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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再次来到秃鹰中间

　　我从总部出来，穿冰踏雪，向总部北面的大峡谷进发。

　　我的计划，你可能已经猜到了，就是找到郊狼村的位置，在那附近的岩石上，或者灌木丛里建立一个观察哨。我认为，通过我灵敏的耳朵和神奇的视力，可以通过等待、观察、监听，获得足够的证据，查出真正的凶手。

　　然后，我将面临一个小问题。一旦凶手出现，却说他没有犯罪……不管这个词怎么说，我将面临的问题是我该怎么办。我的意思是，你总不能跳着华尔兹走进一群郊狼的中间，然后在那儿休息一会儿吧。

　　郊狼的确不算聪明，但他们会数数。换句话说，就是他们具备足够的数学知识，能计算出一条狗与整个郊狼村在打斗中获胜的概率。

　　更重要的是，我也能计算出这个概率。所以，我不太可能做这种傻事。

　　在我的策略中，还有一种避免策略，你没有想到吧。在治安工作中，有时不得不采取些策略。这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该坚持的时候坚持，该放弃的时候放弃。

　　一旦超出了策略的范围，我就只好依靠我敏锐的直觉了。这种直觉是通过与大量的罪犯和危险人物打多年交道才获得的。

　　不管怎么说，带着这些沉重的想法，我向北进入了郊狼的地盘。

　　从来没有哪条普通的狗执行过这样的任务；也没有哪条普通的狗愿意离开温暖的屋子和炉火，而奔跑在雪地里；也没有哪条普通的狗在夜幕降临的时候，会冒险进入敌人的领地。但是正如你可能猜到的那样，警犬汉克从来不屑与平庸为伍。

　　这时，我来到了牧场西边的第一条峡谷，夜幕已经降临在这片贫瘠的、被雪覆盖着的土地上了，阴暗的天空飘落着雪花。

　　人类和植物都不适应黑夜，但我还是向前、向前、一直向前，深入、深入、继续深入，一直深入到这个寂静神秘的峡谷里。

　　我蹑手蹑脚地在大雪里行走着，抬头看看峡谷的悬崖峭壁，忽然我的耳朵竖了起来。我停了下来，仔细地听着。又是这个声音！是一匹郊狼在夜晚唱着悲歌、若隐若现的声音。

　　我的心跳加速，背上的毛刷地竖了起来。我的胃也开始咕咕直叫，因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我的耳朵直立，保持全方位的警戒状态。我用眼睛搜索着整个峡谷。

　　我的感觉器官慢慢地、静静地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峡谷峭壁上的一个山洞。

　　我充分利用每一处天然物体的掩护，向山洞爬去，雪在我的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现在可以清楚地听见歌声了，这是典型的郊狼睡觉前的歌声。

　　我不敢确定，这到底是一匹孤狼，还是一个战斗群体呢？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听到一匹狼的声音。

　　我爬过一块块岩石，穿过一丛丛灌木，攀上峡谷的悬崖。当接近洞口时，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以前在梦里来过这个地方。

　　这种现象，就叫作“梦境前兆”，在高级的警犬中是一种常见的现象。如果不用复杂的科学术语，简单地说，就是有些狗有能力在梦境中预知未来——因此，我感觉自己曾经在梦里来过这个山洞。

　　世界上最优秀的科学家曾试图解释这种现象，但还是失败了。即便是我，也解释不清楚这种现象。我所能说的就是——它确实存在。

　　我在岩石上坐下，认真听着。你能想象出我有多么惊讶吗？因为我听到了五弦琴的声音！没错，我以前也梦到过这个，确实梦到过。五弦琴已经严重跑调儿，和我梦到的一模一样，还有这声音……

　　我现在准……准备离……离开老德……德克萨斯。

　　我不太习……习惯演奏牛……牛角乐器。

　　我从洞沿儿向里看去——不是郊狼，正如你已经想象到的，是长着鸡一样的脖子、大腹便便、弹着五弦琴、说话结结巴巴的秃鹰——小华莱士。

　　由于判断上的小小失误，使我来到了老华莱士和小华莱士的山洞，怪不得周围的环境让我感到好像有点儿熟悉。

　　我并没有梦到过这个该死的山洞，而是我以前来过这儿，这也证实了我当初的怀疑……别提了。

　　谁都有可能在这个大峡谷中迷路，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爬上洞沿儿，看着这只秃鹰，他也看着我。他伸长脖子，斜着眼睛，然后咧开鸟嘴笑了。

　　“哦，伙……伙计，是我的狗……狗朋友！”

　　“是我，小华莱士，是我。看来你还在利用业余时间学习音乐呢。”

　　“哦，天啊，是的，我喜欢音……音乐，等我长……长大了，想当一名歌……歌手。你到这……这儿来干什……什么，伙……伙计？”

　　我看了一会我的右爪：“跟你说实话，小华莱士，我在监视这个山洞。”

　　“你，监视？”

　　“是的，我在调查一桩谋杀案。你需要回答我几个问题。你今天早上在什么地方？”

　　“早……早上，让我想想。”他转动着眼珠儿，张着大嘴，“我……我和爸……爸爸四处飞……飞，我找早……早餐了。”

　　“啊哈，早餐！现在我们找到一些线索了。”我走近他，开始踱步，“告诉我，小华莱士，在早上……今天早上，你和你的爸爸找到所谓的早餐了吗？”他点了点头。“正如我所料！很好。下一个问题非常重要，一定要认真回答。你和你爸爸早餐究竟吃的是什么？我要你全面回答，包括每一个细节和事实。”

　　“哦，天哪，让我想想。我们先找……找到了一块兔肉，然后在公……公路上发现了一只死臭鼬，然后我……我们……”

　　突然，我转身来到他的面前：“有些狗可能会相信你的故事，小华莱士，但是，我不信。我知道，你还知道一些事情，而没有说出来。而且，你也知道，我知道你知道什么，所以就别再耍花招儿了。”

　　可以看出来这个办法奏效了。他低着头，拖着腿走来走去。看来，他准备招供了。

　　“哦，好吧，如果你真……真的想知道。”

　　“我当然想知道，小华莱士。这不是什么私事，这是我的工作。让我们从头来吧。你们飞过牧场中部，”他点了点头，我接着说，“你看见下面有些东西。”他又点了点头。“你俯冲下去抓住了它。”他又点了点头。“很好，你把它抓了起来。”

　　“是褐……褐色的，我……我们猛扑下去，我……我们当时饿急了……”

　　“是的，是吗？‘褐色的’‘猛扑下去’‘饿急了’，这些都很吻合。接着说。”

　　“然后，爸……爸爸气疯……疯了，因为那只是一袋……袋垃……垃圾，垃圾。”

　　“啊？一袋垃圾？这不可能。”我说。

　　“里面全是废……废纸和香……香蕉皮，我们只找到了一……一块熏……熏肉三明治。”

　　“我明白了。”我又开始来回踱步。在我走来走去的时候，似乎脑子转得更快。是我被这只秃鹰耍了，还是他说的就是事实呢？这种种疑点似乎与案情并不相符。我得到的情况只是一块兔肉、一只死臭鼬、一袋垃圾、香蕉皮，还有一块熏肉三明治。

　　这些与案情都不相符。

　　我决定试试另一个办法。“好吧，小华莱士，为了方便起见，我们假设你说的都是真的。也许你和你的老爸与这个案子没有关系，但是还有其他的嫌疑人呢。你在牧场中部看见过其他人吗？”

　　他点了点头：“嗯。”

　　我停止踱步，又回到他的面前。“正如我预见的那样，你在牧场中部看见了凶手，但是你却不想告诉我，是吗？你想把关键的证据藏起来。但是，我得提醒你，小华莱士，隐藏证据会使你成为同案犯的。”

　　“哦，天……天哪！”

　　“确实是这样，这意味着你将发现自己惹上大麻烦了。所以……”我用眼睛盯着他冷冷地笑着，“现在该坦白了。让我来重新描述一下犯罪现场。你和老华莱士正在吃熏肉三明治。”小华莱士点了点头。“在离你们不远的地方，你看见两匹，也许是三匹——在雪地里很显眼。”他点了点头。“随着他们越走越近，你看见……”我在这停了一下，以产生戏剧性的效果。“你看见了他们是郊狼！”他又点了点头。

　　但是，紧接着他又摇了摇头。“不……不，他们是狗……狗。”

　　“不，他们不是狗，是郊狼。”我说。

　　“是……是狗。”小华莱士说。

　　“郊狼！”我说。

　　“狗……狗。”小华莱士说。

　　“狗！”我说。

　　“郊……郊狼。”小华莱士说。

　　我用了一个审问中的惯用手段就把他引入了圈套，这个手段是我很久以前学会的，它的专业名称是“反向立论”。然而，不从事治安工作的人，没有必要记住这个。

　　重要的是你可以用这种方法，来对付不配合的目击证人：先让他按照自己的思路说，然后突然用一个不同的词去扰乱他。在他陷入混乱的时候，真相就会显露出来。我见识过，这个办法简直是屡试不爽。

　　“没有其他问题了。”我说，“对这个案子的侦查可以结束了。”

　　“哦，但……但是，他们确……确实是狗。”

　　“也许你那个时候认为他们是狗，但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知道他们是郊狼。我聪明的提问方式，就是要从你的潜意识里挖掘出事实的真相。我挖到了。我的问话结束了——除了最后一个问题。”

　　“哦，问吧。”小华莱士说。

　　“如果你想唱歌、弹五弦琴，那为什么不学学调琴呢？我是说，上次我来的时候，给你调过，现在它又和没调以前一样难听了。”

　　他耸了耸肩：“我听……听着，很好……好听呀。”

　　“是吗？有些音乐上的事情，秃鹰也许不懂。让我来看看。”我拿起琴，弹了个G调。真是难听极了！我扭动琴栓把调子调高。“唱一曲‘晚安，艾温’怎么样？你会唱吗？”

　　“哦，好……好吧，会……会一点儿。”

　　“我先起个头儿，在合唱的时候你跟着一起唱。我们要唱到整个世界都入睡了，小华莱士，只有你和我。然后，我就要去执行一项危险的任务了。”

　　有时候我睡在面包房里，

　　有时候我睡在地上。

　　有时候我有一个伟大的想法：

　　跳进下水道里把自己淹死。

　　哦，比欧拉，晚安，晚……

　　小华莱士摇着头：“啊，等……等一会儿，狗儿，你唱……唱错了。应该是艾……艾温，不……不是，比……比欧拉。”

　　“咱们改改歌词。”我说。

　　“哦，好吧。”

　　“从合唱部分开始，一，二，三……”

　　哦，比欧拉，晚安，晚安。

　　比欧拉晚安。

　　晚安比欧拉，晚安比欧拉，

　　我将在梦里与你相会。

　　我爱这个姑娘，上帝可以作证，

　　我爱她到海枯石烂。

　　如果她不理我，

　　你可以吻那条捕鸟犬和他说再见。

　　哦，比欧拉，晚安，晚安。

　　比欧拉晚安。

　　晚安比欧拉，晚安比欧拉，

　　可怕的战斗即将开始。

　　不要再调查，不要再冒险，

　　晚上再不要出去巡逻。

　　回家去找那个长着漂亮鼻子的姑娘，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哦，比欧拉，晚安，晚安。

　　比欧拉晚安。

　　晚安比欧拉，晚安比欧拉，

　　我将在梦里与你相会。

　　在合唱部分，老伙计小华莱士也加入了进来。他用嘶哑的声音唱着和声，还算不错。当我们唱完时，他问：“谁是比……比欧拉？”

　　我放下五弦琴，叹了一口气：“哦，说来话长了，小华莱士。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每当安静下来，影子渐渐变长的时候，我就会发现自己在想她。如果事情的发展是另外一个样子，我现在就是已婚的人了。有了家和一群孩子，还有美丽的牧羊犬新娘每晚为我铺好粗麻袋床。”

　　“哦，天哪！她是你的女……女朋友吗？”

　　“从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这么说。但是，我在和一条叫柏拉图的愚蠢的捕鸟犬分享着她的爱。有时候，我希望……哦，算了，现在说又有什么用呢。”我摇了摇头。

　　“我从……从来，没有过女……女朋友。”小华莱士腼腆地笑着说。

　　我看了他一会儿：“是的，我能理解。生活对于一只秃鹰来说，是相当令人沮丧的。”

　　“你说……说得对。”

　　“不过，也许有一天……”

　　突然，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跳了起来，转身一看，竟然与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着头巾的动物碰了个面对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死神从坟墓里走了出来。 警犬汉克历险记.第一辑（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