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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章·

　　魔法

　　黑暗只是第一件让人吃惊的事，紧接着发生的事更让瑞安震惊。瑞安发现此时的黑暗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现在他的指关节更疼了。

　　在黑暗之中，他模模糊糊地看见一道道光线从上方射下，像是下起了光雨。瑞安抬头凝望，手指无意识地弯曲着，好让他手上的眼睛眨巴眨巴，对准焦点。天花板上的灯泡都静静闪着微弱的光芒，光如同雪花一样缓慢而悄无声息地落下来，落在地上便不见了。拉蒂默-斯通太太手腕上细长的表带发着红光，就像融化了的黄油。与此同时，瑞安偶尔还会发现阴影中有微弱的光线蜿蜒曲折、起起伏伏，就像水草在随波摇摆。

　　光亮从阴影中渗出来，滴落后聚在一起，在乔希身上尤其是如此。他一动不动，凝神盯着他张开的手掌。瑞安觉得他一定在笑，觉得他肯定能看见液体一样的怪异光芒从他的牙齿之间渗透出来。

　　“上帝呀！”有人惊叫了一声。

　　乔希浑身发亮，像棵圣诞树一样，大家肯定都看到了，瑞安想。

　　“约书亚？”拉蒂默-斯通太太四处张望着，并没有注意到她的手表在发光。瑞安发现，乔希听到母亲的声音时微微侧了一下脑袋，然后故意蹲了下来，不让她看见。“约书亚，我们需要火柴……”

　　一抹微弱的光落到了库珀太太的眉毛上，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

　　没有人注意到，瑞安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那种光线，现在只有他一个人看得见。

　　他的心里就像是有冰冻果子露爆炸了一样，接着他觉得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在他手上那些神秘眼睛的帮助下，他能看见任何一个人，可别人都看不见他，这虽然很奇怪，却是个了不起的优势。

　　几个客人正手忙脚乱地安慰乔斯玛小姐。乔斯玛小姐跪在地上大口喘气，还发出沙哑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黑暗对她的神经肯定造成了极大的打击。

　　瑞安从一群人中穿过，弯下腰在乔希的耳边说：“我把唐娜带到东边的温室，你去对付普泽尔先生吧。”他看到乔希抬起头认真听着，眼睛却一片茫然。就连乔希在黑暗中也看不到他，这让瑞安激动不已。

　　唐娜在不安地转动手里的酒杯，听到瑞安就在她旁边说话，吓了一跳。

　　“打扰一下，”他轻轻说，“有人叫你……是普泽尔先生，他想让你帮点忙……有关风水的事。”

　　她用大手再次拉了拉裙子，样子有点害羞，还有点害怕。有那么一刹那，瑞安有些内疚。可我们这是在帮她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他心想。

　　穿过走廊，左边第三个门，图书室对面，乔希就是这么说的。瑞安伸出手让唐娜拉着，唐娜紧紧抓住了他的袖子。

　　“慢点！”他拉着她穿过房间时，她一边抽气一边说道，“我都撞到家具上了。”他停住脚步，觉得对不起她。他们走出了会客厅，瑞安带她穿过走廊，来到第三个门口。

　　“就在这里。”温室的门开着。屋子里的大窗户上都悬挂着百叶窗，透进来的微弱的蓝色光芒飘飘悠悠，像是发光的蓝丝带一样。唐娜走进温室，光线像老虎身上的条纹一样，一条条落在她身上。她没有松开他的衣袖。

　　“普泽尔先生在哪儿？”她第一次带了怀疑的语气。他在门外停住，站在阴影里，不让自百叶窗照射进来的光照在他身上，她也就看不到他的表情了。

　　“他说让你在这儿等着，他说的肯定是这儿。”瑞安看到门边有一个金属装饰品，看形状像是龙头，自下颌伸出一个钩子。他偷偷伸出左手，却够不到那个装饰品。“我想可能是因为从这里能看见能量在花园里来回流淌……”瑞安鼓足勇气把袖子从唐娜的手里拉了出来。

　　他猛地关上门，把全身的重量靠在门上，然后伸手在钩子上摸索钥匙，可是那里没有钥匙。

　　唐娜拼命转动门把手，要把门打开，他用尽力气拉住门把手。可就在这时，他好像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哼哼声，像是有人被捂住嘴后发出的声音。他扭过头，看看屋子另一边，落地窗帘鼓出一块，像是有人藏在那里。

　　瑞安把窗帘拉开，看见是切莱藏在窗帘后面，她嘴巴里塞着一条手帕，接下来，门把手在他手里转动了一下，门打开了，一双大手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拉进暖房。

　　瑞安挣脱了唐娜的大手，跌坐在沙发上，然后慢慢缩到黑暗的角落里。唐娜沉重地喘着粗气，他尽量让自己的喘气声跟她的一致，免得让她听出他的位置。

　　屋里寂静无声，衬托得关门声和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更加响亮。当然了，瑞安想，他出奇地平静，切莱肯定拿着钥匙躲了起来，好在普泽尔先生进来时把他锁在这里，可是她不知道我也和唐娜一样被困在了屋里。

　　在黑暗里，唐娜一脸恐惧。虽然她比瑞安个头大了很多，可是瑞安突然想不起为什么那么害怕她。

　　她在摸索着寻找百叶窗的拉绳，这时外面响起了清晰的说话声。

　　“唐娜？”门下面的缝隙里透过来摇曳的烛影。说话的是普泽尔先生，语气有些厌烦，看样子他的心情不太好。

　　“我被人锁在这儿了。”唐娜的口气有些幼稚任性。

　　“这扇门有时候是卡得很死。”是乔希的声音。

　　“不，是有人把我锁在这儿的！用钥匙锁的！”

　　“那你……看，约书亚，钥匙确实在锁孔里。”

　　门打开了，唐娜夺门而出，瑞安依然蜷缩在阴影里。唐娜在烛光下的书室里四处看看，大步走到曳地的天鹅绒窗帘前面，可以听到那里传来压低的呜咽声。

　　噢，切莱，瑞安想，希望你没有跑回去又藏在那儿，告诉我你没有……

　　唐娜愤怒地大手一挥，拉开了窗帘。

　　噢，切莱，你确实回来了。

　　唐娜伸出手，把切莱嘴里的手帕拉了出来。

　　“……还是那个女孩，我肯定。”切莱的嘴一旦解放，她立刻喋喋不休说了起来，“就是我在街上看见跟另外两个小子在一起的那个女孩，我在会客室里也见过她，肯定是她把我锁起来的……她到底是什么毛病，为什么要那么说话呢？她好像……好像说的都是我心里的……”

　　唐娜这时脸白如纸，她直瞪瞪地盯着切莱，嘴巴张着。

　　“……肯定是有人在耍鬼把戏，在开玩笑，可是他们怎么能……普泽尔先生就在那儿，我一定得想想……不能想……”

　　“她怎么了？”普泽尔先生弯下腰，仔细看看切莱，早就忘了刚才的坏心情。

　　乔希抬起眉毛，缓缓张开嘴，但没有说话，于是他顺势伸伸懒腰，打个哈欠，把手放到了脑袋后面。

　　不过他这么做的时候，瑞安的思路却渐渐清晰了。他蹑手蹑脚站起来，走到了门口。

　　“这就是意志心灵投射。”他说，没想到他的声音这么大。屋里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扭头向他看去。

　　“我们在和唐娜一起练习……就是你们之前讨论的，输送思想，唐娜在跟切莱进行实验，因为……是我们……请求她这么做的，唐娜很擅长，即便隔着门也做得很好，只是我们不知道现在该怎么收场……”

　　普泽尔先生这时直直盯着唐娜，好像他以前从没认真看过她一样。她这时有点像是被汽车头灯照到的一只兔子。

　　“……不能想他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切莱轻轻地说，“书！我可以想想书，书架上有那么多书……”

　　“太好了！”普泽尔先生喘气似的说道，“过来一下，唐娜，看看我指的书，米歇尔，你继续说你的，让她的想法流进你的意识。”说着他轻轻地把唐娜拉到最近的书架旁边，把蜡烛放在书架上。

　　“《十八世纪伟大的风景园艺大师》……”切莱轻轻说道，“《标新立异者的历史》《包豪斯运动的先驱》……”她说的书名肯定是正确的，因为普泽尔先生在不停地点头、咽口水。

　　“太粗心了，我真是太粗心了。唐娜——灯第一次熄灭时你就在房子里，对吗？现在又是如此，确实有太多无法控制的力量了……”

　　“……什么？”切莱喃喃地说，“可能他说得对，可能我确实在，我不知道……”

　　普泽尔好像突然记起了切莱，他向乔希和瑞安看看。

　　“你们最好还是快把朋友带走吧……只要她离开这个力量中心，毫无疑问很快就会好了。她做了别人精神世界的通道，肯定会筋疲力尽。我建议给她吃点甜食，还有牛奶，多喝牛奶。”

　　看样子牛奶用处真够大的。不知道它除了能治疗辐射和精神紧张外，还能有什么用，瑞安想。

　　切莱把手帕从唐娜手里拿过来，塞进嘴里，唐娜毫不反抗。接着，三个孩子走出了房间，剩下唐娜像个梦游症患者一样，普泽尔先生用手指尖轻磨她的两鬓，定神凝望着她，仿佛她是他见过的最有意思的人。

　　他们走到半路，切莱把手帕从嘴里拉了出来。

　　“听！”她轻轻说道。他们屏息细听，只听到普泽尔先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怎么了？”乔希问。

　　“听！”切莱好像在笑，“现在又是我了！我听不到她的想法了！”

　　这是真的。尽管唐娜离得很近，切莱却再也听不到、说不出她的心里话了。瑞安意识到他在黑暗的走廊里，根本看不见其他人的脸了。他手指关节上的眼睛已经闭上，逐渐消失了。

　　“你们觉得那是不是说明……”

　　“我觉得是的，我觉得咱们成功了。”

　　他们头顶的灯闪了一下，接着所有的灯都亮了，他们不停地眨巴眼睛。乔希咧着嘴巴大笑。

　　“我觉得咱们成功了，”他又说了一遍，“我觉得咱们应该算是常胜将军了。对了，切莱，你刚才看见瑞安了吗？瑞安，干得不错，你从黑影里一下子窜出来，说话还那么响，你没戴眼镜，眼睛那么大，在烛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们都……哇，简直像个魔鬼……”

　　“没错，就是那样！”切莱咯咯笑了起来。

　　“看楼上，你们看到了吗？现在灯亮了。”乔希伸出手，仔细看了一会儿，轻轻说道，“就是这样，你们看见了吗？我可以控制它。”他说着缩回手，又盯着手掌看了一会儿。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