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半夜伏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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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半夜伏击
外面,黑夜已经降临。楼梯平台有人走动,说话声压得很低,随后便是关门的声音。那些都是晚上睡觉前的例行程序。在随后的两个小时里,寂静就像微尘,一点点地笼罩了克雷森特一家。
无人去打扰那寂静的微尘,即使是假特丽丝打开卧室门轻轻走到楼梯平台处,都没有打破那寂静。她或许就是一个轻轻飘过银幕的影子。
她的一只胳膊上搭了条羊毛披巾,她想把它当网子用,甩出去捕捉那个长着翅膀的小东西。她的手里拿着针线盒,那是母亲给她的礼物。盒子是用木头做的,上面绘有森林的图案,里面是丝绸衬里,盒盖内侧的针鞘里放着缝纫针。假特丽丝把盒子里的棉线轮、毛线球等东西全倒了出来,她希望那盒子够大够结实,可以做个临时鸟笼。夜晚冷风刺骨,四周静谧。假特丽丝现在就是这神秘诡异、危机四伏的夜晚的一部分,但她觉得自己并不是这黑夜里最神秘、最危险的那一部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夜色笼罩着整个世界,冷酷无情得像一条邪恶的龙,星星只是它黑色鳞甲上的小小亮光。
假特丽丝溜进那间禁止入内的房间,发现里面和她上次造访时一模一样。她又一次爬到塞巴斯蒂安的床下藏起来,静静地等着。
不管那个像鸟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半夜时分它肯定会来。如果我能够抓住它,如果它能说话,我就强迫它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它知道真特丽丝出了什么事,塞巴斯蒂安又出了什么事。
这时她听见楼下那个小座钟敲了十二下。
钟声的余韵在空气里回荡着,这时假特丽丝等待已久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和以前一样,还是那种干巴巴、毫无生气的扑棱声。声音从外面走廊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就像风吹过干麦壳一样,呼的一声,那东西已经来到卧室。
房间里太黑,看不太清楚,但她还是时不时地能辨认出那个长翅膀的小东西飞来飞去的样子。那个小东西像个黑色羽毛球在黑暗中做着游戏,每根羽翼划过时发出的声音就像粗重的呼吸声,它的运动轨迹简直让人琢磨不透。但假特丽丝猜到了,她知道它来就是为了送一封信,它迟早要落到抽屉的把手上,这样它才能把信放进抽屉里去。
扑棱,扑棱扑棱,扑棱棱,扑棱。落下。
它现在就在那儿,那个小东西就落在抽屉的把手上。它那么小,要不是她费劲地找,根本无法发现它。即便现在,就在她的凝视下,它也模糊得像个影子,只有稍微侧着看的时候,才能分辨出它的轮廓。当它将一个信封从抽屉的缝隙里放进去时,似乎有点儿分心。
她的直觉像无数根刺一样刺痛她的神经,让她的肌肉紧张颤抖。
就是现在。
假特丽丝从床底下一跃而起,动作轻巧灵活,几乎没有弄出什么声音,只在起来时,蹭到床单发出了轻微的声音,但是抽屉把手上的那个小东西还是听到了。它转过头,恰好看见她赤脚在地上。它惊叫了一声,就像突然被刺了一刀。那东西展开双翅就要飞走,但假特丽丝已经撒开了她的披肩。
羊毛披肩将那小东西罩住了,但即使那么重的毛线还是不能把它压在地上。不一会儿,那个被披肩蒙住的小东西就开始满屋子乱蹿,盲目地在墙上撞来撞去。它一直嘶嘶地尖叫着,那声音就像落到井里时发出的声音。假特丽丝仅分辨出了一些含糊不清的咒骂声。
假特丽丝几次跳起来想抓住它,但它总是从她指间溜走。她跳上书桌,动作轻盈,书桌都没有抖动一下,她又试图跃向屋子中间,双手瞬间抓住了披肩的角跳下来,可是脚刚一着地,又被拽起,那个小东西竭力要飞回空中,而假特丽丝死死抓住披肩不放。她被拖离地面,先撞到书架上,然后又猛地被朝下一扔,狼狈不堪地摔到地板上。
它尖叫着。
不一会儿,那小东西累了,但是它发出的一连串咒骂声仍然不绝于耳。在地上站稳后,假特丽丝一下子扑上去,全身压在那个不停挣扎奋力扭动的披肩上,然后用力将那一团东西塞进针线盒。在它还没有从她手中挣脱前,她啪的一声盖上盒盖,顺势坐在了上面。
她听见哭号声,就像暴风雨来临前风向骤变的呼啸。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不然我把你扔到火里去!用你的骨头做成鸟窝!”
针线盒在假特丽丝身下跳动着,她能听到里面有撕裂的声音,也能想象到那邪恶的家伙用它的鸟嘴撕裂披肩的样子。
“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我就放你走!”她低声说道,“你到底是什么?”
“只是个信使!来送信!”
“写信的那个人在哪儿?塞巴斯蒂安在哪儿?”
“不知道!不知道谁叫塞巴斯蒂安!不知道信里写的是什么!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谁派你来的?”
那小东西回答的可能是个人名。那声音轻轻滑过假特丽丝的耳膜,犹如月光掠过微波的湖面。那个名字听起来很陌生,但是假特丽丝已经想到是谁派这个像鸟似的东西来的了。
“是那个被叫作建筑师的人吗?”
“是的!砖头魔术师。建造藏身之所的魔术师。快让我出去!”
“是他把另一个我——真特雷莎——偷走的吗?”
“是他!针呀!针,它们刺痛我了!让我出去!”
“她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我只是个送信的。建筑师可能知道。史莱克可能也知道。”
“史莱克?”针线盒发疯似的挣扎着,假特丽丝不得不用脚使劲儿蹬着地板,防止自己从盒子上滚下去。
“那个制造你的人。史莱……克!”
那个制造我的人。看来真有那么一个人。是真的。她曾经暗自希望佩恩是错的,但那丝希望瞬间枯萎死亡了。
“我是什么?”
“布娃娃,荆棘娃娃,七天娃娃!残忍的布娃娃!杀人布娃娃!”
“住口!”假特丽丝吼道。她在盒子盖上使劲儿跳,愤怒和恐惧又开始在她的脑海里激荡。
“你要杀我?”那个声音不停地问道,拔高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正忍受着疼痛和惶恐,“你要杀我吗?让我出去!不要杀我!”
“好,如果你不想受伤,就不要再挣扎了!”假特丽丝低声回答,但盒子里的东西正在制造麻烦。它的翅膀扇动得更加疯狂,不时发出响声,好像有又硬又重的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
“求求你!”那声音很陌生,但里面的恐惧却很熟悉。“把这个东西拿走!它要扎死我了!”然后是一串不连续的声音。
剪刀。
假特丽丝打了一个寒战,她想起母亲的那把剪刀在她手里不听指挥地乱动,裁缝店门上方那把大铁剪差点掉落到她的头上……以及插在针线盒里的缝纫剪刀。剪刀对着她,要伤害她。如果这个小东西也像她一样的话,也许她正好把它与危险的剪刀关在了一个盒子里……
她的良心在拷问着她。不论这个小东西是什么,即使它是敌人派来的,她也没有看到它做过什么坏事,它不应该死在她的手里。
“你保证不再攻击我!”她低语道。
“我保证!”它叫着回答。
“你保证你没有对我说谎!”
“我保证!”
“你保证待在这儿回答我的问题!”
“回答你三个问题,都是真话——我保证!”
假特丽丝原本想坚持要更多的保证,但盒子里传出可怕的哽咽声和哭号声,她怕等的时间太长那个小东西会丧命。一时间她没了主意,不知道小东西会不会遵守承诺,但她还是从盒子上翻身下来,打开了盒盖。
并没有一双拍打的翅膀一下子冲出针线盒在屋子里乱飞,就在那一瞬间,她害怕她的动作可能太慢了。她往盒子里看去,看见可怜兮兮的一幕。不知剪刀是怎么从套子里掉出来的,剪刀的两个尖插在盒子底上,刀刃卡在小东西的脖子上。看起来好像没有伤到它,但显然它吓得不敢动,要是一动,那充满敌意的剪刀刃就会把它剪成碎片。
“快救我……”它低声说。她直直看过去,只看到盒子衬里上一团污迹。她再仔细看那把剪刀时,才看清那个小东西长什么样子。它长着一张老太太一般瘦削的脸,已经被吓得脸色灰白,它眉头凌乱,满脸皱纹。
假特丽丝伸手去抓剪刀把,又迟疑了一下。她突然想到,直接把剪刀拿开也许不是最好的办法,万一剪刀正等待一个机会,好在小东西的脖子上合上呢?她从书架上抓起一只小奖杯,快速套在小东西的头上,那小东西一脸茫然和愤怒。当她拔出剪刀时,刀刃并没有合拢,只发出金属碰撞的叮当声。然后它们又在假特丽丝手里扭动,把她指关节上的皮都刮掉了,她把剪刀远远地扔到屋子另一头去了。
只有一堆羽毛,那个像鸟一样的小东西不在盒子里了。假特丽丝看了一圈屋里,也没有发现那个小东西,她害怕它无视承诺就这样飞走了。随后她注意到,有样东西在她的视野里上下跳动。那个东西就落在放塞巴斯蒂安军装照的银制相框上,苍白的爪子紧紧抓着金属框。
像鸟一样的小东西和满身是刺的玩偶互相对视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那小东西悻悻地飞下来落到桌子上,好像在表示让步。
“现在我们是朋友了,”它低声说,那声音听起来就像催眠响尾蛇的摇篮曲,“你不会把这些都告诉别人吧?包括他们?”它将头向卧室门外的方向点了一下。“包括……他们?”假特丽丝朝夜色苍茫的窗户惊恐地看了一眼,想起了那个建筑师。假特丽丝没说话。本能告诉她,做出承诺是有风险的,她奇怪那小东西为什么突然变得和善起来。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小东西一边继续说着,一边顺着桌子友好地侧身跳着,一步步接近她,“你想知道哪里可以找到他。不要问,因为我不能回答那个问题。我们的嘴对那件事讳莫如深,即使我们想说,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不会想找到他。在所有比赛德人 中,他是最强悍、最危险的。他可以把你撕成碎片。”比赛德人?假特丽丝几乎要大声地说出来,但最后还是把那个词吞了回去。她差点儿就浪费了一个问问题的机会。“你不会想跟他谈谈的,”那小东西继续说道,“我可以给你讲那些事。你应该和那个史莱克谈谈。是史莱克创造了你——他知道你是怎么造出来的,也知道为什么要造你。他还知道那个建筑师的计划,但他并不听命于那个建筑师,他俩的关系就像我们俩一样。他只为建筑师做事,只要价钱合适。所以他可能不会杀你,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当然,如果你知道在哪儿可以找到他的话。”
假特丽丝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暗示很明确。可是有更有价值的问题还需要问吗?那小东西已经说了,它从未听说过塞巴斯蒂安,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真特丽丝,不能向她透露那个建筑师的住所,而且一点儿都不知道信件的内容。
“好吧,”她嘟囔说,“哪里可以找到史莱克?”
“他就住在维克多大桥下面的安德贝利,”那小东西轻巧得意地回答,“当然了,”它继续说道,这一次声音里带了点嘲弄的味道,“仅仅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并不意味着你能到达那个地方。”
假特丽丝真想踢自己一脚。现在她除了能问与此相关的后续问题外,没有多少选择了。不问那个问题,前面的信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我怎样才能进入安德贝利并找到史莱克呢?”她咬着牙问道。
“沿那座桥头下面的麦德拉尔巷走,面朝桥下面的砖墙,然后开始走,一直走,直到车流声渐渐消失,直到你能听到海鸥的叫声。当然了……”这时那声音里明显憋着窃笑,“知道如何进去,不等于知道如何安全地进去又安全地出来。”
假特丽丝犹豫了好一会儿,面对着那个看不见的窃笑的小东西。她短暂的优势就这样从指缝儿里溜走了。不过她已经问完了前两个问题,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告诉我,”最后她不得不让步,“我怎样才能安全地进入安德贝利,又安全地出来呢?”
那个小东西向前俯下身子,它那得意的窃笑被真诚的笑容冲淡了。
“带上一只小公鸡,一把匕首或刀子。在进入安德贝利之前,不管用什么方式,将刀刃插进地里。这是在你想离开时保证来时的路不会消失的唯一办法。不要为你听到的任何音乐驻足。不管发生什么,记住你真正的目的。如果你有问题就尽管问他,你要说明白,如果你的问题没有得到回答,你就不要离开。把那只小公鸡藏好,不要让它叫出声来,除非你遇到了危险。”
它看着她,眼睛里的亮光闪烁着一丝恶意。
“不过你要抓紧,小坏蛋!只剩三天时间了!三天!只有三天!”
说完,它就飞走了,只留下一阵嘶啦声,轻得像有人用指甲划过记事本一样。
太晚了,假特丽丝意识到,夜已经不如之前一样深了。已经可以听到远处街上传来的一些模糊的声音,还有犬吠的声音。即便如此,她还是一时半会儿无法厘清头绪,她的脑子仍然处在那个小东西说的话给她带来的震惊中。
因此,在她毫无任何准备的时候门就突然打开了,她蓦然发现自己沐浴在一片烛光中。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