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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哈雷摩托的攻击

　　不用说，瑞安的父母不喜欢这次派对，不过至少他们没有看彼此不顺眼。在开车回家的路上，他们不断嘲笑普泽尔先生，认为是他本人安排了这次停电事件。

　　那天晚上瑞安躺在床上，用手指去摸手上的肉赘，却发现他的手上没有任何鼓包。设想好事总会带来噩运，所以他竭力告诉自己许愿井的噩梦并没有结束，让唐娜实现愿望还远远不够。不过，他尽管这样劝说自己，却还是忍不住希望玛格怀特的诅咒已经解开了。

　　他夜里睡得很沉，连梦也没做，第二天早晨，他下了楼，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陌生女人，正在往牛奶瓶上画头像。

　　起初，他只能看到她圆圆的肩膀上披着靛蓝色花纹天鹅绒披肩，留着一头半黑半紫的卷发，后来她蹲下，他看到她的脸很大，白白的。

　　他只穿袜子站在那里看着那个女人。她也回头看看他，手里的画笔还滴着颜料。

　　“噢，天哪。”终于，她用平淡、严厉的声音说道，“她还有个孩子。”

　　“噢……”瑞安的目光从那些牛奶瓶上越过。那个女人在瓶子上画了骷髅头，戴着羽毛和骨头做成的项圈，一个个就跟原始部落的小勇士一样。“噢……我们要全脂鲜奶，泡维他麦吃。请给我那个，就是有金盖子的那个盒子。”

　　拿画笔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拿起一个瓶子，递给了他。他道了谢，关上门，回到了厨房。

　　“妈妈，皮培特·麦金托什就在门口呢。”他说着举起了牛奶瓶。他母亲眼睛发亮，她跑出房间，不过很快又回来了。

　　“我没看见她。”妈妈解释说，“我到门口，正好看到她骑轻便摩托车走了。乔纳森，不要！”他父亲刚要抓住金属奶瓶盖，听见她这么说，赶忙停下。“你们都不要动这些瓶子，有机会我要好好研究一下，还要让格里看看。嗯，这些图案像是伏都教 的诅咒……”

　　“可怕的诅咒，”瑞安的父亲咕哝着说，“她这是让整个家里都飘着一股瓶装奶酪的气味。”

　　午饭后，瑞安的母亲开始兴高采烈地研究伏都教历史，这时，电话铃响了。

　　“瑞安吗？我是乔希。你下午一定要到公园一趟，我们得谈谈。我还要再跟切莱打个电话。”他听上去很激动、很兴奋、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可是他不愿多作解释，瑞安只好挂了电话。他强忍着不去幻想乔希也发现他的井底精灵魔咒解除了。毕竟，电话里的“噼啪”声比以前轻多了，乔希的声音非常清晰。

　　三个人在公园里会了面。

　　乔希在另外两个人旁边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支崭新的电子表。“你们看。”乔希拿着表带，认真看了起来。他眉头拧着，喘气声清晰可闻。过了一会儿，电子表变成了“闹钟设置”模式，闹钟的时间设置成了八点、九点和十点，突然，嘟一声之后，表又回到了时间模式。乔希自始至终没有触摸任何一个按钮。

　　“我一晚上都在实验这个东西。我就想，我一定要看看能不能控制它。毕竟，井底那东西给了我这个超能力，肯定是有原因的，对吗？瑞安，你不是说过我的能量就像一滴一滴的光一样，可以渗透到任何东西上吗？好吧，怎么样都行，不过这里确实有电磁学的原理。”他低头看了看手表，“你们知道吗，我能……我能感觉到按钮的动作，要是我聚精会神，一定能用意志控制它们，让它们发生改变。”他轻笑一声，把表戴到手腕上，看看另外两个人。“你们到底怎么啦？”

　　切莱看样子快哭了，“我只是觉得这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我们已经实现了一个人的愿望，所以我觉得……觉得……应该结束了……”

　　瑞安咽了一口唾沫，看了看附近的池塘，只见睡莲上的晶莹水滴如同银白的珍珠。

　　“因为我们实现的愿望还不够。”乔希毫不迟疑地说，“我们拿走一枚硬币，就要实现一个愿望。就是傻子也能看出这一点。”

　　“可是我们实现不了！牵涉的人太多了，说不定有的人早搬到澳大利亚了，还有的甚至有可能死了……咱们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乔希。”

　　“别傻了，其实咱们没拿多少硬币，而且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其实，事情也没那么坏，只是咱们考虑问题的方式不对。咱们又没有生病，又不是出水痘什么的，而且还拥有了……超能力。”

　　“我的超能力看上去和水痘的确有点像。”瑞安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怨愤。

　　“反正你是不错。”切莱绝望地说，“你能控制你的超能力，甚至能造成停电，瑞安也能在黑暗里看见东西，可是我控制不了我的超能力，而且我妈妈逢人就讲我跟普泽尔先生说过的话，因为她觉得我喜欢普泽尔先生是件好事，现在乔斯玛小姐一直问我读心术的事，她老是旁敲侧击，免得我发现她在探听我们的底细……”

　　“谁说你控制不了你的超能力？也许你应该像我一样多练习练习，说不定你想读谁的心思，就能读谁的心思，而且不必把别人的想法大声说出来。你们俩有没有试过做很酷的事？或者你们只是对那些奇怪的东西视而不见，就等着它们自己消失？”他轮流看看两张垂头丧气的脸，“好吧，别因为我有勇气尝试新事物，你们就不高兴了。来吧，咱们得考虑考虑下一个愿望是什么。”

　　“我们所知道的只有威尔了，”瑞安说，“我查过了，他入围杂志比赛的决赛了，但是，要到明天的摩托车演出结束后，才会公布获奖者。”

　　“我们必须去现场，一定让他们选他才行。”乔希说着拿出一本皱巴巴的《银翼》杂志，“你们看，这是去年获胜者的照片，看见他旁边那台摇奖机了吗？他们就是用那台机器选出获胜者的，我打赌我一定能控制它，让它落下正确的球，好让威尔获胜。”

　　“我爸妈肯定不让我去看摩托车表演。”瑞安咕哝着说，感觉很不自在。“本来他们就害怕我会迷上摩托车。”

　　“骑手瑞安。”乔希不出声地笑得全身发颤，“可是他们肯定会让你参加聚会的吧？”他好不容易停住笑说道，“只要别提摩托车就行了。”

　　*

　　举行摩托车表演那天，阳光灿烂，天气很热，每个人都大汗淋漓。

　　他们先是坐了一辆城际巴士，然后，按照指示牌来到演出场地。

　　在离得很远的地方，他们就听到了摩托车声。摩托车引擎的“嗡嗡”声越来越响，让夏天的艳阳显得更加燥热。摩托车加速行驶的声音响彻原野，风也是热风，还夹杂着汽油、热狗和青草的混合气息。

　　金橡树演出场地其实就是一片空旷的草地，经常用作当游乐场、举行慈善活动或者夏日欢庆等盛事。今天，青草上到处都留下了摩托车压出的深车辙，以及弯弯曲曲的摩托车轮胎痕迹。场地上排列着几百辆摩托车，车手们穿着黑色或香蕉黄的摩托车夹克衫，汗流浃背，不过一个个都神采飞扬。有些观众带着全家老小，可是燥热和吵闹的声音使孩子们觉得非常无聊，他们的样子极其可怜。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丑戴着帽子，穿着蓝色灯笼裤，举着宣传艾斯托威流动游乐场的三明治广告牌 ，偶尔给孩子们发个棒棒糖，脸上堆着笑容，样子却非常痛苦。

　　“这些可怜虫。”切莱用怜悯的语气低声说道。这与平时的切莱可大不相同。

　　“又来了。”乔希低声说，“咱们四处找找。既然切莱能说出威尔的想法，他肯定就在附近。”

　　“你确定吗，乔希？”瑞安有些犹豫，“只是……刚才可不像是威尔说的话呀。”

　　“哦，那可能是因为他今天心情太差了。”他们环顾四周，可是根本看不到威尔·卢瑟的身影。

　　“要是能中暑死了就好了。”切莱又发出一声低沉痛苦的长叹。另两个人看看她，她耸耸肩。“就是我昏倒在下面的泥地里，”她又用那种完全不像切莱的口气接着说，“人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从我身上踩过去。”瑞安看到有人用好奇的眼光打量她，赶紧过去给切莱买了一些太妃苹果糖，她接过去吃起来，不再说话了。

　　“等一下。”瑞安说，“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他。”

　　瑞安挤进人群寻找威尔，他挤过很多穿着皮革赛车服的胳膊肘，可是左看右看，依然不见威尔的面庞。回来的路上，那个举着三明治广告牌的小丑挡住了他的去路，非要塞给他一张宣传页和一个棒棒糖。

　　小丑脸上的颜色被汗水弄花了，他的眼睛完全就是一对窗户，可以窥见里面那个悲惨、绝望的世界。

　　“带着家人到艾斯托威游乐场玩上一天吧。”小丑的声音里满是阴郁，毫无疑问这正是切莱刚刚说话的那种语气。

　　瑞安挤回到了同伴身边。

　　“我们找到了另一个许愿者。”他低声说。

　　“太棒了！可我们现在没有心思管这个。看那儿，《银翼》杂志在召唤我们呢。”乔希指了指远处的田野。“咱们去那边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威尔。”

　　三个人快到《银翼》杂志的棚亭时，切莱又不安地自言自语起来。

　　“……我究竟来这儿干什么？要是妈妈往我工作的地方打电话，发现我不在那儿怎么办？要是我赢了怎么办？不，我不能这么想，我不会赢的。可是我万一真赢了呢？可是那就又……算了……还是走一步算一步吧。”

　　一辆哈雷摩托停在《银翼》杂志的台子前面，蓝色金属闪着耀眼的光芒，瑞安第一次理解了威尔内心的挣扎。那辆哈雷摩托车凹凸有致，好像一个满身肌肉的健壮男子。这辆摩托车能把天边的地平线瞬间切成两半，然后在你喘息之时，飞回到你面前，它那悠然自得的样子好像根本没有疾驰过那么远的距离。

　　台子后面有一排座位，威尔·卢瑟坐在一边的一个位置上，绞扭着双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辆哈雷摩托。

　　“还有十分钟就要宣布获胜者名单了……”从切莱的喃喃低语中可以看出，威尔一方面希望能得奖，另一方面又希望得奖的不要是他，这两种矛盾心理让他备受煎熬。

　　“看那儿！”

　　乔希兴奋地用胳膊肘捣了一下瑞安的肋部，瑞安疼得直皱眉。顺着朋友的手指望过去，他看见台子上有一台摇奖机，里面装满了球。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获奖候选人陆陆续续就座，台上的座位渐渐坐满了。看台边聚了一小群人，一位穿着皮革赛车服的秃头男士来到台上，拔下话筒，开始做简要介绍。

　　“乔希……你怎么知道哪个球代表哪个人呢？”瑞安压低声音问道。

　　乔希抿紧嘴，不住地咬嘴唇。

　　“候选人名单很可能是按照字母顺序排列的，这样的话……卢瑟肯定就是最后一位，他就是二十号。”

　　瑞安简直可以听到他们的计划在他脚下嘎嘎破裂，顷刻间要崩塌，就像一座摇摇欲坠的桥。

　　秃头男人说完后走到哈雷摩托边，发动引擎，接着又回到了话筒旁边。“开奖时间到了。”他说完向那台机器走去。

　　“哦，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切莱喃喃自语，“十六号，十六号……”

　　“是十六号，乔希！”瑞安急促地低语。

　　乔希点点头，他的嘴唇在动。瑞安意识到他在不停念叨“十六号”这个号码。摇奖机里的球停止了转动，摇奖机随即发出一阵尖厉刺耳的声音。秃头男人皱皱眉头，接着向观众露出了苦笑。

　　他身后的大屏幕上，摩托车一辆接一辆驶过赛道，发出“滋啦滋啦”的静电声。

　　“乔希……”瑞安低声警告，他的朋友没有作声。瑞安抬头看看，只见乔希的脸上好像套上了苍白的面具，他聚精会神，满脸愤怒，他的眼睛好像要看透那台机器。瑞安的手背有些刺痒，他低头看看，惊骇地发现手上未绑绷带的肉赘现在就像葡萄一样鼓鼓的，上面的睫毛不停扇动，像是要裂开。切莱看见他的表情，也低头看看，眼睛一下子睁大了。瑞安看了看乔希，惊慌失措的话正要脱口而出，这时，他突然看到乔希周围出现了一片白花花的光环，就像仰望太阳之后暂时出现的那种晕眩，周围的一切顿时变得耀眼刺目。

　　不过好像没人注意到乔希散发出的光环。一个球掉出机器，落到了下面的铁盆里，秃头男人弯腰捡了起来。观众中的嘈杂声音这时全部消失了，一个个都满怀期望地等待着，哈雷发出的嗡嗡声突然一下子震耳欲聋，它往前一个猛冲，从扶住车把的男人手里冲了出来。

　　哈雷摩托猛然撞向摇奖机，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咔嚓声，接着又向威尔·卢瑟冲去，威尔睁大了眼睛。他下意识地把膝盖拉到胸前，并伸出胳膊护住脑袋。伴随着一阵金属质感的叮当声和人群里发出的一阵尖叫，哈雷咆哮着冲向台子后面，威尔的座位已经不见了，威尔也不见了。

　　“乔希。”切莱惊呆了，粗重地喘着气，“你肯定把他害死了……”

　　乔希什么也没说。他喘着粗气，可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瑞安发现一个球滚到了台子上，停在话筒前面不动了，上面的数字正是“十六”。秃头男人像是握着标有数字“七”的球，只是此时没人记得那个球了。

　　喧嚣的人群推着他们三个人往前走，他们看见威尔·卢瑟面朝下倒在地上。哈雷摩托直接把他从台子后面撞了下来，椅子还在他旁边，可他身上似乎没有生命迹象了。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