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披着狼皮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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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披着狼皮的羊
“姑娘们和帕里什小姐在茶房里,”格雷斯继续说道,“但是,最近我们无法从她那里得到任何消息了。”他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她有可能毫不知情。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我试着跟她讲道理,但她就是不听。”
特丽丝塔的心紧张得扑通扑通直跳。他说维奥莉特最近没法透露任何信息,这话是什么意思?希望他的意思是维奥莉特很固执,或者她昏迷了,千万不要是她死了。刚刚她还万分肯定,下雪了就意味着维奥莉特还活着。现在她又有些怀疑,心里觉得凉飕飕的。
“但是每个人都说那两个孩子已经离开了,”一个坐在火边的女孩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在越来越黯淡的火苗上使劲地搓着,“搭了一辆黄色的车。”特丽丝塔很震惊,她认出了说话的姑娘是乡村小屋里的多特,捡蛋壳的多特。
“是的,是的,她们确实离开了。”格雷斯先生若有所思地说道,往火里添了一些长长的木棍。“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说辞几乎一模一样。”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神情看起来更加忧心忡忡,脸上的颧骨突出的更加明显了。“这个地方有点诡异,你们注意到了吗?”
“注意到了。满地都是雪,这才九月份。”火盆旁的另一个人说道。这人中等年纪,特丽丝塔先前还没注意到他。他的双手颤抖着,长着浓黑的眉毛,还留着一撇小胡子,看起来像个上校。“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格雷斯回答道,“尽管我敢说下雪也是她们的杰作。不,整个埃尔切斯特都在下雪。但是在这里,就是这里,有一种特别的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这里的人让我感到头疼。”多特小声说道。
“非常正确,多特。”这个裁缝朝多特笑了笑,表情带着几分长辈式的关爱,“总之,我们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怪异。在老码头上有比赛德人,我敢打赌——或许过去的一个小时里,我们就跟一些比赛德人说过话。”
“嗯,如果你觉得两个姑娘坐小黄车走了的那些话是编造的,那么——”看见格雷斯举起一只手以示警告,那个小胡子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查尔斯,”裁缝平静地说道,“似乎有客人来了。”
特丽丝塔绷紧了身子,准备随时抓住佩恩的手开始逃跑。但是,她很快意识到格雷斯先生的目光并没有朝她们这个方向投射过来。相反,他看向了街上朝这边走来的两个人,他们一瘸一拐地走来,走得颇为吃力,却一直不停地朝火光走去。
两个人都穿着奇怪的棕灰色羽毛做成的外套,特丽丝塔瞧见他们外套里面还有玫红色的褶边和系着棕色丝带的吊带袜。这是她们在码头遇到的那对比赛德夫妇。
“我们可以一起烤火吗?”那个女人朝火盆的光晕靠近了一些,客气地问道,“这堆火可真暖和啊!”她看向煤气灯昏黄的光晕。
挤作一团的三个人犹豫了一下,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格雷斯才开口说话。
“当然可以——我给你们找个东西坐坐。”他急忙转到一个角落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两个板条箱,放在地上让两位新来的“客人”坐。当初她到格雷斯的店里去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极其热情地招待,一想到这里,特丽丝塔就觉得不舒服。她心里那根弦绷得越来越紧,就好像观看演出时看到危险即将发生,观众控制不住地想要出声警告。但是,此刻她却不确定要警告的对象是谁。
那个看起来像上校的查尔斯,把装着白兰地的小扁瓶递给火盆边的人喝,但没给多特(她似乎有点儿失望)。每个人都在说这天气是多么的奇怪。
“什么事让你们下雪了还出门来?”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格雷斯问那对夫妇。
“我们才到这个小镇,”那个外向的男人平静地回答道,“我们在等人带我们到新房子去。这点雪还难不倒我们。”
“是这样啊?”格雷斯先生的笑容非常迷人,“那欢迎来到埃尔切斯特!就只有你和你的妻子前来吗?”
“不是,”那个穿玫红色衣服的女人回答道,“我们有……很多……”她声音越来越小,目光在同伴身上停了几秒,他们无声地交流了一下。“朋友,”她硬起头皮说道,“很多的……朋友。”
听到这,多特朝她的人类朋友投去警告的眼神。查尔斯拧着酒瓶盖的手也停止了动作。
“那么,在这个天气里,至少你们比我们穿得更合适,你们的衣服看起来很暖和。”格雷斯说道。
比赛德人像牡蛎似的眼睛在火光中不安地闪烁着。
“你……注意到它们了?”那个比赛德男人问道,声音里透着惊奇,似乎听到这话很是意外。“是的。这衣服对我们非常有用。”他身子前倾,眼神中流露着紧张和怀疑。“那又是什么让你们三个穿得这么单薄就冒着大风雪出来了呢?”
好像正在牌桌前决定出哪张牌一样,格雷斯稍微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在寻找两个孩子。两个小女孩——”
“她们上了一辆黄色的小车。”那个比赛德女人立马出声,也不等格雷斯把话说完。
“车拉着她们走了。”她丈夫补充说。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沉默,让人备感怪异。
“现在你甚至没法在城里寻找,不是吗?”那个比赛德男人最后开口道。事实还真是这样。鹅毛般的大雪席卷而下,二十码以外的地方全都看不清了。他拿了根木棍在火盆里戳动着,烧红的木炭发出噼啪声,火星四处飞舞。“大雪有千万只手,想象这些手把城市分成一小片一小片的,想象最后只剩下这条狭窄的街道。黑暗中,大雪飘舞。”他脸上露出微笑,仿佛在恭维某个人。
“以前人们会讲故事,”他的同伴说道,“人们围在火堆旁,一起度过漫漫的黑夜。但故事里也总会有黑暗的影子,是不是?那些故事至少值得听一听。它们是真实的谎言。”
“火盆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的朋友继续说道,“我都能听到它们在低声述说。”
查尔斯清了清嗓子,或许是尽量在缓解这紧张的气氛。“我从来都不擅长讲故事——哪怕在熟悉的俱乐部里讲笑话也不行。”
“即使讲不好别人的故事,每个人也都能讲述他们自己的故事。”那个比赛德男人说。他的目光看向多特的脸,“你有什么故事,小狐狸?”多特紧张地吞了一下口水,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大气都不敢出。“我?噢,你不会想听我的故事的。”
“但我就是想听,”穿吊带袜的那个比赛德男人坚持道,“我想听你的故事,给我讲一讲吧!”
说完之后,他表现出一副急迫而又渴求的表情。在那张人皮面具下面,他的迫切像尖牙穿透了丝绸。那一刻,就像一根绷得过紧的小提琴琴弦即将断掉,紧张的氛围瞬间弥漫。
多特眼中充满了恐惧,她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这个穿着吊带袜的陌生人,查尔斯向前一步,站在她前面,摆出一副充满敌意的姿态。两个比赛德人机警地跳开,像两个牵线木偶突然被提起来一样。同时传来嘶的一声,声音就像利剑出鞘。格雷斯并没有从大衣底下拔出来一把剑,而是拿出了一把长长的、看起来有些怪异的黑色剪刀。特丽丝塔的心微微一痛,她认出这是那把裁缝剪刀。
一看到这把剪刀,两个比赛德人急忙后退一步,发出了像猫受到惊吓一样的哀号声。那个男人猛然伸出一只手,做出播撒种子的动作,他周围的雪花发出嘶嘶的声音,突然改变了飞舞的方向,朝人的脸上扑去。他的女伴发出无声的哀号,特丽丝塔的耳膜嗡嗡作响。查尔斯伸手捂住双耳,跪在了地上。格雷斯一只胳膊护住双眼,直往前冲,剪刀尖直指那个比赛德男人的脸。比赛德男人闪身避开,后退了一步,却发现已经退到墙根。裁缝再次往前冲来,这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剪刀尖正对着比赛德男人的胸口。那个比赛德女人看到此情景立刻尖叫了起来,刺耳得像粉笔划过黑板时发出的嗞啦声。
“让这个女人不要再叫了!”格雷斯说道,“马上!”
过了几秒钟,那个比赛德女人闭上了嘴,刺耳的尖叫声停止了。她站在那儿浑身打战,像一面旗在微风中抖动,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把黑漆漆的剪刀。雪花飘落在她的脸颊上,久久没有融化。
查尔斯仍然跪在地上,拿手绢擦了擦耳朵。
“现在该你讲讲故事了吧,”格雷斯继续说道,丝毫不同情这个手下败将,“首先,说说今晚你有多少朋友在这个码头附近?”那个比赛德男人张了张嘴,但喉咙里只发出难听的咕咕声。
“四十个。”他的女伴回答道。
“你们穿这样的外套有什么目的?”裁缝问道。
“要求我们所有人都必须穿这个。”那个比赛德女人似乎被剪刀催眠了,问什么都乖乖回答,“这种衣服能控制眼睛和思维,穿这种衣服的人即使不说话也能相互交流。”
“这一次你们要被带到哪儿去?你们的目的地是哪里?”
“我们也不知道。”
剪刀在她同伴的外套上轻轻往里一刺,戳出两个小洞。那个男人痛苦地发出一阵呻吟。
“我们真的不知道!”那个比赛德女人抗议,使劲儿拧着手指头,仿佛随时会把手指头扭断。“他们告诉我们要一直等到现在……因为上天还没有准备好。我们知道的就这些了,真的。”
格雷斯考虑了一下,然后轻吐了一口气。“我相信你们。”他简单地说道。然后,手上全力一送,把剪刀插进了那个比赛德男人的胸口。
躲在房门口的特丽丝塔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她觉得胸口的空气被全部抽走了。在她身旁,佩恩低声叫了一下,然后赶紧用双手捂住了嘴巴,仿佛这样就能阻止声音传出去一样。
没有鲜血溅出。就像月亮破开云层一样,那个比赛德男人的身体裂开了一条缝,光线从裂缝里向四周散射开来。他的嘴张得大大的,诡异的光从嘴里射出,盘旋着升到空中。他身上的光亮慢慢减弱,最后消失,他全身不停地抽动着,似乎被分解了一般。很快,那儿就什么都没有了,只留下一件灰棕色的外套堆在地上。
那个比赛德女人又尖叫了一声,猛地朝查尔斯扑了过去。查尔斯被撞到火盆上,他的外套着火了,手臂无助地挥舞了几下,但仍抵不住她的攻击。就在此刻格雷斯把剪刀猛地插进了她的后背。一道银光闪过,那个女人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世界似乎都为之一震,之后这个女人也消失不见了。查尔斯在地上滚了几下,多特帮他把外套上的火扑灭了。
特丽丝塔紧紧抓住佩恩的肩头,佩恩用手捂着嘴巴,震惊不已,一直喘着粗气。
格雷斯停下来四处看了看,直直地盯着女孩们藏身的地方。或许他刚才听到了佩恩的那声叫喊。
我们可以跑开,但是那样的话他肯定就会发现我们,还能一直追着脚印跟踪我们。
我不想跟你打架,格雷斯,但是如果必须要打,我也不怕你,我会跟你开打,不会让你伤害到佩恩。
裁缝轻轻皱了皱眉,转身背对着她们藏身的地方,匆匆走到查尔斯身边。检查完那个老男人的伤口之后,他皱起了眉头。
“查尔斯,老伙计,你需要去看一下医生,”他轻声说道,“多特,你陪着他去好吗?我觉得这个可怜的家伙站不起来了。”
“那你干什么呢?”多特问道,脸上写满了关心。
格雷斯弯下腰,捡起一件比赛德人的外套。衣服在格雷斯手里抖动着,像一只被抓住的鸟。
“四十个比赛德人已经来到了埃尔切斯特。”他满脸严肃地说道,“很明显他们正在这座城市里建立根据地。多特,我必须把他们的老巢找出来。不找出来毁掉它,谁知道下周,或者再下周会有多少个这样的家伙出现在这里呢?”
“那你打算怎么做呢?”多特扶着查尔斯站了起来,脸上充满担忧、崇拜和信任。那一瞬间,特丽丝塔的心情起伏不定,一会儿她几乎看到了多特眼中的格雷斯和憧憬的那个世界,下一刻又砰的一下回到自己的世界。
格雷斯慢慢拿起那件羽衣,他掸了几下衣服,很快就穿上了身。不时还能看见上面的羽毛不太服帖,还有一块块斑驳的颜色,像天鹅绒被蹂躏得凌乱不堪。
“多特,你也听到了刚才他们说的话。很快就会有人出来,把四十个新来的比塞德人带到比赛德据点。希望他们并不知道新来的人长什么样子,只是简单地凭借这件迷惑人双眼的神奇羽衣来寻找同伙。”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