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男生 其他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游魂的防卫者——珀斯卓夫先生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游魂的防卫者·

  珀斯卓夫先生

  昨夜发生的事情给莫丝卡带来了不小的影响,她一觉睡到了早上十点多,最终是厨房里传来的金属的摩擦声吵醒了她。

  贝希尔夫人床上的挂帘已经被拉开了,盖着床垫的毯子也被堆到一旁。很明显莫丝卡的“夫人”早已起床了。莫丝卡脱下来的衣物已经被火烘干,但泥浆让它们变得跟帆布一样又干又硬。尽管如此,当冰冷的双脚穿上干燥的袜子时,她依然觉得无比满足,无比幸福。

  到目前为止丢失的东西:一顶软帽、一双木底鞋。重重危机后仍保留下来的东西:两根大拇指、一条命。莫丝卡从水壶中倒了一点儿水到碗里,快速清洗了胳膊上黑莓荆刺留下的划痕,夜间攀爬造成的瘀青、伤口,以及她纤细苍白的手腕上红色的勒痕。她还活着。不管怎样,她完成了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在那样一个夜里活了下来。此外,当她回想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时,心里生出了一种邪恶的快感,因为她把斯凯罗送上了歧途,让他在错误的时间去错误的地方等待那个爱情服务商。

  而她要回到格拉伯雷了。莫丝卡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贝希尔夫人带她回去的邀请。正如她不由自主地向斯凯罗要了能付清科兰特债款的钱一样。

  “我要回去找萨拉森,”莫丝卡冲着指尖里扎进的小碎片说,“这就是所有我要做的事。”

  当她到楼下的时候,发现贝希尔夫人正坐在客厅里,看起来和蔼可亲、满面春光,这几乎让莫丝卡开始怀疑昨晚自己瞥见的她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否只是自己的臆想。这个丰腴的女人似乎正与一位穿黑衣的男子相谈甚欢。莫丝卡走过去时那个男子停顿了半句话的时间,不羁的黑色眉毛之下一双灰色眼眸死死盯着她,好像一个近视的人在使劲聚焦一样。她吓了一跳,不过后来猜想他也许是因为太过沉迷于自己活跃的思绪而没有观察到周围的事物。

  贝希尔的嘴微张着,似乎对他的话有浓厚的兴趣,但莫丝卡观察到,她的蓝眼睛似乎呈现出一种游离的状态。她拿勺子的姿势看起来也是那样的笨拙,这让莫丝卡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自己的假设就是——”那个陌生人用那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拍了一下大腿,“我们可以用毒气理论来解释看到鬼的现象。人们经常在有许多死人的地方看见鬼,对不对?我认为,尸体会散发一种特殊的有毒气体,这会污染一个区域的空气。在这些区域生活的人们每天都不知不觉地吸入毒气,让它们入侵自己的身体系统,攻击大脑。而大脑就会在头骨中膨胀变形,就像一个被装在过紧贝壳里的牡蛎,然后脑子里就会产生错觉、幻觉和白日梦——就是我们所说的鬼魂。”

  “哦,这简直太神奇了,格罗提斯医生!”贝希尔夫人惊呼,“您的解释让一切听起来都顺理成章了,这太奇怪了。所以盗墓者和刽子手的脑子里一定充满了这种毒气,对吗?”

  “啊,是的!”医生的眼神变得迷离,“我多想看看刽子手头骨里的那些东西啊!但是我们不能轻易得到那些尸体——根据法律,只有被行刑的犯人的尸体才可以被拿去做研究,数量那么少,况且大部分还被那群庸医拿去了。”他叹了口气。“不过至少在边境,那里战争频发,死人无数,至少我可以在那里四处观察周围的居民,看看是否……”他看向远处的客栈老板,压低了声音,“是否他们的头骨膨胀了。”

  太疯狂了,莫丝卡心想。

  贝希尔夫人似乎终于看见了莫丝卡。“啊,这是我的小丫头。迈尔,格罗提斯先生今天早上要到格拉伯雷……出差,答应载我们一程。快上楼打包我们的东西吧,好吗?”很明显贝希尔想尽可能地利用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仆”,“还有啊,迈尔……”

  莫丝卡停在楼梯上,舌头抵着腮。

  “仔细点儿打包。”贝希尔微笑着,眼睛里透出意味深长的光芒,“我今晚可不想发现少了什么东西。”当莫丝卡发现格罗提斯医生拥有一辆超大马车时,着实吃了一惊。他的车上早已装了很多东西。而麻布袋下巨大的箱子轮廓给莫丝卡的第一反应,就是格罗提斯医生肯定因为想给人们开颅研究“肿块”而被赶出家乡,现在正带着他的部分家具无处可归地游荡呢。

  当莫丝卡和贝希尔在等店老板的儿子去马厩里牵医生的马时,莫丝卡问:“布下面是什么呀?”

  “那个啊,”贝希尔向远处的医生挥手微笑,“是正经女孩儿不会随便过问的东西,尤其是在典当拍卖之后。我上床一小时后才听见他关门。他太绅士了,所以不会轻易问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所以你就只管微笑,把舌头打上死扣,亲爱的。”

  意料之中,格罗提斯医生给贝希尔夫人在司机和他自己之间安排了一个舒服的座位,而莫丝卡只能坐在成堆的箱子上和它们一起颠簸。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掀开了麻布袋的一角。让她疑惑的是,自己现在所坐的地方,居然是一堆松松捆起来的古老钟表,它们中的许多表盘都有破损,或是缺少了指针,可以看得出它们“年事已高”。难道这个医生大半夜去典当拍卖真的是为了买一马车坏掉的钟表?

  这也太疯狂了。

  好心的客栈老板娘劝说莫丝卡接受了她赠送的一双木底鞋以及一顶旧软帽。

  “这样你就不会感冒了,也不会再引来别人异样的目光。”现在想想,莫丝卡很高兴贝希尔夫人把她的汤钱付了,她不想骗老板娘的钱。随着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荒原,莫丝卡扣紧了帽子。眼前的路好像石头们布下的阴谋诡计一般。

  荒原的早上并不怎么可怕,但每当看见羊皮纸般的枯叶打着旋儿从树上飘落,或是一阵风吹过墙缝中的枯草时,莫丝卡总会不寒而栗。周围有些畸形的树长满了树瘤,看起来就像由胳膊肘和膝盖拼插起来的一样。还有些树像极了斯凯罗,荆刺仿佛是它们的眼睛,盯着路过的她。

  几个小时过后,视线里终于可以看到格拉伯雷小镇的石板屋顶以及小教堂那怪异的塔尖,而莫丝卡也总算放下心来。然而,当马车进了城,她突然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变化。耳边传来压抑的嗡嗡声,却不是从阳光之下那些小镇妇女们工作的纺轮中发出来的。这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它们引发了人们严肃而激烈的讨论。

  “……把他押去了诺特威斯坦的巡回法院……”莫丝卡无意中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的血液突然凝固了。她竖起耳朵。

  “……简直是最坏的盗贼,因为这种事情臭名昭著……他到自己被绞死的那天才能见光吧……”

  恐惧感如同山洪暴发般把莫丝卡淹没在一片冰冷之中,她快不能呼吸了。

  他们在谈论科兰特,一定是科兰特。她之前逃跑了,把科兰特一个人像老鼠一样留在了这个牢笼里,法院门口还贴着列举了他无数罪行的告示。肯定是有个识字的人看到了告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用花言巧语逃过了重重劫数,经历了九死一生,现在却要被绞死了。一切都是因为她背叛了他,抛弃了他。现在他就要被带走绞死了,乌鸦还会啄食他的尸体,还有……

  “……听他们说这个盗贼还在法庭上大声叫嚷……”

  莫丝卡不断加剧的恐慌感突然慢了一拍,颤抖了一下。她能想象到科兰特干很多事情,可是因为一时冲动而违抗法律并不包括在其中。

  “夫人?”医生令马车夫放慢速度,靠在一边询问离他们最近的一名织工,“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一个被带去诺特威斯坦巡回法院的罪犯?”

  “是的,我希望他已经被绞死了。他就是个百无一是的盗墓贼。他从附近的村庄里挖出了十几具正经人家的尸体,都装在麻袋里,没有穿寿衣,就这样把他们堆在老教堂外的小溪旁。但在昨天晚上,他跑到村子里,说有个鬼在追他,然后在法院门口倒下了。他们派人去那个教堂查看,发现了那堆尸体。本来可能关他几天就把他放了的,不过其中一个女尸上戴了一枚银戒指,这就构成了盗窃,这下完全变成另一码事了。”

  “想想如果他没被抓起来!”另一名织工补充道,“那我在棺材里也不能安眠了。”

  莫丝卡感觉自己的脸颊放松了。不是科兰特。不管现在是在讨论谁,反正那人不是科兰特。她瞥了同行的二人一眼,确保她的反应没有被察觉。可她发现格罗提斯医生正以一种震惊和恐惧交织的神情盯着那些织工,他现在这副表情与莫丝卡几分钟之前丝毫无异。

  十几具死尸……莫丝卡的眼睛看向她自己所坐的那不舒服的“椅子”,默默地数了数钟表的个数,也是十几个。她赫然发现,现在她坐的那座钟正好能把自己装进去。想到这儿,她不禁浑身发抖,蜷缩双膝,尽量让自己不碰到那些钟表的木头身子。

  她已经想到这个疯狂的医生在拍卖会上都买了些什么东西了。每个人似乎都被村子里的盗墓贼吓破了胆,但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令这个医生感到恐慌的,应该是那个男人在把承诺的尸体交给他藏进钟里之前就被抓走了。他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乘客,当她们下车时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把我的行李带进客栈里好吗,亲爱的?”贝希尔夫人下意识地拍了拍莫丝卡的肩膀,“我要去向亲爱的艾庞尼莫斯问好。”贝希尔转身去询问监狱的位置,莫丝卡叹了口气,把她的箱子从市场拉去了客栈。等她再从客栈出来时,贝希尔已经不见了踪影,而医生正和一个戴着馅饼形状帽子的红鼻子年轻人聊得热火朝天。

  “但是……可不可以去教堂看看?就看一眼?”医生似乎处于濒临发狂的状态。

  “那里闹鬼。”年轻人慢条斯理毕恭毕敬地说道,仿佛之前已经说过好多遍了,“那是一只粗野暴躁的鬼,是那个盗墓贼挖出的某具尸体化成的怨灵。所有人进去之后都会受到攻击,它要把我们都拖进地狱。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尽可能多地给珀斯卓夫先生献上浆果,把这件事情交给他办。”珀斯卓夫先生也是布拉维德神之一,他主要负责把成熟浆果的汁液滴进回到人间的游魂眼里,让他们看不见方向。

  医生犹豫了一下,眼睛里突然闪过一丝希望。

  “你说……一只鬼?而且你——你见过这只鬼?”

  “哦,我见过它,还不止这些呢,先生!”戴馅饼一样帽子的年轻人骄傲地挺直了身板,“如果我不把它打跑,它就会把我吃了。事情就发生在那些装在麻袋里的尸体被重新下葬后,我独自一人前往教堂,这时我听见了非常可怕的声音,就像是寿衣被风拍打。我朝四周望去,发现一个恐怖的东西穿着白色的寿衣朝我飞来,我觉得它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但它只是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然后,先生,您还能期待他说什么呢?每个体面安葬的人下巴上都会被绑一个布条,来固定他的帽子。这个可怜的家伙怎么可能张开嘴让别人明白他的意思呢?”

  “你看见他的脸了吗?”医生伸着脖子打量着年轻人的脑袋一侧,好像是想看看它是不是鼓起来了。

  “我根本没有时间看他的脸,先生。他一下子就朝我飞扑过来,抓住了我,想把我拖进地狱,他的力量之大犹如一阵龙卷风。”

  “你的的确确感受到它了?”医生似乎对此兴味盎然,“嗯,是的先生。您不会以为我的鼻子本来就是这个颜色的吧?”

  事实上他这个特征看起来确实像天生的。

  “它……想拽着你的鼻子……把你拖进地狱?”

  “是啊,但是我用尽所有的力气和耐力,一直使劲张着鼻孔用力把它甩掉。最后这个东西终于放开了我,边逃走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绝望的鸣叫声。”

  莫丝卡愣住了,一动不动地盯着这个骄傲的打鬼者的鼻子。他的鼻梁附近有一些凹痕看起来十分眼熟,像牙印,却又不那么像。她还从来没听说过鬼发出的声音是鸣叫声——或者还咬它的受害者的鼻子,但是她能想到一种生物,如果掉了一根羽毛,它就会这样做的。她需要在其他人得出这个结论之前赶快行动。

  “现在,先生,请您原谅我,我要去祈祷我的鼻子不要变黑或者断掉了。”那个年轻人恭敬地用指关节碰了一下额头,小跑着离开了,像拖着一件华丽的隐形斗篷一样带着他那恐怖的冒险故事离开了。

  医生注视着他离去的背影。

  “蠢货,”他喃喃道,“为什么要把尸体都放在一个地方呢?我敢说他们一定把尸体全找到了。这下可好。”

  他转身开始阅读法院门上的告示,这让莫丝卡惊慌失措。直到此刻她突然意识到,贝希尔夫人和医生一到,她就不是唯一能看懂那张列举了艾庞尼莫斯无数罪行的告示的人了。

  又一次,莫丝卡觉得自己像是踮着脚走在多米诺骨牌之间,但是这次的牌有房子那么高,如果它们倒了,会把她像花朵一样轻而易举地被压扁。而且,最最轻柔的风都有可能把它们吹倒。只要有人把科兰特跟那个告示联系到一起,或是详细调查了那只所谓的鬼……又或者是斯凯罗突然想到要去第一次抓到“他要杀掉的那个受害者”的地方来寻找她,灾难就要来临了。

  想到这,莫丝卡突然觉得,格拉伯雷这个小镇只适合当一个她身处远方时能够回想的地方。

  “艾庞尼莫斯……”面对着告示,医生皱着眉喃喃自语道,“我之前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莫丝卡现在很有必要说点什么,什么都可以,只要能把医生从他现在的思绪中拉回来,这样他就不会记起来贝希尔夫人刚刚说过她要去拜访她“亲爱的艾庞尼莫斯”了。莫丝卡忽然灵光一现,她知道要说什么了。

  半小时后,莫丝卡来到了监狱,根据指示她找到了科兰特的牢房。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科兰特身边摆着纸、羽毛笔和墨水,正奋笔疾书地写着什么,看上去是在宣泄自己愤怒的情绪。

  她盘腿坐在他身旁。“……那个女人丧失了她所有忠诚的情感,”他嘟囔着,“她就像是一个红艳艳的苹果,果核藏着最纯粹的毒。你也许会以为过去那些温情的记忆会让她可怜我的处境,但是并没有——她铁石心肠,告诉我如果我不给她写一些能让她看起来很尊贵的介绍信,就以你的鹅对她的店铺造成损失这一理由起诉我,并且要把我的债款翻倍。当然我问过她是否可以把墨水的钱省了,不然的话难道她希望我用自己的心头血来写作……”

  他边写边抬头瞥了一眼,然后看见了莫丝卡那蓬乱的头发和伤痕累累的脸。他的气愤一下子在脸上融化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有些捉摸不透的表情。他盯着莫丝卡胳膊上的划痕和手腕上的勒痕看了许久。

  莫丝卡看着地板,耸了耸肩,吸了一下鼻子。“被人捉住了。”她粗暴地说。

  “差役?”科兰特轻声问道。

  “不,只是……只是一个做卑劣生意的人,他需要一个识字的帮手,一个死了也没人惦记的识字的帮手。”她抑制不住语气中的悲伤。

  一阵沉默中,科兰特眼看着他手中的羽毛笔在纸上渗出一大块墨迹,他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你可能想不到,你的消失也许根本没人发现——”

  “萨拉森会发现的,”莫丝卡厉声叫道,“但是他发现了又能怎样?贴个悬赏令?而且如果我不回来的话,你也会发现的,不过你也可能只是认为我逃跑了。”

  科兰特看了她很久,长叹了一口气。

  “是的。”他的语气中饱含疲倦和忧伤,“你昨晚走了就没再回来——”他闭上双眼摇了摇头——“我以为你逃走了呢,莫丝卡。”

  然后,莫丝卡的良心让她想起来,自己确实这样打算过。

  “这个……做卑劣生意的人。”科兰特似乎想到了什么,“他会不会一直在找你?有没有可能会回到镇上?”

  莫丝卡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你肯定不能待在格拉伯雷了。”科兰特轻描淡写地说道,当他听到自己的语气如此平和时,眼神中透出了淡淡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好像在找事做一样,目光和手转移到刚写好的信上,忙着把它叠好。“为什么我还想着找一个秘书呢?现在我所有的作品都被控制在一个小小警员的手里,我也没有理由说——”

  “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莫丝卡打断了他的话,“我要走了。”

  科兰特的手僵住了。他没有抬头,始终保持着折信的姿势。

  “你也要走,”莫丝卡补充道,“快起来吧,科兰特先生。”

  “什么?”

  “我拿到钱了,你现在自由了。”

  “可是……”科兰特一脸不相信,“你到底怎么弄到这些钱的?”

  “嗯——”莫丝卡一脸严肃似乎并没有让他安心,“我卖了个东西。我是说,我卖了我唯一的东西。”

  科兰特的表情历经了种种变化,从怀疑到惊奇再到震惊,最后到希望。这一连串表情一个接着一个浮现在他脸上,好像绵延起伏的大地上迎来了接连不断的日出。

  “你终于把鹅给卖了?”他悄悄地问。“没有!当然没有!”莫丝卡愤怒地尖叫,“我不会那样做的!”

  “啊,不会,你当然不会。”科兰特疲倦地叹了口气。

  “我把你卖了。”

  “什么?!”科兰特立刻恢复了他的镇静和元气,腾的一下站起来,“造垫子的人是不是把羽毛塞到你的脑袋里了?你把我直接送去当奴隶跟把我留在监狱里有啥区别吗?”

  “不是当奴隶,”莫丝卡急忙安慰他,“是献身科学。有一个医生,他想打开人们的脑袋看看脑子是不是像牡蛎一样,他想从一个偷尸体的人那里买些死尸,但是那个人被捕了。所以现在这个医生手里有很多钱却没有脑子可看。不过我告诉他,我在监狱里的叔叔马上要死了,因为他耳朵后面长了一个鼻烟壶那么大的瘤。医生特别高兴。显然,如果要对活人的头骨开刀,这个医生必须得到那人亲属的同意,还得趁病人神志不清的时候下手。所以当我告诉他你在汤里总能看见鬼,而且除了韵文什么都说不出来的时候,他欣喜若狂。”

  “作诗也是一种病的话,”科兰特喃喃道,“那就让我病入膏肓吧,让我得病死去吧——在你的那位庸医磨光他的工具之前死去。他在外面等着吗?”

  “没有,一切都很顺利,科兰特先生。他现在正在啃一条羊腿,肯定是你见过的最大的羊腿,这顿午餐至少得吃上一个小时。他给了我一个便条,是他的承诺书,上面写他欠这封承诺书持有者钱——还说他见到你时会把债款付清。我刚把那个纸条当债款付给了治安官。”

  科兰特砰的一声又躺回了他的硬床垫上。“只剩一个小时了,”他虚弱地咕哝着,“我最好的年华居然被一个不靠谱的小女孩儿卖掉了,她可能都没讨价还价。那,在此刻和羊腿吃完那一刻之间,你有啥计划呢?你有没有把我人生中的最后一个小时卖给抓壮丁的或修路的那伙人?”

  “事实上,科兰特先生,”莫丝卡轻声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逃跑。”

  不过,在莫丝卡和科兰特彻底逃离格拉伯雷之前,他们还要去一个地方。

  教堂离市中心有四分之一英里的路程。像很多格拉伯雷的房屋一样,它的高墙是凹凸不平的石板墙。低处突出的墙面上挂满了经过的羊群留下的一丛丛羊毛。它的窗户有拳头大小,上面用铁丝固定装着瓶子底那么大的圆形彩色玻璃。不过最高处那个最大的窗户不同,那是一个粗糙的没有装玻璃的心形窟窿。

  “我打赌他就是从这里进去的。”莫丝卡对科兰特耳语。这个教堂现在有了一名门卫,就是她之前见过的那个红鼻子打鬼者。

  “没人可以进去。”他挺直腰板,紧紧抓住手里的钩子,好像那是一把戟一样,“邪恶的鬼魂。”

  “啊,但是朋友——”科兰特握住他的胳膊,“你忽视了纯真对付邪恶的力量,布拉维德之神会赐福于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这样没有什么妖魔鬼怪能……”莫丝卡趁那门卫分神之际偷偷从他身边过去,一溜烟地跑进教堂,把他大喊大叫的抗议抛在了脑后。正如她所希望的,那个“门卫”在被鬼袭击之后还没有恢复再进一次教堂的胆量。

  教堂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是潮湿的味道,莫丝卡告诉自己。潮湿和老鼠的味道。她试着不去想格罗提斯医生说的什么“毒气”或者曾经躺在石板上那污迹斑斑的麻袋里装着的笨重的东西。不管怎样,现在它们都不在了,已经被拿去埋了。

  低矮的木头长椅上没有鬼,只有些木头碎片和瓷器的碎渣。哈尔普利凯特女士(防止羊的头卡在灌木丛的神)的雕像后面也没有鬼,虽然她最近好像少了个腿。门后面也没有鬼,只有几把大剪刀和钩子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上。

  “嘿!”莫丝卡小心翼翼地压低了声音喊道,“出来吧!是我!”

  接着传来一阵如微风吹动寿衣般的窸窣声,然后是一段连续的偷偷摸摸的拖拽声。突然,一个白色的影子从一个小出口里冒了出来。莫丝卡猜测那是地下室的出口。那个影子的轮廓看起来不成形状,皱皱巴巴,随着它不断靠近,嗓子里发出的咕噜咕噜声也越来越清楚,在四周的石灰墙之间不停地回荡。

  莫丝卡跪在地上,掀开盖在这个东西身上的麻纱布。映入眼帘的是颀长、雪白、像巨蟒般粗壮的脖子,显得异常凶悍的突起前额以及南瓜皮一样颜色的喙。莫丝卡如释重负,周身被一种温暖的感觉所包围,这种温暖比吃十几顿晚餐都来得实在。她伸出双臂,把这个“鬼”抱进了怀中。

  当她从教堂出来时,那个门卫的态度就不是那么友好了。

  “他……”他指着萨拉森,一脸不可思议,“原……原来一直是那只可恶的鹅在搞鬼!你知道他造成了多少破坏——”

  “冷静。”科兰特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而富有磁性,仿佛一个预言家在预言似的,“我们马上要走了,要带着格拉伯雷的这个鬼魂永远离开这里了。我们希望您自己来做一个选择。先生,您现在正站在两种未来的门槛前。第一种,您是所有客栈的香饽饽,人人都视你为杀鬼英雄,一人独战那个十英尺高、牙齿如老虎的利齿般的巨型魔鬼。第二种,在街坊邻里的记忆中,您永远是一个被小女孩儿的宠物吓得魂飞魄散的胆小鬼。”

  莫丝卡和科兰特告别了那个独战巨型魔鬼的杀鬼英雄。那人用手摸着鼻子被咬的地方,仿佛在想,一会儿自己的故事该从哪个地方说起会更加精彩。

  尽管天气寒冷,五分钟后自由的气息就让科兰特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他拦住了一个修桶匠的马车,用风趣幽默、天花乱坠的语言几乎让那个司机相信科兰特答应坐他的车是对他的帮助。

  他们的车正向东行驶,去往那些富裕的城市,如衫德琳或威梅勘姆,去往几乎无法跨越的朗斐泽尔河……莫丝卡突然意识到,他们也是去往托尔小镇。托尔就是斯凯罗计划中那个年轻小姐所居住的地方,而他曾为了保住这个计划要杀了莫丝卡。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