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尾声·

　　毫无疑问，他们三个全都麻烦缠身。乔希被送进了医院，瑞安的母亲去那里接瑞安，在回家的路上，她训了他一番。

　　“你现在麻烦大了。”她厉声说，猛地一转方向盘，把车开出环状交叉路口，“除非你又进急诊室了，否则这次你可别想脱身。”瑞安尽量按照她的希望，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但他团坐在汽车后座，感觉麻烦都不再是麻烦，倒像是毛毯和唐突的熊抱。

　　“我没有太多的要求。”瑞安的母亲从后视镜中瞪了他一眼，“但我真的很希望我能相信你。”瑞安意识到她说的是心里话，毕竟她相信了他说的关于乔斯玛小姐的事情。“你以后是不是经常都会从图书馆偷跑出去？是不是从今天开始，我不可以再相信你了，瑞安？你到底还说了什么谎话？”

　　“我就是最近说的谎话比较多。”瑞安坦白承认，“妈妈，我真的很抱歉，但是……现在都结束了。”

　　“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是真的。”

　　“是吗？”他母亲又问了一遍，“我必须知道乔希会不会再次伤害你，瑞安。”车内陷入了沉默，只有方向指示灯在嗒嗒作响，“别以为我是傻子，也别以为我是瞎子。那天晚上我回到家，就看见家里的东西是自己在动。我可没把这话告诉医生或警察，不然他们准会觉得我失心疯了，还会把你带走送交给社工。但我真的看见了。

　　“一开始，我觉得肯定是乔斯玛小姐在搞鬼。但我今天找米尔顿太太谈过了，就是我们的邻居，家里有阁楼，而且只有一条腿的那个人。她说她那天晚上看到乔希在我们家的花园里，还进了后门。”她飞快地瞪了一眼瑞安，接下来，有一会儿，她只是开车，没有说话，“谁家里有爱捣蛋的十几岁孩子，谁家里就肯定经常出现作弄人的小鬼，”终于，她这么说道，口气简单粗暴，“凡是有恶作剧，就少不了乔希，是不是？”

　　瑞安感觉他的脸火辣辣的，舌头发干打结。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大概吧。”他说。

　　“而且，你和切莱很清楚这一点，就算他攻击你，你们还是一直在保护他。”

　　“乔希……当时并不知道他自己在做什么，妈妈。”

　　“那孩子心理不正常，我可不能让你受影响。你就别再把他当偶像了，还是看清楚他的情况吧。”

　　瑞安慢慢地点点头。

　　“我觉得我之前都有点讨厌他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知道的，他不像我希望的，是个无所不能的人。但是……他虽然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但他依然是我的朋友。如果你的朋友就要淹死了，虽然这是他自愿的，还拼命挣扎，不让你拉住他的衣袖，但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松手的，不是吗？他之前……有很大的麻烦，妈妈。我们必须去把他带回来，如果我告诉你的话，你肯定不会让我去。”

　　“对极了。”她说，不过她声音里的怒气减轻了一些，“那你有什么建议，瑞安？我不乐意看到你再和他一起瞎混了。”

　　“妈妈……”瑞安鼓起勇气，“他还在水中没上来呢，我不能松手。但我保证我不会再撒谎了。我发誓。我用……我的眼睛发誓。”

　　他母亲有一会儿没说话，瑞安等着她像往常一样一口否定他的愿望。

　　“那好吧。”她终于说道，“我相信你。我相信你以后遇到麻烦了，一定会告诉我。乔希把家里砸了个稀巴烂，我也不追究他的责任了。拉蒂默-斯通夫妇已经知道他那天晚上偷溜进了我们的家，那就交给他们去处理吧。”她又看了瑞安一眼，像是在说：可如果他再伤害你，我可不会善罢甘休……

　　接下来，他们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妈妈？”瑞安压制不住心里强烈的好奇，“如果让你在许愿井里许愿，你会许什么愿望？”

　　“什么？我从没做过那种事，我怎么知道……”

　　你当然不会。你只是忙着在这个世界里横冲直撞，为了实现你自己的心愿打拼……

　　瑞安非常骄傲地看着他母亲瞅准时机闯过了红灯。

　　*

　　在乔希好起来之后，拉蒂默-斯通夫妇便对他进行了宣判。就他们所知，他为了得到别人的关注，先是破坏了避风港花园周围的电子线路，然后把道尔家搞得一塌糊涂，还攻击瑞安，最后，他离家出走，掉进洪水里差点淹死。他们要送他去国外上寄宿学校，那个学校可贵了，不过会提供很好的心理辅导。

　　“这是为我好。”乔希鄙夷地说，“反正他们是这么说的。这样一来，我就不会妨碍他们……安排事情了。”他这等于是在说他养父母离婚的事。

　　切莱和瑞安坐在病床的两侧。乔希的墨镜在井里弄丢了，现在他的脸看起来光秃秃的，显得很脆弱。之前用硬币当眼睛，他的眼皮现在依然有点发红松垂，而且他的眼睛还是怕光。也有可能他垂着眼，是不愿意与伙伴们对视。

　　“你去了那里之后一定要给我们写信啊。”眼瞅着沉默的尴尬即将笼罩他们三个，切莱便开口说道，“要是他们像在监狱里那样偷看你的信，你就写密码好了，你可以写‘西塔传来鸵鸟波’，那就表示你要逃跑……”

　　乔希笑了。“到时候你们两个就会来，是吗？”他沉郁地扫了他们一眼，随即便低头盯着手指甲，他试着从井里逃脱时把指甲都弄断了。“是呀，”他小声说道，“帮我从那里逃出去……”

　　“杀死警卫……”

　　“烧掉学校……”

　　“然后我们就一起骑在一辆摩托车上，嗖嗖地离开，一边飞奔一边丢手榴弹……”乔希出神地望着他想象中的背包，既惊又喜地掏出隐形的手榴弹，若无其事地将它们丢到空中。瑞安真高兴他此时更像是原来的他。现在他们依然是三人组，依然可以在一起玩乐，仿佛他们之间那未签署的协议从未遭到破坏，仿佛没人曾想要杀死另一个人的母亲。“我不知道我现在有什么想法。我是说，感觉就像我们需要力量……”乔希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像玻璃一样脆弱。

　　乔希不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他不是任何人的钦定许愿者，现在，他也不再是任何人心中的英雄。在病房里忙碌的护士并不知道一个神为了让他有机会得到幸福，竟放弃了她的神力。现在，就连那个机会也变得十分渺茫了。

　　*

　　从切莱的银币接触到井水的那一刻开始，洪水便逐渐退去了。一两天后，人们就能回家了。暴洪把一些小轿车冲到了港口，它们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堆叠在一起。在有些地方，顺水漂流的大树撞坏了沿途一些房子正面的墙壁。所幸没有人遇难。

　　威尔的哈雷车算是彻底报废了。摩托车的发动机进了水，车子被丢弃在威尔姆福德，于是，它决定自行踏上最后一段旅程。在威尔在《银翼》杂志发表的第三篇也是最后一篇哈雷探险故事里，他想象哈雷摩托在激流中穿过乡村小路，轻而易举地转过每一个弯道，可比当初他坐在车上转弯时流畅多了。他在文章中写道，哈雷摩托一直到了伯丁顿，结果掉进了满是清洗羊用的消毒水的沟渠里，消毒水一直没过了车把，哈雷摩托八成是盼着这样一来，威尔就再也找不到它，也就再也不能骑它了。大家都觉得威尔的故事很有意思，《银翼》杂志还聘请他定期为一个小专栏写文章。

　　卡丽的红色门板也经历了同样惊险刺激的冒险。她待在神父家的时候，那块可怜的门板就被丢在了外面，随水漂过被洪水淹没的田野。最后，有人在一栋暖房的残骸中发现了它。塑料薄膜起到了保护作用，门并没有坏得太严重，但门板撞上了几棵大树，有几处地方的漆皮掉了，出现了凹痕。然而，卡丽怎么也不肯把门板丢掉，洪水暴发的一个月后，他们办了个茶会，庆祝终于把门板安在了前门框上。

　　“我当然不能把它扔了。”卡丽一边倒茶一边说，“是它救了我的命。”她对坐在她对面的威尔笑笑。卡丽之前得知威尔付不起房租，便坚持一等修好洪水造成的破坏，就让他住在她家的一个房间，来当房客。

　　花园尽头里的树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木栅栏，就这样，整个花园少了几分魔力和神秘。但卡丽非要家里的俄罗斯藤蔓一点不剩才肯回家，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威尔和卡丽很少直接提到井底精灵，或许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彼此着想。然而，他们会热烈地讨论关于在玛格怀特建立新防洪堤坝的计划。他们似乎都觉得在运河边建起水泥防洪堤岸这个主意不错，有了这个堤岸，毫无警惕的路人就发现不了那口井。

　　*

　　一连几个星期，可以说唐娜·李斯无处不在。所有地方报纸上都有她，说她是“生机勃勃的抗洪女英雄唐娜”和“湖畔少女”。报纸上有很多她的照片，在大多数照片里，她不顾满身泥水，不是脸上带着令人费解的暴躁表情，帮助人们系上直升机的吊升带，就是把孩子们从水里拉出来，可看起来就好像她宁愿把他们淹死了事。记者没有故事可写了，就去找唐娜，让她谈谈她的想法，却发现她竟然有这么多想法。

　　“你说她的心理问题现在是不是都解决了？”有一天，切莱一边看报纸一边问。切莱显然依然无法从天使这个角色中抽离出来。

　　“或许没全好吧。”瑞安看着报纸上唐娜的脸，只见她脸上的线条依然刚硬。或许有些人的心理问题是不可能一下子都解决的。“但至少看起来她是在让自己好起来，而不是总盼着普泽尔先生代劳。”

　　进行报道的不仅有报纸，还有杂志。有一本杂志也采访了皮培特·麦金托什，从杂志的照片里可以看到她闷闷不乐地站在一片城市园林景观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毛刷。皮培特宣布，她将在转年出版一本授权传记，她和她的朋友安妮·道尔一起创作了这本书。在被问及她和安妮是否曾因为一本未经授权的传记起过冲突的时候，皮培特“拒绝发表意见”。

　　“妈妈说其实当时的情况是，皮培特一脚踢翻了摄影机，怒气冲冲地冲出了摄影棚。”瑞安说道。

　　“啊，啊，这里说她聘请了一位‘神秘顾问’，帮助她引导她的能量。我打赌那一定是普泽尔先生，我当时就知道他们能一拍即合……”

　　瑞安真想知道，普泽尔先生最后会不会厌倦了什么伏都教的诅咒，去看别人有没有更好玩的超自然力量。如果是这样，他只希望普泽尔先生不会介意他家的树篱被人在半夜三更刷成粉色。

　　*

　　至于乔斯玛小姐，他们能做的并不多。如果她没有发疯，那她就不可能进入梦中的玛格怀特，进入真实的玛格怀特。无论如何，她的心是再也不能从玛格怀特回来了。瑞安在公园里或是街上碰到她，仿佛能从她的眼里看到烧过的纸片和枯叶。

　　她并没有注意到他。她总是急匆匆地快步向前走，像是在追着什么人，并且很害怕失去她的目标。她的表情总是紧张不安，更像是绝望，而不是希望。

　　有一天，他看到她坐在公园的长凳上，低头看着一个红发娃娃。一个画功不错的人用绿色签字笔在娃娃的脚底画了一双鞋。从那以后，她时时刻刻都把那个娃娃带在身边。

　　说不定那娃娃是切莱送来的礼物，虽然乔斯玛小姐对她这么坏，可她本性纯良，还是很同情乔斯玛小姐。然而，一个想象中的画面老是在瑞安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乔希戴着一张面具般的脸，走向这个曾经想要他的命的女人，并且交给她一个孩子，而事实上是他自己很希望成为母亲的宝贝。

　　*

　　瑞安手上的肉赘一个个变小，最后消失不见了。学校开学之后，他可没时间为任何事困惑了。人心会巧妙地自行修复，什么时候一个人可以面对他们人生中发生的重大事件，什么时候他们也就对其习以为常了，而且，人们都是同时疲于应付很多事，根本无暇纠缠着一件事不放。

　　乔希从来没有道歉，也从来没有说过谢谢，但他每周都给瑞安和切莱写信，他从未对任何事这样认真和上心。他的信言辞尖刻，富于幽默，有些话他从来没有在信中提起，那些话犹如深洞，你能从中感觉到魔鬼的呼吸。

　　*

　　瑞安在每个月都会找一个晚上用意志力将他自己送到玻璃暖房中。那里的墙壁已经自行恢复如初了，碎片的接缝处美轮美奂，就像是撒上了糖霜一样。在阳光的照射下，裂缝把五颜六色的光线反射到瑞安的皮肤和睡衣上。

　　停车场上方的天空呈现出牛奶蛋羹的颜色，无形无状的太阳灿烂明媚。现在没有手推车等着护送瑞安了，他只好自己穿着拖鞋翻下墙壁，很容易想象他是在一个琥珀色的秋日里，去平常世界里的玛格怀特。

　　那里的树叶依然是金色的，但树叶下垂，上面落着晶莹的雨滴，并不像有生命的样子。瑞安坐在井边，打开乔希写来的信。他一边一封封地把信读出来，一边想象着他的话从棕色的浑水漂到绿色的水中，最后漂到一个女神的耳边，那个女神身着一袭金色长袍，孤零零地坐在大厅里的银色炉火边，轻轻地把玩着一副黄色墨镜，犹如那个墨镜是个活物。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