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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枯叶

  瑞安才不在乎他的父母是不是听到了关门声。晚上很冷,他小跑起来,呼出小小的一团团白气。他只觉得浑身轻松,头脑清醒,像是有人用冰水兜头浇在了他身上。他的手一直在哆嗦,他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但切莱正在某个地方,连气都喘不上来。

  他一口气跑过了四条街,然后看到了医院的灯光,不由得松了口气。然而,和很多大型建筑物一样,医院只是看着近,实则却很远。等他终于看到贝斯蒙特巴根斯医院那块俗丽的黄蓝色标志牌,他已经跑得肚子一侧生疼,像是破了个大口子。

  他并不确定他希望看到怎样的情形,也许他会看到乔斯玛小姐变成了一只木乃伊猫,正叼着不断尖叫的切莱沿街溜走。但他只是看到乔斯玛小姐和切莱并排坐在路灯下的一张长椅上。切莱正俯身用人工呼吸器呼吸,那个老妇则把手轻轻放在她的肩上,像是在安慰她。

  瑞安停了下来。他感觉自己真是愚蠢到了极点。乔斯玛小姐又不是怪物,面对一个胆小的十二岁孩子,况且这个孩子很可能哮喘复发,没有哪个成年人会一直生气。她们谈过了,而且都冷静了下来,而他,还是和平常一样没用。

  “……如果我有女儿,应该和你母亲的年纪差不多。”乔斯玛小姐这么说,她的声音很轻,干巴巴的,就跟枯叶一样飘落下来。瑞安没有动。他感觉只要他动了,就会破坏此刻的美好气氛,他的鞋底会像踩烂树叶一样,踩烂她的话。

  “你知道吗,”乔斯玛小姐继续说,“我没有外孙女,但我有时候仿佛能看到她的样子。她应该和你差不多年纪。有一头发红的金色头发,就跟我年轻时的一样,还继承了我母亲的朝天鼻。她有一双灰色的大眼睛。我家的每个人都生有灰色的眼睛。她穿着绿色系带缎子鞋。我以前参加派对就穿这样的鞋。我会为她买双差不多的。她的额头和手上长着雀斑,因为她整天顶着大太阳在外面疯玩。她就是阳光。

  “我知道,只要我张开眼睛,她就坐在我旁边,晃荡双腿,对着我笑。可当我真的睁开眼,却看不到她。”老人的声音变了,她的声音变得很怪,颤抖着,很低沉,“不,坐在我旁边的人是你。不是我可爱的外孙女,是你。你根本没有权利出现在这个世上。你占了她的座位。”

  切莱睁大眼睛,用颤抖的手扶着呼吸器。自她的喉咙里发出尖锐紧绷的打嗝声,还有一种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一点也不像人发出来的,听来很是恐怖。事情还没有结束。她们都没有冷静下来。

  “最糟糕的是,你的父母都是大好人,他们都不清楚你的底细。当然了,我迟早会把这一切都告诉他们的。我可不能让这么好的人和你这样的怪物住在同一栋房子里。他们就连与你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会受到污染。你能想象一下吗,等我对他们说出一切,我会有多怕见到他们的脸?到时候,他们会用恐惧的眼神看着你。”

  “切莱……”瑞安的呼吸有些急促,“切莱……喘不上气了,乔斯玛小姐。”

  乔斯玛小姐一动不动,跟着,她轻轻拍着切莱的肩膀,像是在安慰她。

  “连空气都不愿意被你吸进去。你应该能从中吸取教训了。这是善良的空气。它知道你的底细。”她的声音依然颤抖着,语气尖刻,极不友好。

  “乔斯玛小姐,她犯病了。”瑞安此时终于喘匀了呼吸,“求你了,求你了,你看看她,她哮喘发作了,而且很严重,她以前就犯过这种病……”

  乔斯玛小姐缓缓地打量着他,路灯将琥珀色的灯光投射到她那如木乃伊一般的五官上。她的脸死气沉沉的。

  “你是瑞安·道尔。我觉得你现在正处在危险的分界线上。你的朋友乔希至少还有勇气说点什么。但你是你们三个里最狡猾的。没人怀疑可怜的小瑞安,瞧瞧你那副丑了吧唧的眼镜……再看看你手上那些令人讨厌的肉赘。”

  她微微向后仰着头,她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生气。瑞安感觉自己直往下坠,像是他踩在腐烂的木板上,现在,他则看着木板化为碎屑,不断地翻滚,坠向漆黑无底的水中。跟着,他忽然知道了,唐娜·李斯并不恨他,学校里的学生们也不恨他,他的父母是会冲彼此发脾气,刁难对方,净干些愚蠢的事情,但他们并不憎恨彼此,因为乔斯玛小姐的这种情绪才叫恨。恨意会自行酝酿积聚,变得和墨水一样黑。

  “只有单纯天真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孩子。”她说,“别那么可怜巴巴一副要哭的样子,这一点用处也没有。我才不相信你的眼泪,就好像我不相信切莱会犯哮喘病。”

  “你最好赶快想办法。”瑞安喊道,“不然她的脸都会憋青,那我只好去叫救护车了。”他的声音是那么深沉嘶哑,他从未听过自己有这样的声音。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对比他年纪大的人说过话。但这就好像乔斯玛小姐首先撕毁了他们之间的契约。如果她不把他们当孩子,那他们为什么还要把她当成年人?

  “医院就在那边,瑞安。如果你真的担心,那你就得同意我们三个一起去。到时候,我们可以找大夫看看你手上的肉赘。”

  她话中的威胁让他的血直冲耳朵。他伸出攥紧的拳头,把指关节冲前,仅此一次,他很满意手上的眼睛带着微微的撕裂感张开了。

  “这些肉赘?”他不再在乎她是不是觉得他是魔童,“你不知道这些眼睛都有什么超能力吧?”短粗的睫毛从他的指关节上长出来,睫毛之间就是他的新眼睛,看起来如同胶质的月长石一般,“你最好离她远点,不然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或许我应该为我们三个人都叫辆救护车。”乔斯玛小姐建议道,她的声音很轻,却充满了威胁。瑞安本来还偷偷希望大人在得知他们三个的困境后会帮助他们解决这件事,但在那一刻,他的希望破灭了,他的心一下子就凉透了,痛苦极了。大人只会带他们去看精神病医生,大夫还会用长针和柳叶刀切开他手上的肉赘眼睛……

  那为什么乔斯玛小姐一直都这么小声说话?为什么她还不去叫救护车?

  “那你为什么不去呢?”瑞安缓缓地说。他能感觉到他的嘴巴变得小而僵硬,他父亲在停车场吵架的时候就是这样。“赶快叫吧。我来帮你吧。我们一起大喊。”

  乔斯玛小姐把手从切莱的肩膀上拿开。她的嘴巴两侧出现了很深的皱纹,并且在颤抖着,但瑞安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她充满怨恨地做了个深呼吸,站起来,僵硬地沿街走远了。他一向都不知道胜利是怎样一种感觉,现在他的感觉就好像液体金属在他的骨髓之间流动。他的大脑依然因为过剩的能量而嗡嗡作响。但他只是看着她消失在黑暗中,然后捡起切莱弄掉的呼吸器。

  “没事了,切莱,赶快呼吸,她走了。”切莱向下撇着嘴,随着胸口每一次起伏,她都会发出如长笛声一般的尖锐吱吱声。“好了,这次你的病不太严重,我那么说就是为了吓唬她……”瑞安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但他出自本能地知道他必须说服切莱相信这是真的。“你不用再那样呼吸了……没事了,没事了……”

  有那么一会儿,瑞安觉得他无论如何都要带她去医院,但她渐渐地恢复了均匀的呼吸,不再发出可怕的吱吱声。

  “谢谢。”她在瑞安扶她站起来时小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别傻了。你先去我家待会儿吧,等你恢复了再回家。”他们默默地走了一会儿。

  “她会告诉我爸爸妈妈的,她会告诉……他们一看到我,就会觉得很害怕……”

  “不,他们不会的。如果她告诉他们,你是个会读心术的魔童,他们只会觉得她老糊涂了。我们刚才让她叫救护车,她一听就傻了,所以她就是在虚张声势。我们不敢对别人说这件事,她也不敢。”

  “那她……”切莱停顿片刻,又打了一个嗝,“她说得对,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我这个人脑袋空空……所以我才能得到读心术的能力,对吗?别人的思想进入我的大脑,然后涌出去,因为……因为……因为我的大脑是空的,没有任何思想挡路……”

  “不是的!她就是个可恶的老太婆,切莱。又蠢又疯的老太婆。”瑞安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很讨厌和生硬,像是他马上就要哭了,或是要呕吐出来。

  “她会付出血的代价的。”切莱突然充满了恶意。瑞安的心和双脚同时停止了。他扭头看着切莱的五官扭曲着,像是处在极大的痛苦中,她的眼眉怪怪的,本来应该显得很可笑,却一点滑稽的感觉都没有。她的语气平淡,却远远算不上冷酷。她用低沉的语气说了起来,有点像是在唱歌,“她必须付出血的代价,我再也受不了了,我知道,她还以为人们都拿她没办法。笑吧。我知道她现在在笑。说不定她是一边想着我一边笑。我诅咒她在喝夏敦埃酒时呛死,被她的披巾勒死,我要她永远都笑不出来……”切莱的表情十分怪异,跟着,她的脸上露出了更为熟悉的痛苦神情。

  “切莱,快告诉我刚才不是你在说话。”

  “不,当然不是,我也不知道是谁,可能是另一个许愿的人,正好路过,我不知道是谁,啊,感觉就好像我把手伸进了一张抽屉,里面全是没有用处的刀子,不过现在刀子都不见了……”

  “不是乔斯玛小姐吗?”

  “不是,如果她许过愿,我肯定知道。”切莱小声道。

  瑞安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有道理,然而,刚才她突然说的那番话的语气异常熟悉。他在心里把切莱读过思想的其他几个许愿者的“声音”与刚才的声音做了对比,却都对不上号。

  “瑞安,我不在乎她许了什么愿望,反正我不想让一个人付出血的代价。我不喜欢这样,我不喜欢再做这种事了……”

  “是的,我知道。”瑞安也为那个未知许愿者的恶毒语气震惊不已,“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切莱……我要去和她谈谈。”

  切莱看着他,眼神中传递出敬畏和恐惧。

  “你要找乔斯玛小姐谈谈?”

  “不是,我不是说她,我说的是……她。”

  *

  他们来到瑞安家,发现他的父母已经上床睡觉了,显然他们又没注意到他刚才出门了。切莱哮喘复发,被折腾得精疲力竭,刚一躺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连身上的好几层衣服都没脱。瑞安打电话给她母亲,谎称切莱偷溜出来找他玩,结果看着电视就睡着了。切莱的母亲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同意让切莱留宿一晚,第二天一早再找她谈谈。瑞安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便由着她去睡觉。

  瑞安在刷牙时,把淋浴器开了一会儿,让水流淌到地板上。即便他从镜子里看不到自己的脸,毛巾架变得越来越模糊,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体会到了恐慌,这种渗着水的感觉一直以来都与他如影随形。他很想知道,这件事过后,冰爽薄荷味的牙膏会不会永远都夹杂着不安和恐惧。

  他从漆黑的楼梯平台走回房间,上了床,摘下眼镜。他又将一个冰凉的玻璃杯从他的额头和指关节间那些苍白无害的肉赘上拂过。

  “玻璃暖房。”他一边躺在枕头上一边想,“玻璃暖房。”

  他在压抑的黑暗中躺了很久,思绪万千,焦虑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暖气片发出的滴答声和远处的车辆传来的嗡嗡声时不时响起。只要他专心想着玻璃房子,他的耳边就会响起他自己的怦怦心跳声,他就不敢继续闭着眼。然而,到了最后,他的恐惧渐渐变得模糊,不再那么棱角分明,睡意如同布满迷雾的山谷,将他笼罩其间。

  过了很久,他发现他睁开了眼睛,便四下张望。

  是玻璃暖房。

  他先穿上袜子,才把脚放在似乎布满云层的冰冷地板上。那层云一样的东西是河水制造出的错觉,还是墙壁上出现了细小的裂缝?

  他停在楼梯平台上,仔细看每个房间的墙壁。他父亲躺在透明床上,他没睡着,正盯着天花板。瑞安曾见过的闪闪发亮的幽灵蛇此时在他的胸口盘绕,显得很活跃和警惕。他母亲躺在隔壁房间里睡觉,身下是透明的床铺。她身上也有透明的触须,这让她看起来像个海葵。

  虽然穿着袜子,但踩在楼梯上,他还是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凉意。他透过客厅的墙壁看到穿着外套的切莱在睡觉,惊讶地看到随着她的梦境而颤动的“蛇”竟是那么小和胆怯。

  他低头看着他自己的胸口,眯眼看着有几条几乎察觉不出的触须从他的胸口优雅地蜿蜒移动。如果这就是愿望,他心想,那我真想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为什么我不知道我自己的愿望呢?

  他打开后门,和以前一样,外面是一条柏油碎石路,在天空的映衬下,那条路就如同一张牛皮纸。他再次看到远处有长长一排超市手推车,这次,他非常肯定手推车之间有几个人,他们缓慢地摆动身体,像是正在水下,他们的头来回摇动着。

  他假装没看到他们,大踏步向把柏油碎石路和天空分隔开的墙壁走去。他看到砖块之间设有立足点,便踩着爬了上去,他感觉到粗糙的苔藓隔着袜子刺痛了他的双脚,一股潮湿的风迎面吹来。他下方就是玛格怀特,无数的枯叶在那里打着旋儿飞。他蹲伏下来,准备爬下墙壁,就跟上次他和切莱、乔希在真正的玛格怀特所做的一样,不过他现在用不着这么做了,林中手推车正在恭候他。

  最近那棵树上的羊皮纸颜色的树叶就如同受惊的鸟儿,开始飘向空中,卡在树枝之间的一辆手推车由此显现了出来,银色的金属车筐都发绿了。随着树叶围绕那棵树旋转,距离最近的大树枝优雅地展开,树枝的尖端触到了瑞安脚边的墙壁。瑞安接到暗示,爬上树枝,时不时抓住枝干,免得掉下去。

  瑞安一直觉得,对于一个没有脑袋也没有四肢的物体而言,手推车的肢体语言也太丰富了。这辆手推车显然是在等他。就在他看着它的时候,手推车上的座位竟然垂了下去。这棵树的树干上长出了三个棕色大蘑菇,圆圆的蘑菇是扁平的,像是浸透了水,边缘柔和,就像烤面包。他用脚踩踩最下面的蘑菇,发现它并没有碎掉,于是,他把蘑菇当梯子,踩着它们爬进了手推车。

  他身下传来吱嘎一声,像是树枝支撑不住他的重量,眼瞅着就要折断。瑞安抓着车筐,随着手推车一起向下滑去,手推车飞快地向前冲,就好像要把他甩出去一样。但另一根树杈挡住了手推车,只见树枝一摆,将手推车向前抛去。他和手推车向侧面坠入荆棘丛中,金属车身撞折了无数小树枝,噼啪的断裂声不绝于耳,把一块块橘红色的苔藓从树上扯掉。

  然后,手推车停了下来,随即一歪,坠入到1.5米下方的一团西瓜大小的杂色马勃菌上。一团团粉状孢子飞向空中,如同缥缈的烟雾一般。孢子消散之后,瑞安才看清楚他落到了什么地方。

  他周围尽是石灰绿色和黄褐色的苔藓,苔藓冒着泡,像珊瑚一样表面布满凹痕。玛格怀特的许愿井就在几米开外,还是老样子,折叠着的薯片包装袋依然卡在格栅上,这口井是那么熟悉,以至于显得有些荒唐可笑。然而,不知怎的,他现在连看那口井一眼都无法忍受。他不由自主地感觉有什么东西缓缓地从井里渗出来,悬浮在井口上方的空气中。有点像一股气味,一片黑暗,还有点像一阵回声,或是一种苦涩的味道。

  然后,他收紧隔着袜子踩在苔藓上的脚趾,给自己打气,同时,他用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抓住衣服,壮起胆子去看井底精灵。

  地上有一棵倒地的巨树,树根呈扇形散开,她就坐在树根之间,如同坐在王座之上。树根盘根错节,中间卡着奇怪的“战利品”。有一只粉色儿童长筒雨靴卡在常春藤之间,有的植物缠在一根徒步旅行手杖上,都发芽长出了蓓蕾,还有一个猫的头盖骨。上百个弯曲的烟蒂轻轻冒着烟,就像是教堂里的香。一个弯曲的脚踏车车轮在她的脑袋后面慢慢地不规则旋转着,犹如一个怪异圣人的光环。她的长袍上有天然的图案,衣服上布满了细碎的金箔,她的脖子上缠着一根扭曲生锈的铜丝。

  瑞安觉得看她的手最轻松。她的手掌很厚实,看起来怪怪的,指关节是青苔绿色的,长着厚指甲,看起来像是用暗黄色的石英石做成的。一株野生草莓在她的腿上颤抖,她的手穿过草莓的叶子,好像草莓植物是一只宠物。

  他不敢看她的脸,虽然只有她的侧脸面对着他。他用眼角余光能看到她的头慢慢地来回转动,像是想要甩脱一些无法忍受的想法或是迟钝呆滞的状态。她的脑袋周围有一大片扭曲的黑色来回摆动,时而大量出现,时而消散,就像是墨水滴入水中的样子。是头发,也可能不是头发。

  瑞安想到了乔希,也像武侠片里那样把双手交叠着放在肚子前面,轻轻鞠了一躬。

  “噢……许愿井女神……”他很不自在地意识到,他脚下的苔藓在慢慢地移开,冰冷的水在他的双脚周围冒着气泡,犹如香槟。“我必须来和你谈谈。我们……遇到了一个问题。”

  他感觉到而不是听到了她的回答。

  那就化解问题,实现愿望。

  “这就是……问题所在。问题就在于那些愿望。我们帮助一个人实现了愿望,只是因为我们并没有意识到他的愿望是毁灭游乐场。现在又出现了一个许愿的人,这个人一心只想着复仇,只想着要别人付出血的代价。我们……不能帮忙实现这样的愿望。你得理解我们。”

  你必须理解。理解之后,就去实现愿望。

  “但我们这次做不到!而且……有些愿望是不能实现的,因为会有人受到很大的伤害,会很痛苦……”

  井底精灵发出了一声不满的咆哮,与其说这是声音,还不如说是空气中的气味发生了变化。现在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轮胎和发臭的尿味。黑暗如同蜜糖一样,在瑞安的血管里凝结了。

  必须实现愿望。希望伤害。想要痛苦。现在就高兴了。

  “但是……我们就不能多给你点硬币,来替代我们之前拿走的那些吗?”天空越来越黑,发白的黄色树叶落在树根周围,等着听从井底精灵的命令。

  没有人喝水,水是苦的。所有人都喝水,更多的水升起。让人们张开嘴巴喝水。实现愿望。

  瑞安听得稀里糊涂,很想继续问问题,但他的视线开始模糊起来。他挥动一只手,想要扇开飘过来的孢子粉末,却发现那其实是自他胸口飘出来的淡淡的幽灵蛇。他的愿望蛇都伸了出来,像是要向坐在树根之间的那个人涌去。惊诧之下,他意识到每一根模糊的触须尽头都有一张模糊的嘴巴,那些嘴巴张得大大的,很像是鸟喙。

  他大叫起来,对着他自己的胸口胡乱摆动手臂,像是要把它们连根拔起,却发现周围黑咕隆咚,他则与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做斗争,事实证明,那个东西就是他的被子。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服自己相信,他并没有向后摔倒在玛格怀特潮湿的苔藓之上。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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