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戏法和策略的主人——特莱威先生
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计划、戏法和策略的主人·
特莱威先生
一片云彩如睡帽般遮住了苍白的冬阳,使其收敛了刺目的光芒,换上一副肃杀的面孔。这时,莫丝卡和科兰特已经躲进了他们之前找到的那座花园。这个地方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安静、隐蔽,足可以让他们消化心头的惶恐不安。
“我们被困在了一个该死的锁匠小镇!”莫丝卡重复这句话已经十几次了,但似乎还是没法缓和内心的情绪,“贝希尔夫人在追杀我们,那个大坏蛋斯凯罗想活剥了我,我们还被困在了锁匠管辖的城镇!‘黑夜界’由他们掌管,我打赌‘白昼界’也一样,他们的特工肯定无处不在。两个晚上之后如果我们还出不去,他们就会把我送进‘黑夜界’,我将无家可归,会在大街上流浪,雅克布雷的晚上我也没钱交税,柯莱特尔马就要把我带走了……”
她顿了顿,一来为了喘口气,二来她意识到自己后半部分的抱怨听起来有些幼稚。
“孩子……孩子……那匹高头大马不会带走你的。莫丝卡,我真心实意地向你保证。你见过我对你食言吗?”莫丝卡盯着科兰特,舌头顶在腮帮子上,一条眉毛抬得老高,黑眼珠里写满了怀疑,就这样冷冰冰地持续了四秒。科兰特选择了无视空气中飘满的答案。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孩子。我的脑子现在转得飞快,都马上要着火了。我们一起来梳理分析一下。目前能够助我们离开这座城镇的唯一计划就是从马乐伯恩家拿到报酬。要实现计划,我们必须向他们证明那位不幸的姑娘是真的处于危险之中,而且我们必须在明晚之前,在我们失去游客身份之前完成所有计划。还剩两个白天加一个晚上的时间。”
莫丝卡什么都没说。“姑娘”这个词让她十分气愤。她突然想到了晚上那个带着利爪的女孩儿,她在结冰的街道上轻盈一跳躲开了长钩的攻击。她和碧玛贝丝一样的年龄、一样的体型,比她处于更危险的境地。是什么让一个女孩儿成了“不幸的姑娘”?她们难道不能戴个爪子吗?莫丝卡有种直觉,如果所有姑娘都戴上利爪,那么她们身上发生的不幸肯定会大大减少。
“幸运的是,”科兰特轻快地说道,“你的雇主我是个天才。斯凯罗和他的同伙今晚会到城堡的内院来拿我手写的指令,他们依赖我为他们提供绑架那个可怜女孩儿的计划。而我则会为他们呈现一个异常英勇的天才计划,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当然,除非那个姑娘和她的家人已经被提前告知,那么整个计划就是那些满腹阴谋、卑鄙无耻之徒的陷阱啦。”
“我记得市长曾经说过,如果我们再去警告他,他就会像挂衣服一样把我们绞死。”
“是……是的,他可能这样暗示过。所以我们必须先说服他可爱的女儿,让她在市长面前为我们说话。”
“我们要在明晚之前完成所有这些?”
“势在必行,我们今天就要制订一个计划。我们要充分利用尊贵的市长和他的家人,布好埋伏。我会给负责绑架的坏人留下一封信,然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到了黎明我们就撒开大网。总而言之,是的。”
“好的,我很高兴可以花一整天来计划怎么利用市长女儿这个诱饵,”莫丝卡咆哮道,“可我不想衣衫褴褛地做这些。”
在目睹过托尔的“黑夜界”之后,很难再以同样的眼光审视“白昼界”。莫丝卡走在街上,不禁上下左右观察这个城镇,想弄懂它是怎么转变的。她很快就发现,一旦你知道你要找什么,就可以找到线索。
大部分房屋的表面都是白石膏上点缀着呈十字形的黑木梁,其中有些向前突出的比其他都厉害。现在她怀疑,这些墙面大多都是假的。它们被安在木板上,这种设计使得它们可以从一个位置滑动到另一个位置。如此一来,它们白昼放一个地方,黄昏就被移到了别处,覆盖住白天的门窗,露出夜晚的那些,或往边上滑动挡住某个胡同街道,又或是被翻转过来变成木板路和桥梁。而结实的挂锁则谨慎地将其固定。
在这些上锁的木板之后,有成百上千的人们正屏住呼吸坐在黑暗之中,假装他们自己不存在。成百上千的人们顺从地在屋里将门锁好,然后让锁匠们从屋外再次上锁,有备无患,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逃了。
当莫丝卡走在白昼的街道上时,她还注意到了许多其他的事,现在她开始明白为什么刚来时感觉托尔的“白昼界”如此不真实了。光溜的鹅卵石上没有一点垃圾,城墙和纪念碑也一尘不染,但她从未见过一个清洁工。她从未见过清理烟囱的人、从未见过清扫马路的人、从未见过在街上铲马粪的勤杂工。莫丝卡突然想起之前瞥见的苦工,他们拖着脚镣绝望地走在黑夜的小巷中。她大概知道那些低贱、惹人厌恶的工作是什么时候做的了。
白昼的居民难道从未怀疑过吗?他们关心过吗?或许他们每天起床后理所当然地使用这干净的街道,享用接骨木莓酒,而不去纠结它们的制造过程。
科兰特的眼睛也在仔细审视这座城镇,不过莫丝卡猜他是在这些事物之中寻找灵感,谋划他的对策。
“我们思考对策的时候能不能带上萨拉森?”莫丝卡问道。让那只鹅独自待着胡作非为确实是下策,而且可能会造成财产损失。
事实证明萨拉森只嚼了桌上掉下来的毛毡,没发现莫丝卡藏进壁橱的易碎品,造成的损失比起以往相对较小。他一口含住莫丝卡的徽章,以此方式来打招呼,但在咽下去之前被莫丝卡从嘴里掏了出来。
“这不是卵石,萨拉森。”莫丝卡知道,像所有鹅一样,萨拉森也需要时不时地吞下一些石头。这些石头会进入他的嗉囊,也就是食道下的一个袋状器官,在这里把食物磨碎。她觉得如果解释说自己的徽章被鹅吃了,而且很可能永远留在鹅的体内,时间委员会的人肯定会勃然大怒。
要出门的时候,科兰特看了一下旅馆的钟,面部突然抽动了一下,用手使劲揉搓自己的眉头。
“已经十点了!冬季的白天实在太短了,简直是和我们作对。来——我们必须先去时间委员会报到,然后去找马乐伯恩小姐和她的父亲谈谈。”
他们本分地去了钟塔旁的时间委员会,覆盆子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们憔悴的面容和蓬乱的头发。接着,他们便向城堡出发了。到达荒凉的城堡内院时,虽然艳阳高照,但莫丝卡还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她又记起了昨晚灯火通明的城堡和飘飞的锁匠旗帜。
幸运的是,当他们走到市长宅邸附近时,看见碧玛贝丝·马乐伯恩在屋外的绿地上,她身披羊毛斗篷,站在一个画架旁。
“科兰特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有没有找到更多证据?”碧玛贝丝的目光像软毛刷一般扫过科兰特一行人,其间稍稍为莫丝卡软帽上的枯枝烂叶和她胳膊里抱的大鹅所停留。
科兰特摘下帽子,因为太过热情差一点儿把假发也摘了下来。
“的确。我亲眼看见了那个臭名昭著的斯凯罗,并和他进行了交流……”
科兰特将他昨晚激动人心的冒险娓娓道来,碧玛贝丝听得瞪大了眼睛。而莫丝卡发现,科兰特过度夸张了自己的英勇行为和足智多谋,却将他绝望的逃生过程和产婆的“恐吓”一笔带过。
“所以……”碧玛贝丝蹙起眉头,她把一绺被微风吹到脸上的鬈发别到耳后,为了避免将水彩蹭到脸上,她的动作小心翼翼,“所以……你已经……答应绑架我了?”
“勉强算是吧。如果你愿意,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捕人的陷阱,一个骗局。一个闪闪发光的银色鱼钩。”
“而你是上面的鱼虫诱饵。”莫丝卡忍不住补充道。科兰特和碧玛贝丝都吓得退后一步,碧玛贝丝大惊失色。“科兰特先生,我不确定自己会喜欢这个当鱼虫的主意……”
“只有阴险卑劣之人才会如此比喻。”科兰特厌恶地瞪了莫丝卡一眼,“我倾向于把你比作蜂蜜,来捕捉那些恶毒的黑色昆虫——比如苍蝇。”
这回轮到莫丝卡吓一跳了。她嗓子里咕哝着骂了几句。与此同时,碧玛贝丝似乎并没有因比喻的变化而感到欣慰。然而,随着他们走进宅邸,她好像逐渐接受了科兰特的诱捕计划。只不过,有一件事情她可以完全确定。
“我父亲绝不会同意的。他不会让我靠近一丝危险。他说我是他的宝库,装着他世界里所有贵重的东西。”碧玛贝丝能说出这样的话真的很奇怪,她的神情严肃得像个小孩儿,而且不知怎的,这些话听起来一点也不自负,“除此之外,一旦他决定了什么事情就绝不会动摇——我怕他已经确信整个绑架的阴谋都是编造的了。”
“但现在这可不是我的一面之词了。”莫丝卡打断道,“科兰特先生也跟斯凯罗说过话,我们都听到他说布兰德·阿普尔顿也参与了这次阴谋。而且,科兰特先生的名字属于白昼啊。”
“是。”碧玛贝丝担忧地皱起了眉,“我觉得,要是昨天他也许会相信……不过当时,你们的故事里有很多漏洞,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如果你们现在再去跟他谈论此事,你们俩他可能谁都不会信了。事实上,他也许会因你们号角响后还在屋外逗留而把你们关进监狱。你们知道,那是绝对绝对违法的。”
谈话气氛陷入一片阴沉的寂静之中。
“我认为……”碧玛贝丝小猫似的面孔因努力思考而又皱了起来,“就是……他一定得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吗?”
“如果没有他我们的计划会很难执行。毕竟,我们需要协助。”科兰特噘起了嘴,“我想,如果我们要逮捕这些坏人,得需要很多拿棍子的强壮打手。我们三个人加一只鹅很难打过一群恶棍……”科兰特有点犹豫,他的目光转向萨拉森钝却坚决的喙,“呃,也许这只鹅能打得过他们。不过这不是一种可以轻松利用的力量。不,我恐怕我们还是需要和市长谈谈。”
碧玛贝丝轻轻抿住嘴唇,手指捻动着袖口。
“布兰德会来吗?”她突然问道。
“我——呃……有可能。坦白地说,我迄今为止最好的主意就是告诉他们我们的绑架阴谋是我说服你为着之前的情分,于明天黎明,在你家门口见布兰德·阿普尔顿最后一面。这样的话……是的,我认为那只兔子也会进入我们的袋子之中,可以这样说。”
“我父亲恨死他了。”碧玛贝丝含糊地说,“哦,当然,他在做的事确实很过分。其实,让我嫁给他这种想法不管怎么说都是很、很不可能的……但如果他……在被逮捕的过程中……受了重伤,我还是会觉得难过。如果父亲加入,那……那我恐怕他可能会受伤。”她几乎快把一颗珍珠纽扣拧了下来,脸颊泛出浅浅的粉红,“这就是我一定要加入你们计划的原因,如果这是一个……一个圈套的话。我得保证他不会受到更残酷的对待。”
“女士,”科兰特无比温柔地说,“你的同情心让你光芒四射,但是我不知道要怎样才能省略和你父亲谈话这一步骤。即使我们能找到其他人手去制伏那些强盗,市长也很难对我们的排兵布阵视而不见,对在他眼皮子底下的骚乱充耳不闻啊。”
更不用说我们的报酬要从他那儿拿了,莫丝卡默默在心里补充道。
“我能保证我可以找到一些朋友来保护我。”碧玛贝丝坚持说,“我今天下午聚会的时候就跟他们说。当然了,还有仆人。”她看起来在思索着什么,然后叹了口气,“不过是的——我父亲也的确是个问题。现在他从不在黎明时将门锁打开,你知道的——总是大概一小时后才开。当然他不在家时,我就是家里的主人,可以随时打开门……如果他在城外就好了!”
“你可以用杜松子酒把他灌醉。”莫丝卡建议道,“这样他早上就不会那么清醒了。”
“他从不碰烈酒。”碧玛贝丝第一次看起来如此沮丧,“科兰特先生——你想不出其他主意了吗?”
“亲爱的,如果给我更多的时间,我绝对可以想出一些能让你父亲离开家的计策,但时间不跟我们站在同一战线。时间……”科兰特的眼神突然变得朦胧,他向后躺回椅子,激动地用指尖在外套上敲打,“我完全,完全搞错了。”过了一会儿,他平静地说道,“时间不是我们的敌人。时间是我们的猴子,可以依照我的曲子跳舞,你父亲有怀表吗?”
“怎么……有的。”她好奇地注视着他。
“你可能需要把它偷过来重新调整时间。他白天一般在哪里待着?”
“嗯……午饭之前他可能会一直待在书房。今天派伊帕德尔法院没有开庭——我记得他说他会去摇摆巷的账房,计算托尔的过路费,并向财政部宣读申诉书。他经常设法避开我的聚会,所以他会尽可能地在那里待得久一些。但他日落之前肯定会回来的。”
“摇摆巷离这很远吗?”科兰特挑起了一条眉毛,收到了点头的答复,“很好。你说你父亲不喝烈酒——那他喜不喜欢麦芽酒或者淡啤酒,或是任何能吸引他去一个旅店的东西?”
“他从不去那种地方。怎么了?”
“因为旅馆都有表,亲爱的,而其他地方大多没有。如果账房里有表,我们必须把它调慢一个或两个小时,我们也要同样要调慢他的怀表。如果他会对着屋里的表调时间,那些表也必须重调。号声响起的时候,他必须感到惊讶——如果他离家太远,十五分钟赶不回来,他就别无选择,只能待在他所在的地方了。”
“就交给我吧,科兰特先生。”碧玛贝丝舒展开眉头,露出了一个微笑,让她的名字变得更贴切了,“我有一把他账房的钥匙——我可以今天早上到那里去调表。大厅里的表也交给我就行。”
碧玛贝丝给她父亲送去荨麻早茶,回来时手里握着他的怀表。她脸颊粉扑扑的,写满了骄傲和激动,而科兰特也为她的足智多谋向她道贺。(莫丝卡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自己偷来东西时是否得到过类似的赞赏。)下一个挑战是在不引起仆人注意的情况下将大厅的表调慢九十分钟。科兰特建议循序渐进,现在调慢十分钟,一会儿后再调慢十分钟,以此类推,这样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你还记得我们是站在哪一边的吗?”碧玛贝丝走出屋子的时候,莫丝卡冲科兰特耳语,“你现在是在跟市长耍花样,可你别忘了,是市长掌控着钱袋的松紧呢!”
“的确,我承认这很冒险,不过你也要知道,是碧玛贝丝小姐牵动着市长的喜怒哀乐。如果我们不按她说的做,就没法布下我们的陷阱,以后也没法过市长那关。”科兰特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瞬间,他的眼神变得空洞缥缈,“是的,我敢说市长发现自己被耍的时候肯定会勃然大怒。不过他还是会忍不住原谅自己的女儿,尽管她也参与其中,而当他发现痛恨的那个人可以任由自己处置时……我有一种奇怪的预感,他会原谅我们。”
“你这颗桃子简直奇毒无比,你知道吗?”莫丝卡反驳道,但没能掩饰自己语气里的崇拜之情。
因为不能让市长一从书房里出来就发现他的接待室被莫丝卡和科兰特占领了,所以他们早上剩余的时间都是在一个不常用的客房中度过的。在那里,他们美美地睡了一觉。等他们睡醒,铆足了劲头离开床时,科兰特坚持认为应该去集市散个步,仔细勘探一下城堡内院的地形。不到一小时,莫丝卡就因为气得咬牙切齿而几乎快把她的牙齿磨得只剩牙根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黑色的徽章上。而她自己好像也被抹上了焦油,被叮人的虫子爬遍了全身一样。每每经过一个小摊儿,她都能瞥见摊儿主停下手中的活去清数货摊儿上的物件,确认是否有东西丢失。有一次,她俯身抓住一只山羊的项圈想阻止它啃自己的裙子,结果科兰特倾尽了全部口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这才让莫丝卡逃脱了以盗窃未遂罪被拖去派伊帕德尔法庭的命运。而且似乎没人相信这只美丽的、胖滚滚的大白鹅是跟她一起的。
因为人们的无视,莫丝卡早已习惯了当一个“小透明”。但显然,当一个人无足轻重地过了头时,她就会开始变得引人注目。
“孩子……你就像棉布上的一块墨渍似的,太显眼了。我敢说我们的女主顾现在已经从她父亲的账房里回来了——我建议先去说服她把你安置一下,等会儿我自己一个人来做调查吧……”
如果碧玛贝丝没打算友善地对待莫丝卡,那么等待科兰特回来的过程就会无比难熬了。
“你也想一起去参加聚会,是吗?”碧玛贝丝疑惑地打量着莫丝卡破烂不堪、满是泥点的裙子,“过来!我保证我的旧裙子里会有一条适合你。”
莫丝卡被领进了碧玛贝丝的房间。水壶里漂着皱巴巴的干玫瑰花瓣,织锦上栩栩如生地绣着嬉戏的羊羔,红色的毛绒针垫上密密麻麻插满了镀金的帽针,仿佛一只刺猬女皇。一件件太过瘦小的裙子从橡木箱中被扒了出来,比在莫丝卡的领口,供女主人检阅。
“你比较适合柠檬黄、艾菊粉,或奶油色。浅色的衣服最适合你的年龄了——试试这个!”
最后,莫丝卡发现自己怀里抱了一身奶油色的棉布裙,以及一顶与之相配的蕾丝花边的帽子,上面绣有草莓做装饰。她刚把裙子贴近下巴,想比对一下长度,忽然闻到面料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那种味道让人神清气爽、陶醉其中,而又如此熟悉。
“马乐伯恩小姐——”她低下头使劲嗅了一下,“这条裙子有巧克力的味道!”
碧玛贝丝·马乐伯恩的目光瞟向橡木箱。莫丝卡仔细往木箱深处瞧去,发现里面有几只小盒子和包裹,它们之前都被叠起来的裙子埋没了。其中有一个稻草编制的小型茶叶罐。还有一个看起来很像那位戴利爪的女孩儿扔进窗户的巧克力包裹。
碧玛贝丝冲莫丝卡露出了一个略带尴尬的微笑。“你不会告诉我父亲吧?”她把散落一地的衣服堆了回去,再一次遮住了它们,“市长宅邸绝不能看到任何有可能是从曼德里昂来的东西。我只是……我只是偶尔想尝一点点。必须偷偷摸摸的,这样才不会让别人失望难过。这是我的秘密宝库。”
她突然给了莫丝卡一个充满信任的、灿烂的微笑。“来,穿上这条裙子。我一会儿要点热水,咱俩一起来品尝一下秘密之茶。”
莫丝卡不禁被这个慷慨的邀请感动了,尤其是因为碧玛贝丝看起来很高兴能和自己分享她的“茶”。莫丝卡脱脏裙子的时候听见衬裙口袋里不住传来沙沙声,她突然记起产婆交托给他们的信件。
“给你。”她生硬地将破皱不堪的信件从口袋里掏出来,信上还夹着几根紫杉的针叶,“里普夫人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碧玛贝丝一脸茫然地看着信,然后接过它,小心翼翼地用拆信刀启开火漆封缄。随着她淡蓝色的双眸扫过一行行内容,莫丝卡发现她的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露出一副痛苦而迷茫的神情。
瞬间,莫丝卡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她之前得到的信息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产婆勒芙莱莎·里普曾告诉他们,是她接生的碧玛贝丝,而勒芙莱莎·里普生活在“黑夜界”。这个人见人爱的女孩儿,她的人生始于托尔“黑夜界”中一个黑暗的茅舍,是她的名字,她光芒万丈、无与伦比的名字,让她逃离了阴影,让她能够被市长领养。就像里普夫人提过的,也许这也是一次“交换”。也许市长把自己的亲生女儿过继给了一个名字尚可的人,然后就再也不去想她了。莫丝卡再一次面对这个让人恼火的事实——让碧玛贝丝和自己的命运截然不同的只不过是半个小时——和她们的名字。
碧玛贝丝猛地一抬头,好像莫丝卡注视的目光灼伤了她的皮肤。年纪稍长的女孩儿吃惊地望着那双盯住她看得出神的黑眼睛,接着颤抖了一下,挪开了目光。
“你不知道吗?”莫丝卡忍不住问出口,“你不知道自己出生在‘黑夜界’吗?”
“我不想思考这个。”碧玛贝丝虚弱地说。她的双手微微颤抖,拿出一双小小的蕾丝手套放在为莫丝卡挑选的裙子旁边,“黑夜——它就像是我心灵背后的阴影,寒冷、阴暗、巨大无比……我……我害怕如果我一看向它,它就会回来找我,把我带走……”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