察和分析往往是片面且表面的，所以其思想认识易出现偏差，导致对现实社会的看法只顾一点而不及其余。

　　当然认知上的触动是在治疗过程中通过持续的点点滴滴的渗透才能做到的，同时，作为治疗大本营的基地本身，在设置上是个井然有序、比外部现实生活环境更讲究规则的地方，从更高意义上代表了现实的规范。我陪他经历了对基地由反感到适应的过程，他在治疗期间亲身去体会并发现每一个简单的规则都会产生非同小可的力量，同时他还学会遵循有板有眼的军训的行为指导。在所有这些密切配合的基础上，后期治疗才产生了更为良好的效果，而后期在对小凯的认知引导方面，我没有刻意而为之，而是抓住了他对我说的一件事。有一次治疗时他提起：

　　“听我们宿舍的人说，他家那边的偏远地段很乱，人都很剽悍。”

　　“哦？听起来挺刺激的，你家那边怎样？”我知道小凯的家是在一个治安非常好的大城市，我已经打算从这件事引导小凯对“规则”进行重新认识。

　　“我家那边不可能那么乱。”我从小凯的口气听出他言语中的庆幸。接着，小凯描述了会儿舍友口中的家乡。

　　“哟，还有那么随意的地方，他是不是蒙你的，跟你逗着玩呀？”我故意打岔。

　　“不是，是真的，他亲口对我说的。”小凯认真地回答我。

　　“听着挺新鲜的，有时间去那儿瞅瞅！”我在试探小凯的反应。

　　“嘿……这个……那就算了吧，还是待在这里安全。”小凯不自然地回应着。

　　“难道他家那边没有警察？”

　　“肯定地方太偏，没人管呗，治安不像大城市那么好。”

　　“看来没人管比有人管可怕呀！”接下来我叙述了一则新闻：一起由于交通红绿灯失灵、交警不在岗而引发的交通事件导致了严重的人员伤亡。我看见小凯在静静地听着，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你还别说，那个偏远地方，天高皇帝远，谁都不去管也管不着，完全没有规矩，而今哪还有那么无所顾忌的地方呀。”

　　“嗯……就是。”他调皮地回答。

　　我多次发现，当我和青少年患者交流时，我表现得毫无所谓、比他更酷时，他反倒正经了；如果家长对他一本正经地输入一些社会规则或伦理观念，他一般都会挑你最不爱听的话刺激你，从而证明给家长看：我的想法就是和你不一样，我是个有独立观念的人。

　　“也是，过度的自由还是会带来混乱。可死有什么可怕的，说不定会在另外一个世界复活呢。”

　　“我也想呀，可到目前还没有足够证据证明灵魂可以再生。”

　　在这次的治疗中，到这儿我便转移到别的话题，没有揪着这个问题继续深入讨论。因为我感觉他已经有所领悟了，没有必要再对“自由”和“规则”的关系进行刻意的概念上的阐述，不需要申明有序的文明社会需要各种规则来作为保证的理论。但为了验证他的真实想法是否有了触动，在后续的治疗中，有一次谈到相关话题，我顺带提了一句：

　　“你说自由到底是什么？”

　　“自由是相对的，自由总会带来相对应的反面，主要看你是否能够接受这个反面。”从他的回答我知道，那次的交谈在他心里发生了作用。 断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