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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如何创造奇迹

　　几秒钟过去了，三个伙伴陷入了可怕的沉默中。

　　“什么……所有愿望吗？”切莱喊道，“我们就不能……多还给她一些硬币，解决这件事吗？”

　　瑞安想起井底精灵对这个提议的激烈回应，不由得一激灵。“我看这绝对不可能。”他喃喃地说。

　　“但我们不可能实现所有愿望啊。一共有几十个硬币呢，况且还有三个礼拜就开学了，他们真该在井边立个警告牌，免得有人无意中捡走井里的硬币……或许议会应该想想办法……”

　　乔希坐起来，十分坚定地哼了一声。“那好吧，大家都别说话了，让我好好想一想。她先是让我们来了克鲁克巴多克，对吧？她肯定是要我们来找那个多愁善感的威尔。”

　　“他肯定是向玛格怀特的许愿井里丢硬币了。”瑞安说，“我是说，你并不是能读懂所有人的心思，对吗，切莱？如果我多长了好几只眼睛，就是为了接受井里那东西的命令，那你的读心术也是用来做这个的，这样我们就能知道人们有什么心愿，再去帮他们实现心愿了。你读了他的想法，可能是因为我们拿走的许愿币中就有他的。”

　　“不错，我都不需要去打听他有什么心愿。”乔希小声说，“可是，会有比现在更糟的局面吗？会不会有人想要在月亮上吃三明治？起码哈雷摩托是尘世间的物件。”

　　“你们说，我们能不能从酒吧外面的停车处推一辆哈雷摩托，靠在茶馆的门上，就算是实现他的愿望了？”切莱问。

　　“八成是不行。他想要一辆哈雷摩托。如果因为台阶上有一辆，导致他被气坏了的骑手臭揍一顿——人家以为他要偷车，那可不行。”

　　乔希把腿放在身前的草地上，举起两只手，像是抓住了隐形的车把。他神情专注地用左手抓住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又移动右手大拇指，像是按住了一个按钮。然后，他用左脚敲打草皮，同时把右手缓缓地向后扭动。“酒吧的那个人给我展示了怎么启动他的摩托车。先记住怎么控制，说不定我们真需要偷车换牌照呢。”他咧开嘴一笑，切莱的眼里则流露出了敬畏和恐惧。“放松，我不过是在开玩笑。”

　　“就算我们手里有一辆摩托，也不可能就这么过去把车送给他。”瑞安补充道，“他八成会报警抓我们。”

　　“那……”切莱有些犹豫，“他不是在想杂志里说的比赛吗，不过他并没有参加比赛，因为他觉得他妈妈不会同意他骑摩托车，你们说，我们能不能给他报名参加比赛，他要是赢了，这件事不就解决了吗？”

　　瑞安琢磨着怎么才能婉转地指出这个计划根本不可能，可他随即琢磨着，这个主意或许算不上最傻的。这个计划也许不可行，却不会让他们被警察当小偷抓走。

　　“我们必须让他赢。”乔希的声音带着疑问，但没有丝毫嘲讽的意味。

　　“但我们没法让他赢，是吧？”瑞安指出。

　　“我不知道。我们能做到吗？”乔希眯起眼睛。

　　*

　　《银翼》杂志有着鲜艳的黄色封面，因此在一堆杂志里十分显眼，杂志名称是黑色和银色相间，字母“g”上还带着两只翅膀。

　　他们回到街上，马上翻看杂志，找到了介绍比赛的页面。

　　“真希望只需要剪下报名表，把他的地址填上去就行了。”切莱嘀咕着说，“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问题……”

　　“1902年产的哈雷样机的发动机有多大？”瑞安念道。

　　“也许有地方能查到。”乔希不确定地小声说。

　　“我觉得我们用猜的就行。我是说，我们完全可以说‘很大’或是‘跟椰子一样大’，这应该很接近了吧……”

　　“别冒傻气了，他们要的是以毫升为单位的数据。”乔希接着看后面的内容，连脖子都红了。

　　“这些是什么？”切莱用指尖一指几张模糊的照片。

　　“说出这些车的正确型号。”瑞安看着那几张布满斑点的照片。其中一辆车看起来像是多了点零件的脚踏车，有两张很像发动机零部件的特写镜头。“该怎么查呀？”

　　“最下面还有个问题。”切莱说，“他们希望参赛者写出想要赢得摩托车的理由。不过我们就把威尔·卢瑟的想法写出来就可以了，对吧？”

　　“人家要500字呢，他的那些想法哪够啊。”乔希低声说，“除非我们写他是白痴，否则他为什么不自己去报名参加比赛？”

　　他们所站的人行道旁边的交通信号灯微微一闪，自控人行横道的哔哔声降低了半个声调。乔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

　　“因为他担心他会赢。”瑞安小声说道，“他赢了比赛就能得到哈雷摩托车，而且必须告诉他妈妈，他想要留着那辆车。”

　　“他应该让她毫无怨言地接受。”

　　“是的，可是他怕她。从他的思想的声音就能听得出来。我觉得他表面上是生很多人的气，但其实他很害怕他们。他甚至还有点怕你，乔希。”瑞安一看到乔希的表情，就后悔说这句话了。他感觉好像泄露了一个秘密。

　　“把杂志给我。”乔希说，“我要回去。我要让他亲自回答这些问题。”

　　“你要怎么做？”瑞安紧张地说。

　　“别害怕！去市场十字架那边等我。”乔希把杂志夹在腋下，大步走远了，瑞安乖乖听话，跟在切莱后面，穿过铺着鹅卵石的广场，来到市场十字架巴士车站。

　　“你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回去，听听威尔·卢瑟在想什么？”切莱突然问道，“我的意思是，我能做到，没事的，我真不介意……”

　　瑞安抬头看着切莱，突然被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吓了一跳。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让奇迹发生，并没有注意到她脸上挂着愉快的笑容。除此之外，他只见过一次她这么高兴，那还是前一年在学校操场上举行板球比赛的时候。当时跟往常一样，她被派到围栏边上防守。可不知怎的，一个球飞向了她那边。她用一只手挡在眼前遮挡太阳，惊慌之下急忙一猫腰，然后，她直起身体，直勾勾地看着她手里的球，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笑容。我防守成功了，她的笑容似乎是在这么说，我在场上也是有用的。

　　“等等看吧。”他轻声回答，“乔希要是很久不回来，我们再去。”

　　半个小时后，乔希回来了，杂志则不见了。“搞定了。”他在快走到巴士车站的时候，用低沉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怎么……”

　　“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我等到茶馆里没客人了，才像这样走到柜台边上……”乔希把肩膀微微向后挪动，很像一个西部枪手在抽签前做准备活动，“我啪一下把杂志拍在他面前，把一支笔放在他的手边。然后，我一把抓住他那条难看的领带，告诉他，你要么把答案写在杂志上，要么我就把你的脑子打出来，你选一个吧……”

　　另外两个人吓坏了，谁也不敢说话。

　　“……你们两个的样子真滑稽啊。”乔希继续说，“你们都不知道你们现在是什么模样，你们看起来就像是……”他摘掉墨镜，瞪大眼睛，惊诧地张大嘴巴，他的口型就跟死鲤鱼的嘴巴一样合不拢，“是呀，我拿叉子尖强迫他填写了答案，然后，就跟电影《黑客帝国》里那样，抬起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边……”

　　切莱气呼呼地尖叫一声，瑞安终于想起了该如何呼吸。

　　“我当然没有这么做……”乔希突然停止，他默默地狂笑起来，笑得直哆嗦，另外两个人只好等他笑个够，“其实，我只是走到茶馆前面的桌边坐下，把杂志打开放在我前面。他能看到我用铅笔填写答案，还总是拧着头想看看题目是什么、我写了什么样的答案。

　　“他能看到我写的答案都是原型的发动机‘和椰子一样大’之类的。然后，他就开始抽搐，就像这样，”乔希让一只眼的眼皮神经质地抽动了几下，“我发誓，我还以为他会勾住我的脖子，把铅笔从我手里抢走，亲自写上正确答案。

　　“然后，我就装出一副无聊的样子，问他知不知道比赛的事。我说，啊，二十个最佳参赛者可以去吉尔德雷的金橡树赛车会，只可惜我太小了，没法参加比赛。他越过柜台，来看杂志上的问题。他应该会写答案的，看得出来他很想这么做。”

　　“你把杂志留给他了？”

　　“对。他着迷了，现在已经开始写了。”乔希打了个哈欠。在他看来，这件事就算搞定了，“要是有人能围绕哈雷摩托写上五百个单词，那一定非他莫属，对吧？”

　　“如果他没有……”瑞安阻止自己说下去，“我是说，你做得很好，乔希，但是，如果他不把答案寄出去呢？”

　　“我敢打赌他会寄的。”乔希注视着瑞安，在这个比他小的男孩面前打了个响指，“算了，别管了。过一个礼拜我们再回来，看看那个多愁善感的威尔有没有收到回音。现在不要想这件事了。”

　　或许乔希是对的，瑞安心想。乔希似乎能想出任何计划，并且满心相信他自己能实现那些计划，就好像詹姆斯·邦德踩着半块门板或是别人的大提琴盒就能滑下雪坡。瑞安则是个遇事喜欢犹豫的人。他要是觉得某件事有漏洞，是绝不肯放手一搏的。

　　“走吧，我的朋友们。”乔希用超级英雄似的低沉语气说道，这时候巴士驶了过来，“我们走吧。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完成了。”

　　“‘和椰子一样大’这句话可是我想出来的，对吧？”切莱一边跟着他上了巴士，一边说。

　　*

　　乔希非要坐敞篷巴士的顶层回吉尔德雷。风吹得他们直眨眼，他们看到一群鸽子飞着去追一个被风卷起的纸杯，感觉特别有意思。他们回家的时间比他们答应的要晚一些，不过他们的父母不会介意。毕竟克鲁克巴多克与玛格怀特在相反的方向。他们的父母觉得，呼吸了克鲁克巴多克的空气，回来后都能变得更有教养。

　　他们在吉尔德雷市集车站下车，乔希宣布他又有了一个计划。

　　“走，我们去瑞安说的那座桥上看看。就是有海报的那座桥。”

　　“什么？去那里做什么？”瑞安头顶上方的太阳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热度。

　　“去报告呀，告诉她我们做了她要我们做的事。或许还能得到下一次任务的信息呢。”乔希停顿一下，看了看瑞安脸上的表情，“听着，”他这次放低了声音，“她迟早都会给你下命令的，对吗？你愿意她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从墙里突然窜出来？不愿意吧？那就走吧。”

　　我看我做不到，瑞安心想，可还是转身向大桥走去。或许我能……放手一搏，就像乔希那样，马上执行计划，不让自己有时间多想。他流露出坚定的表情，快步走到其他人前面，不叫他们看到他的脸。

　　“喂。”乔希赶上瑞安。他压低声音，免得被切莱听到，“海报就是纸的，对吗？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她要是想对我们不利，我就把她的脸撕下来。”

　　瑞安点点头，只是嘴巴有些发干。

　　此时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要比那天早晨的低，大桥的影子向一边倾斜，海报一角暴露在阳光之下。瑞安走到距离海报非常近的地方，然后就必须从洒满阳光的人行道走到阴影笼罩的泥土地上，他感觉脚步有些蹒跚。乔希从他身边走过，直接走进阴影中，来到海报前站定。瑞安还以为切莱只会站在阳光下，可她竟然来到了他身边，他在惊讶的同时也很感激她。

　　乔希拧开装着柠檬汽水的塑料瓶的瓶盖，盯着海报。

　　“就是这张？”

　　“之前没有这么多褶皱。我估摸是因为之前沾了水，还可能是天太热了。”瑞安的心依旧在怦怦狂跳，但现在他既松了口气，也很尴尬，心里很不痛快。

　　“你之前是怎么触发它的？”乔希向前探身，把脸伸到海报前面，瑞安不知不觉地向他所在的阴影中走了几步。他刚才忽然想象有两只水淋淋的手伸出来，揪住了乔希的脑袋。

　　“没什么啊。我就站在海报前面。就像我们现在这样。”

　　“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那个……当时海报是湿的。”

　　乔希喝了一大口柠檬汽水，停顿片刻，然后，把瓶里剩下的柠檬汽水都泼到了海报上。

　　“乔希！”

　　“你想要海报变湿，现在它湿了。喂，你说她现在会不会不喷水了，而是改喷柠檬汽水？我们可以找些杯子来，弄个卖饮料的摊位什么的。”接下来，三个人良久都没有说话，细细的一股股柠檬汽水从海报流到人行道上。瑞安悬着一颗心，把手上的纱布向后拉开，但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他两只手上的肉赘会变成眼睛。

　　“现在能走了吗？”切莱问道。

　　“再等一会儿。好吧，我们来试试这个。”乔希把两只手交缠在一起，放在腰带前面，对着海报鞠了一躬。这有点像是武侠片里的情节，但他表现得非常有礼貌。“许愿井女神，我们听从你的差遣。我们很快将带来更多消息。”

　　海报没有任何反应，只有柠檬汽水不断滴落。柠檬汽水在海报上形成的湿痕很像问号的形状，而那个女人为什么不现身这个问题一直跟随着瑞安从小路走进他家的后花园。他手上的被烫伤的痕迹已经消退，只剩下大拇指根部有一块粉色发亮的皮肤，但瑞安还是把纱布贴好，不然他母亲的目光那么锐利，肯定会发现他长了肉赘。

　　一直到了深夜，他才意识到肉赘不再瘙痒难耐。 了不起的女孩系列（套装全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