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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马场里的审判

　　拉尔夫走了，我也向牧场总部走去。我一路沿着小溪蹒跚而行，直到看见一条由马在山坡上踩出的小路。然后，我顺着小路慢腾腾地爬到了山顶。

　　我下山的速度要比上山时快很多，这就是我为什么要慢腾腾地蹒跚而行了。当然，还因为全身的疼痛。

　　我爬到了山顶，停下来喘口气，歇一歇酸痛的筋骨，让风吹一吹我的耳朵。向下，我能看见拉尔夫沿着小溪向上游岸边的一个钓鱼人走去。

　　拉尔夫和他的大耳朵彻底毁了我的案子。当我以为证据链已经形成，方向也完全正确时，他开始嚷嚷新鲜的、肥嫩的、美味的、可口的小鸡肉……别提了，再也别提了。这些话中有些……唉，还是别提了。

　　我开始返回牧场总部，顺着乡村公路旁边的沟走着。一辆大罐车开了过来，驾驶室上面的烟囱喷着黑烟。要在平时，我会狂吠着把它赶出牧场，但是，现在我的全身太疼了，没法进入工作状态。我只能坐在沟里，眼睁睁地看着它呼啸而过。

　　我一瘸一拐地沿着公路走着，心里盘算着案子的疑点。这时，我听见了从远处传来的马蹄声。我环顾四周，看见整个马群朝我冲了过来，其中有公马，也有母马。我希望他们是去小溪边喝水，并没有看见我，于是，我就匍匐在草丛里。

　　马对我没有用处，我也不喜欢他们。他们有一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你看，即使在你有好心情时，都很难与他们相处。何况，到目前为止，我见到他们时就没有过好心情。

　　他们奔腾着跑下山坡。我平平地趴在地上，竭尽全力使自己不被发现。马的眼力不行，你不知道，他们很容易被糊弄过去。

　　接下来，我只知道，我被十三个马头围在了中间——好像是为了证明，他们有时是不能被糊弄的。我没有动，只是眼睛转了一圈儿，看了看围着我的马头。只有在十三匹马围着你的时候，你才能真正意识到，他们是那么的高大。

　　我想他们可能已经看见我了，没有必要再继续藏下去了。“下午好！”我说。

　　一阵沉默过后，一匹自以为是的叫凯西的红棕马开口说：“说，小狗，你知道自己这是在哪儿吗？”

　　我向周围看了看：“嗯，让我想想。那边有一个谷仓……”

　　“你是在马场，小子。你是在我们的地盘上，你有麻烦了。”

　　“真的吗？”我坐了起来，“哦，你们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

　　“你是牧场里的杂种狗，对吧？”

　　“不，你说的是卓沃尔——短毛、秃尾巴的小白狗。”我说。

　　“不，我说的就是你，小狗。”

　　“这么说的话，你必须得知道，我是警犬汉克，牧场的治安长官。”不知为什么，他们全笑了起来。“我说的好笑吗？”我问。

　　凯西神采飞扬的大嘴露出了冷笑：“小子，可能在你的地界，你是个大人物。但是，你现在是在马场里。在马场里，如果你不是马的话，就什么也不是。”

　　“当然，那只是你的说法。在我的圈子里，想法恰恰相反。”

　　凯西低下头：“解释一下，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好吧。嗯，我们经常说，如果你什么都不是，就不可能是一匹马。我肯定你会同意我的说法。”

　　他表情茫然地看着我，然后露出了两排我所见过的最大的牙，笑了。“但问题是，你来错了地方，而且我们不喜欢狗。”

　　“可以理解。我见过一些马，也不喜欢他们。但是，每个物种都有好的和坏的。我相信你一定会同意我的这个说法。”他摇了摇头，我说，“或者也许你不同意。”

　　在这群马的中间，我感到有些孤单，琢磨着是该寻找逃跑路线的时候了。对我来说，每一个出口都要从马腿中经过，这不免有点儿令人泄气。

　　一个人要想逃命，就得准备后背挨踩，这也许就是老话说的：“别把宝押在一个出口上”。否则后背会挨踩，明白吧？

　　“你知道我们对闯入马场的狗会怎么做吗？”凯西问道。

　　“不，不知道。也许我应该作些解释……”我说。

　　“我们咬他，用鼻子推着他转圈儿，踩他的尾巴。”

　　“可能你们忘了我有权管理整个牧场，其中包括马场。”

　　“哦，”凯西扫视了一圈，“好了，伙计们，我们抓住了这条狗，罪名是非法侵入。法庭现在开庭。”

　　“等一会儿……”

　　“被告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站起来：“是的，事实上，我……”

　　“坐下，小子。法庭辩论结束。没有其他的问题了，现在由控方陈述案情。”

　　一匹名字叫庞白的棕色高头大马走了出来：“他有罪。”

　　“你肯定？”

　　“是的。”

　　凯西低头看着我，摇了摇头：“小子，看来你犯罪的证据很充分。”

　　我一一看过他们的眼睛。他们都在用蹄子跺着苍蝇，嗖嗖地甩着尾巴。我抿起耳朵，咆哮道：“你们不能这样做！”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凯西转向他的同伙：“法庭听取了所有与本案有关的证词，审判程序公正合法，我们认定他犯了侵入马场罪。怎么判决他呢？”

　　“咬他。”

　　“咬他。”

　　“咬他！”

　　听到这儿，我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并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怒吼声：“我建议你们这些家伙都离我远点儿，因为第一匹敢上来的马会……”

　　就在这时，我身后的一匹马，低头咬在我的后腿上。我猛然跃起，尖叫着，转身咬住了他的鼻子。另一匹马，咬住了我的后背，我用爪子挠他。但这时，他们从四面八方攻了过来。

　　我被包围了。本来我可以轻松地一对五，或者一对六，但这次我有点儿力不从心。是撤退、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的时候了。

　　我猛地向他们冲去，撞倒了三四匹马。准确地说，我是连咬带挠杀出了一条生路。有三个马头盯在我的尾巴后面，我拼命地穿过前面的空地向牧场总部跑去。在关键的时刻，我从带刺的围栏下面钻了过去。

　　有围栏隔着，我转身面向凯西、庞白和海皮。“这次是给你个教训！”他们大笑着说，“下一次，就不会让你这么轻松地逃走了。”他们的笑声更响了。

　　与一群该死的、不可理喻的马谈话，是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我已经向他们说明了我的观点，并已经把他们吓得够呛。我没有工夫和无聊的马浪费时间，还有重要的工作要做呢。

　　我用了足足五分钟的时间来舔被他们咬过的伤痕和仍然竖着的狗毛。可在我后背的中间有一块地方，却怎么也够不着。我极力地扭着脖子，把舌头伸到最大的限度，转着圈儿想舔到它。但是，每一次我动，它也动，总是在离我的舌头几寸远的地方。

　　真是令人沮丧！我试着把外表弄得整洁一点儿，你不知道，我可不想在外面时，看起来像是被老鼠啃了一个晚上。我就这样追着那块该死的地方，直到舌头累了，头也晕了，还是追不上。看来，只有到烂泥里打个滚儿才能把它弄平了。

　　我跳了起来，使劲儿抖了抖身子，挠着左耳朵根儿，试图想起——在那个发狂的牛仔用皮卡的车门把我撞进斯布克峡谷之前，我在干什么来着。

　　让我想想，拉尔夫……邮递员……马群……比欧拉。天哪！还能记起，当追到皮卡的旁边时，我看见她那优雅的耳朵随风摆动着，她那完美的鼻子，还有她那褐色的眼睛充满爱意地注视着她的英雄——在表演挑战死亡的把戏。这可是普通的狗，尤其是柏拉图无法挑战的。

　　在那一刻，她可能眼望着远处哭泣着——在担心，她用一生去爱的人从悬崖上掉下去，是否还活着。毫无疑问，她会试图从车上跳下来，要去找到我，但是被柏拉图拦住了。我几乎能听到——

　　“不，比欧拉，我不能让你这样做。”

　　“让我去吧，他需要我！”

　　“从开着的车上跳下去，会摔死的。”

　　“我宁愿为了爱去死，也不要在痛苦中活着。我不管跳下去是什么结果，都要去找我心爱的警犬。他受伤了，他正在流血，他在呼唤我的名字！”

　　“别干傻事，比欧拉！”

　　“放开我，我必须去找他！”

　　“不，我不会让你去的！”

　　等等诸如此类的话。

　　事实上，柏拉图阻止她是对的。因为，她跳车时会把腿摔断。真是不可思议，热恋中的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想想吧，她要这么做，都是为了我！这不得不使一个男人感到惊奇，是自己身上的什么魅力能让女人如此神魂颠倒？英俊的外表当然是一个方面，但肯定还有其他更多的原因。

　　哦，当正沉浸在这些美妙的幻想中时，我突然想起自己离开岗位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我一直在认真地调查着小鸡失踪案。平常，我是不会轻易走神儿的，但是这次……我轻易地就走神儿了。

　　我已经在女人、监狱狗、马群和邮递员的身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我还有工作要做，有线索要找，有疑犯要审，有凶手要抓。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