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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币的囤积者——拉克里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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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币的囤积者·

  拉克里先生

  莫丝卡在一个角落里停下来,跳着脚脱掉了脚上的木底鞋,接着跑起来。鹅卵石硌得她脚底板生疼,但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先变得清晰,而后随着那群人追错了街道渐行渐远,逐渐变得模糊。

  现在,她找到里普家房子的唯一希望就是先找到城墙,然后再顺着它找到一些熟悉的地方。她一边跑着,一边用自己转得飞快的黑眼珠子观察着周遭的景象。

  一排瘦骨嶙峋的男男女女正在修筑着城墙,他们的脚上全都拴着长长的铁链,也许这些人就是阿玉刚提过的“苦劳力”吧。两个少年正蹲在一个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两侧,将他怀表上的脏东西擦干净。一条崎岖的小巷里居然人山人海,人们三五成群扭打在一起,只为了争夺一小捆柴火。

  莫丝卡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尽快甩掉之前如蛛丝般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身上的“蛛丝”越来越多了。现在,她的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也许是“呀啊啊”和“哇啊啊”先生们,也许不是。这无关紧要。

  就是那里!她认出了里普家狭窄的房子,攀缘植物爬满了他们家门口的墙壁。门是半掩的,里普夫人谨慎地扛着包裹从里面探出头来。她正鬼鬼祟祟、慌慌张张地跟一个年轻男人耳语着什么。那个男人一只手提着一盏光线暗淡的灯,另一只手夹在胳肢窝底下取暖,他看上去紧张不安,双脚一直交替着跺来跺去。

  “……几乎快和肚子里的宝宝一起爆炸了……”隐约听见他口中嘟囔着什么。

  “里普夫人!”莫丝卡尖叫道,她听见身后的脚步加快了步伐。门前的两个身影僵住了,里普夫人被惊得向半掩的门里退了一步,将那个年轻男人拽到了她身后。莫丝卡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很可能会撞上一扇紧锁的门。

  于是,尽管鹅卵石一颗颗地硌进脚底板,她还是铆足了劲儿,加速冲了过去。门现在还没关,她或许可以扑过去和那个男人同时进屋,只要趴得够低,就能从那个男人的腿边摔进去。

  她的计划本可以完美地实施,奈何那个男人在拐进屋门之前朝外面的黑暗处疑惑地看了一眼。当莫丝卡飞奔进男人的灯发出的光亮中时,她看见他尖细的麻子脸因紧张和忧惧而绷紧了。她几乎能在他张大的眼睛里看见迷你版的自己和萨拉森。

  “闪!”她尖叫道。这比“快闪开”要简短很多,但不幸的是,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词,所以那个男人并没有挪到一边、撤到后面,或是做出任何有用的事。因此,当莫丝卡加速向下俯冲时,她没有从他身边滑过,而是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肚子上。

  他大喊了一句“哎呀妈呀!”,随之而来的还有金属掉到地上发出的叮当声。与此同时,灯也在鹅卵石上摔碎了,整条街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萨拉森从莫丝卡的臂弯里拍打着翅膀扑腾而出,而她从那个陌生男人旁边跌跌撞撞地滚进了屋子。紧接着,屋外传来了模糊的吵闹声,看样子又有人在漆黑的夜色里撞成了一团,他们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讶异。站在门槛后的人惊慌失措地想关上卡在莫丝卡脚踝处的门。她把脚收回来的瞬间,门砰的一下关上了,整个世界变得漆黑一片。随之而来的是门闩被用力插上时发出的“、、”。

  火柴盒在一片昏暗中发出咔嗒、咔嗒、嘶嘶的声响。不一会儿,维尔特·里普的鼻子、眉毛在幽暗之中浮动,一团鬼火般的亮光正在他的胸前飘。等莫丝卡的眼睛适应了这微弱的光线,她才意识到他颤抖的手正握着一根光线暗淡的细灯芯草蜡烛。他朝烛焰吹了口气,让其极不情愿地亮了起来。站在丈夫身后的里普夫人现在依稀可见了,她手中紧握一把绣花剪,显然是准备将任何不速之客修理一番。

  “什么……”当里普夫人发现入侵者居然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时,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可……这是谁?维尔特,那个年轻人!他在哪儿呢?他肯定还没——”

  “萨拉森呢?”莫丝卡问道,映入眼帘的屋子冷冷清清,没有鹅的身影,“他没跟我一起进来吗?”

  在他们提出更多问题和得到进一步的解答之前,门外爆发了一阵激烈的骚动。扭打声、布的撕裂声,以及仿佛大风吹动洗过的衣物而发出的拍打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地还夹杂着几声分明的鹅叫。

  “他还在外面!我的鹅在外面!你们得打开门!”

  “维尔特,你必须开门,那个可怜的男人,那个年轻的准爸爸……”

  然而,不管妻子多么迫切地拉扯,也不管莫丝卡把他的膝盖和口袋当成梯子拼命想从他身上爬上去,维尔特·里普的手都紧紧握住最上方的门闩一动不动。

  等扭打声平息,脚步声远去,一切恢复了寂静之后,维尔特才松开了门闩上的手,挪开了堵在门上的身体。莫丝卡和产婆撤掉门锁推开门,一股寒冷的空气像巴掌一样呼在脸上。

  漆黑狭窄的街道空空荡荡,只在离门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身影,那个模糊的身影之所以能够看见,是因为他的羽毛洁白如玉,泛着微光。毫无疑问是只雪白的鹅,但当莫丝卡发现那个发光的轮廓没有脑袋时,她的胃骤然沉了下去。

  下一秒,那个无头幽灵哀伤地晃了一下身子,不停地发出咯咯声。此时,莫丝卡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那不是一只没有脑袋却依然诡异站立的鹅。而是一只脑袋被卡在熄灭的灯盏残骸里的鹅。

  她跑上前,俯身拔掉灯。萨拉森似乎并不怎么关心自己的新头盔被拿下来,他只是继续咀嚼着嘴里的一块布。

  “哦……那个年轻人去哪儿了?”里普夫人用担忧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街道,“他肯定遭遇不测了,肯定是这样。他的妻子快要分娩了,他从城镇的另一头跑来找我——他能跑到哪里去呢?”

  莫丝卡从萨拉森的嘴里拽出那块布。那块布是棕色的。令人难受的是,它很像那个年轻男人身上的粗布斗篷。萨拉森,你没吃了他或干了什么吧,啊?

  她把布片藏进手心,紧张地望向里普夫妇,想看看他们是否注意到了。几乎同时,产婆的目光也落在了莫丝卡的脸上,她认出了莫丝卡的样貌,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你!是你!”

  显然产婆刚刚在昏暗的屋内并没有认出她,但现在月光将她的脸完全暴露了。莫丝卡将注意力集中在一起,直觉攥紧了拳头。当人们高声尖叫着认出你时,多半意味着他们会叫来差役、冲你大吼,或猛地关上门。现在看来,猛地关上门是三种可能里最坏的一种。

  于是莫丝卡抱着满满一胳膊大鹅飞快地从里普夫妇之间冲进屋内,困惑的夫妇二人被她吓得闪到了一边。莫丝卡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深处,伴随着一阵砰,嘭,哗啦以及摩擦的声响,最后以一声低沉的金属哐当声作为结尾。

  产婆和她的丈夫小心翼翼地走在他们狭长的屋内,只见地上躺着一大堆勺子、一把踢翻的凳子,土豆滚得到处都是——原来装它们的金属浴缸现在也像龟壳一般倒扣在地。浴缸的边缘处露出了棉布的一角和软帽上的一条丝带。浴缸顶部站着一只雪白的大鹅,仿佛一位气宇轩昂的将军正站在山头上审阅他的军队。

  “你们不能赶我走!”“浴缸”大喊道,它的声音富有金属质感,还带着回音,“你们不能把我扔回街上!别碰我!你们不能这样!”

  维尔特朝浴缸走去,然后蹲了下来。他试探性地敲了敲浴缸,接着发出了一声郁闷的尖叫,然后拖着脚步离开了。

  “勒芙莱莎,”他一本正经地大喊道,“我不能把这个孩子扔出去!”

  “说得好,维尔特。”他的妻子答道,语气里充满了骄傲。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办法。我打心眼儿里想把她扔出去,但是我每次想抓住浴缸,那只鹅就啄我的耳朵,那个孩子就用咱家的切糖刀夹我的手指。”

  “哦,维尔特!我们当然不能把她扔出去——你没看清那是谁吗?这是上次不小心被困在夜间的那个游客女孩儿。她回来了!我告诉过你她不会忘了咱们的!一定是因为放钱的地方不太好找,一定是这样。这个女孩儿冒险再次来到‘黑夜界’,只是为了兑现对我们的承诺,你居然想把她扔出去?呃,这真是个答谢的好办法。我要跟她谈谈,维尔特。你就好心点儿,去门口看看吧,以防那个可怜的准爸爸回来。”

  躲在浴缸下的黑暗中,莫丝卡感觉自己的心口一阵失重。这次谈话可能会进行得不太顺利。

  “我想我们还有些……是的,在这儿。”嗒,嗒,里普夫人蹲在了浴缸旁,她的裙子沙沙作响。“看这儿!荨麻黑莓蛋糕。”一股潮湿、甜腻的食物气味传到了莫丝卡尖尖的鼻子里,即使她知道自己像只小野狗似的,正在被食物诱惑、驯服,她依然不由自言主地掀开了浴缸一侧,直到她能看见里普夫人的手。她手里正晃着一块看起来像是年代久远的霉菌一样的东西。然而,它闻起来像是食物,当她夺过那个东西送到嘴里时,它尝起来也像是食物。

  “这样就好多了!”又传来一阵沙沙声,这时莫丝卡看见了里普夫人的一半脸。她正把脸贴近地面,想从浴缸底下看过去。从她皱起的眉头可以判断,她能看见的东西不多。“你是帮我们接生了布莱泽米儿子的那个女孩儿,不是吗?”

  蛋糕堵住了莫丝卡的嘴,所以她只能点头。然而,她突然想起别人看不见她的脑袋,于是就晃动浴缸,让它做了一个点头的动作。

  “那么,你拿到了吗?”产婆的声音里有一种毋庸置疑的迫切和渴望。

  拿到什么?哦。报酬。我们答应过给他们的报酬。

  莫丝卡干咽下她的蛋糕,双手举起浴缸,异常缓慢地将其前后摇动,模仿摇头的动作。产婆的脸消失在那条缝隙中,接着传来了更多衣物摩擦的声音,好像她坐在了地上一样。过了很多,周围都仿佛停尸房一般死寂。

  莫丝卡的胃里一阵翻腾。显然里普夫妇没有钱在圣雅克布雷之夜向锁匠交税了。

  “我就说她回来的时候肯定不会带着钱的。”产婆的丈夫嘟囔着,语气里有一种无情而痛苦的自满,“不带钱回来,只等着我们再救她一次。她会冲进我们的屋子,我说过,她的鹅会吃了我们的家具。”浴缸外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嘎吱声,大概是一个下了决心不松口的粗糙的喙啃上了一根桌腿。

  “哟,维尔特,你真是太聪明了哈。”他妻子的声音活泼轻快,语气里不带任何讽刺的意味,只是稍微有些颤抖。又是一阵长长的沉默。“好啦……这也没关系。快出来吧,小姑娘。没人会把你扔到街上啊。”

  莫丝卡小心翼翼地向后掀开浴缸。

  “这就好多了。外面没那么恐怖吧?”当莫丝卡看见产婆痛苦而坚定的微笑时,她咬住了自己的嘴唇,“这里没那么多捣蛋鬼和杀人狂,不是吗?不用担心啦。”

  “啊。”维尔特·里普含义不明地咕哝了一声,从门口向她们走来,动作十分缓慢,他低垂着脑袋正仔细观察着手上的物件。“勒芙莱莎——”

  他举起那个东西,忽明忽暗的烛光为刀刃和革刀柄镀上了一层金边。“在门口台阶上捡到的。”他解释道。

  “你们家门口的那个男人!”莫丝卡惊呼,“应该是我撞上他的时候不小心碰掉的,一起掉到地上的还有那盏灯。我当时听到有金属的东西哐当一声掉在鹅卵石上。”

  “我也是。”产婆抬起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从她丈夫手中接过了那把匕首,“他……他有只手一直夹在胳肢窝底下,好像是怕手指冷一样。”她怔怔地说。“哦,把刀插在腰带里可以理解为是用来防身的。但把它藏在手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意味着……没有什么等着他回去的妻子,也没有婴儿。他只是想在巷子里动手,这样就可以把我包裹里的所有东西都卖了。”她诧异地发出一串颤抖而短促的笑声。

  “我不该惊讶的。但每次我都会感到惊讶,每次。”里普夫人振作精神说道,“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喝点儿酒,你们觉得呢?”

  门闩插紧,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将黑夜的街道隔绝在外。杯子嗒嗒地响,杜松子酒咕嘟咕嘟地从壶中倾倒而出。然后,终于,可怕的提问还是来了。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唉,是这样的,里普夫人。我们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希望可以提前逮住一伙要绑架碧玛贝丝·马乐伯恩的人,阻止他们的绑架阴谋,这样我们就能从她父亲那里得到报酬。只是我们设的这个完美的陷阱并没有起作用。事实上,恰恰是这个计划导致她被绑架。所以,我们现在没钱。而且,“白昼界”的每个人都恨我们恨得要死。还有,碧玛贝丝被困在了“黑夜界”,我也一样……

  像这样一个故事根本没法讲得动听,而莫丝卡的颤音和结巴更是雪上加霜。

  产婆以一种令人钦佩的自我约束力听莫丝卡讲故事,她时不时地呷一口酒,像女王一样冷静,像老兵一般沉着。她眨了几下眼睛,又充满了活力,发现匕首时疑惑而疲倦的表情已经烟消云散。可现在她脸上浮现出的微笑似乎有点儿太过活泼了,这让她看起来好像在发疯似的。

  为了回答她的问题,莫丝卡讲述了整个惊险历程:与绑匪们相遇、在典当拍卖时交换神秘信件、去托尔的旅程、和斯凯罗在黄昏的对话、艾庞尼莫斯·科兰特失败的陷阱,以及她自己在黑夜的冒险。

  当然了,她略过了她和科兰特违法的那一段,而且,她也不敢说出自己发现了哈沃克的尸体。现在,她一想到那个警告她不要说出去的平静的声音,脖子后面仍会一阵刺痛。然而,她将宝石赎金的事情以及费尔德罗爵士的担心——如果将宝石给了他们,碧玛贝丝却没有回来——统统告诉了里普夫妇。

  最终,故事讲完了,里普夫人说道:“哦,天哪。布拉维德神们,保佑可怜的马乐伯恩小姐吧!”产婆将双手贴在嘴上,一开始看起来像在沉思,紧接着神情变得坚决起来,“这简直天理难容!哦,天啊。哦,苍天啊。没办法,我们必须将这件事上报给……给他们。一旦他们找到那些绑匪——”

  “不!”这刚好是莫丝卡最害怕听到的回答,“不,求你了……求你了,里普夫人,我们不能求助锁匠!”

  产婆平静、慷慨的面庞经历了一系列的变化。她的面色突然变得苍白,眼神有些躲闪。

  “你要知道,”她说,声音异常疲惫,“锁匠们是处理这种恶作剧最合适的人选……他们对待那些向他们隐瞒真相的人很不客气。要是知道我们隐瞒了这样的事情——”

  “里普夫人,不管这件事以什么方式走漏风声,我们都完了,跟馅饼里的松鸡没什么两样了。据我们所知,锁匠们就是整个阴谋中的一部分。那个斯凯罗在参加典当拍卖时带着一个厚厚的旧钱包,比他看起来该有的钱包要厚很多。那些钱也许是布兰德·阿普尔顿给的,可这似乎不太可能。而且斯凯罗出了托尔却没有出现在记录上。也许就像你说的,他们偶尔会漏掉一些名字,将过路费中饱私囊——但又或许是锁匠们帮他隐瞒了真相。”

  “可能……”产婆的脸上写满了犹豫不决,但显然她把莫丝卡的话听进去了。

  “而且,假设这次绑架不是锁匠所为,”莫丝卡接着说,“那我们就得告诉他们上哪儿去找价值一马车珍珠的宝石以及托尔最尊贵的女继承人。这就意味着赎金会落入他们手里,我们还要给他们报酬,但我打赌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那些锁匠很有可能会把我们关上一辈子,这样就没人知道是他们拿走了赎金。里普夫人……我们不能告诉锁匠。要不然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成为朗斐泽尔河的晚餐。”

  产婆的脸依然因为纠结而皱成一团。现在莫丝卡怀疑锁匠很可能会奖赏那些告密的人而惩罚那些隐瞒的人。

  “哦天啊……是的,恐怕你说对了。”里普夫人咬紧了嘴唇,“那这样的话……我们该做些什么呢?”她望向莫丝卡,叹了口气,接着拿出自己的手绢擦拭莫丝卡布满尘垢和汗水的脸颊。“唉……今晚就不要烦恼这些事情了,我猜现在我们也想不出什么有用的对策。你和你的鹅暂且待在这里,我们……”产婆长舒一口气,摇了摇头,“哦……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我们”是一个如此令人感到安慰的字眼。“我们”意味着风雨同舟,意味着战友,意味着人多安全。这是哈沃克、阿玉和珀尔琪一直在强调的东西。然而,黄昏后的一个小时之内,所有这些都在莫丝卡眼前崩塌了。

  这就是托尔的“黑夜界”,在这里,同盟就像用蛋壳搭建的桥梁一般脆弱。里普夫人看起来很善良——她的确很善良——但是善良,就像其他东西一样,会被恐惧、绝望和让人心力交瘁的种种鲸吞蚕食。

  谁跟谁一起了?阿玉曾经咆哮着说出这几个字。哦,忘了这些吧,莫丝卡心想。

  “里普夫人?”莫丝卡招呼道。产婆走过来,莫丝卡低声对她说道:“我们还有一线希望。尽管这条线没法织起一张帆,但这是我们——你、我、科兰特先生、市长的女儿,我们任何人——所有的筹码。碧玛贝丝·马乐伯恩目前在黑夜界的某个地方,我知道几个绑匪的名字。对于那些救出她的人,市长会予以重酬。这是一项绝对丰厚的报酬,它可以付清你们欠的税和我们出托尔的费用。

  “明晚之前,救援就会到‘黑夜界’来,他们是碧玛贝丝的朋友,全都准备好要去救她。但如果他们不知道她在哪儿,那就无济于事了。这就是我先于他们到这儿来的原因,里普夫人。我需要你的帮助,你也需要我的,而市长的女儿需要我们共同的帮助。

  “我们必须在圣雅克布雷之夜到来之前找到碧玛贝丝·马乐伯恩的位置。”

  里普夫人听完后,向莫丝卡反映了几个问题。

  “首先,我真的认识一个可以加入我们计划的人。这个人认识所有人,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异常灵敏,你可能会觉得她妈妈是只野兔。但是我们绝对不能让她掺和进来,甚至不能让她知道我们在干什么。”

  “什么?谁?为什么?”

  “雷洛。你还记得雷洛吗?那个上次帮你们逃出‘黑夜界’的女孩儿?”莫丝卡绝不会忘记那个戴着利爪,以恶魔般的速度带着他们穿过黎明时的城镇的女孩儿。“她本来是帮我们找到这些坏人的完美人选……如果她不是布兰德·阿普尔顿的朋友的话。哦,是的,我听说过他。大家都说他是最可怕的激进分子,散播各种各样激进的思想。但是不知为什么,雷洛居然和他建立起了友谊。”

  “你认为她也是他们中的一个?和那些绑匪一伙儿?”

  “也许不是……但她的想法很难猜。她这个人就像锥子一样尖锐,你最好远离她的视线,否则你就要回答无数尴尬的问题。”

  莫丝卡想着这个戴利爪的女孩儿,心里既钦佩又担心。她承认自己很想有这样一个盟友,却不怎么喜欢她可能是自己敌人的这个想法。

  “有时我会想,他们可能在找一个将她收归麾下的时机。”里普夫人补充道,如以往谈论锁匠时一样,她在说到“他们”时又压低了声音。“他们至今从未在她‘晨跑’时抓住过她,但我怀疑他们知道她所做的事情。像巧克力这样的黑市商品在向东流通的过程中会经过托尔的‘黑夜界’,你知道的——要给他们‘关税’。生活在夜间的人们没钱买这些,可一些生活在‘白昼界’的人愿意为此花大价钱。白昼大部分黑市商人和他们都是一伙的,据说他们的要价极其高昂。只有雷洛敢冒险亲自送货。”

  莫丝卡咬住自己的嘴唇。如果这个年轻的巧克力走私犯早就已经引起了锁匠的注意,那么避开她这个主意就更加合理了。

  “可是你认识布兰德·阿普尔顿吗?”她问,“你知道我们该上哪儿去找他们吗?”

  “我有些线索。他们说每次棍棒竞技场打比赛时,都能在那儿找到他。但如果我们去那里找他……那么就有第二个问题。那个竞技场由当地的差役管辖——如果我带你过去,就必须先领你到他们面前,告诉他们你跟我住在一起,属于他们的‘行政区’。”

  “差……役?”莫丝卡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这个不幸的地方居然还有除锁匠之外的其他执法者。

  “是的。准确地说是赛普勒庭院差役。他们……代表他们……管辖着从渣滓巷到穆勒广场一带的地区。他们……哎,他们负责‘清理’街道并收取……给他们的捐款。同时也负责人口普查。”

  “如果把我的名字给了锁匠的人,那他们中可能会有人认我出来。”莫丝卡严肃地喃喃道,她突然想到了高肖克。他还记得她的名字吗?恶鬼之王真的会记住她这样一个瘦小、狡猾又无足轻重的十二岁女孩儿吗?可她和他对视过,阿拉麦·高肖克有一双过目不忘的眼睛。“我不想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他们的宠物,可我也不能跟他们说一个假名字,不是吗?”

  “是啊,这也是我在考虑的。”产婆边说着边从最高的架子上扔下一些箱子来,“第三个问题就是,你那个恐怖的斯凯罗先生一眼就能认出你来。我们得把你乔装打扮一下。幸运的是——”她嘴角漾起了一丝微笑,“我想我有个办法能一下子解决这三个问题。”

  产婆的笑容十分令人宽慰,她说话的方式也极具说服力。这是唯一能解释为什么五分钟之后,莫丝卡发现自己仿佛正泡在一锅看起来和感觉起来都像温肉汁一般的东西里。

  里普夫人解释说,这是一种由各种地衣和树叶混合制成的染料,其中还加了少许晒干的黑莓。

  “说真的,我们该在浴缸底下添些火苗。”产婆咕哝道,她正将一些黏稠的染料涂抹在莫丝卡的脸和脖子上,“我在染羊毛的时候都这么做,这样可以让染料保持沸腾——”

  “里普夫人,我可不想被煮熟!”莫丝卡早就感觉自己像一锅人肉汤的主要原料了,现在她膝盖旁起起伏伏的黑莓使她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

  “哦,如你所愿。我们可以把它敷在你身上,等再出来的时候,你的皮肤就能变成可爱的橡木色了。或许我们可以说你来自……一个遥远的蛮荒之地,你们那边的人都穿着带亮片的靴子,以骆驼的脑子为食。可能是派卡迪罗斯?又或者是赛伊的沙漠?如果他们以为你只会说大家听不懂的外国话,那就没人会问你的名字啦。”

  里普夫人心满意足地看了看上好色的莫丝卡,让她站在一块屏风后晾干。接下来,就要制作赛伊人的衣服了。十五分钟的实验过后,莫丝卡站到了里普面前等待检阅。她想通过别人的表情判断自己现在的模样。

  “嗯……用领带把它缠好,”产婆缓慢地开口道,“这样柳条筐就变成一个不错的头饰了。尤其是再插上些羽毛,披肩上缀些珠子看起来会更有异域风情。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你的脸有一点儿……啊哦,我本来打算给你染成橡木色,但它似乎比我预计的多了些……橡树叶的颜色。”

  “我变绿了?”莫丝卡倒吸一口凉气。

  “哦,只有一点点。赛伊人的皮肤也有可能是绿色的,不是吗?我没见过他们,让我们祈祷大家都没见过吧。现在——鞋子——我们要不要换一双更软更松快的呢?”

  “我觉得我还是得穿这双鞋子。”莫丝卡坚定地说,“听起来好像我要跑很多路似的。”

  维尔特像盯着即将行刑的绞刑架一般听着自己的妻子描述她们的计划。“你们记好了,我说过一切都会变成灾难的。”他一边嘟囔着,一边步履蹒跚地走向他的工作车间。

  “别管他。”他的妻子说,“他的心地是善良的,只是需要多接受挑战——整日整夜跟我锁在这个小屋里肯定会把好脾气耗光的。我真希望他们修钟塔的时候可以把他叫去,他可是城里最好的钟表修理工,只可惜锁匠都是叫城外的人去修,这个小可怜儿从那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的。”

  莫丝卡不禁感觉那个“小可怜儿”所说的灾难的确有些道理。在品尝了“黑夜界”月光下谋杀、威胁、背叛和跟踪炖制而成的汤煲后,她疯狂地爱上了那六个将门锁住、将危险阻挡在外的破门闩。新徽章并没有让她对这次的外出冒险感觉好一点儿。可这没办法。时间与他们为敌,而且,不像里普夫人,莫丝卡至少能认出斯凯罗。

  “啧啧,不用担心啊。”里普夫人一边含糊地说着,一边披上她的披肩,“我听说,杀人犯们经常会感到无聊,所以我敢保证那些追我们的人现在肯定跑去别处杀人了。而且,如果我担心那种事就不会出门了。”

  “我的鹅……”莫丝卡在门口犹豫了一下,“如果我把他留在这儿……没人会卖了他或吃了他吧?”

  “什么,在他把我们家门口的杀人犯赶走之后吗?”里普夫人啧了两声,“当然不会!”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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