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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露馅
林琅猜得一点都没错，的确是出事了，而且出的事还和他们有关。
“那两个姑娘去了后面的乱石岗，那里有捉藏马熊的机关，我叮嘱过不许去那儿。”多吉显然十分生气，“听说她们俩动起了手，一前一后从屋子里跑出去的。”
“跑出去多久了？”林琅问。
“有一会儿了。”
他们嘴上说着话，脚底下可一点也没闲着，几乎一路跑着到了乱石岗。打斗声从东北角传来，当他们赶过去时，眼前的一幕让他们都目瞪口呆：只见一头拖着长尾巴、浑身长满肉疙瘩、站起来足有一人多高的黑色巨蜥被困在空地上，两条上肢被两柄木头长枪穿过，双脚被捕兽器夹住，正在狂躁地扭动身体，想要挣脱出来。
而在巨蜥对面的一块大石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七七。
林琅不由分说冲了过去，一把扶起七七，动作麻利地从自己衣服上撕下布条替她包扎伤口，同时问道：“小丙不是跟你一起出来了吗？她在什么地方？”
七七嘴角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她盯着他身后。“你这么关心她，可是她就在这里，你居然也看不见。”
林琅的手顿时停了下来，他从七七的眼神中感到了不妙。他突然控制不住地心跳加快，因为他此刻才察觉到：当他冲过来以后，那头狂躁的巨蜥似乎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半天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
他缓缓转过头去看着那头巨蜥，而对方也正在看着他。
“小丙？”他仰着头，脑子里嗡嗡直响，就像有颗原子弹在里面爆炸了一样，“怎么会是你？”
这时七七在他身后又冷冷地扔出一句：“如果不是我偷了多吉的蛊药骗她吃下去，恐怕她永远都现不了形。现在，你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那头巨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去‘无极秘相’，借助星冢的力量帮我恢复原来的样子。我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可你们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她说完发出撕心裂肺的一声长嚎，两条上肢用力一分，竟然折断了钉住她的木头长枪，只是还挣脱不开脚底下的捕兽器。
“到底发生了什么？”林琅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竟分不清眼前这个怪物到底是小丙变成了巨蜥，还是巨蜥偷了小丙的脸来用。
“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七七在他身后愤怒地大喊,“那晚从酒馆里逃走的凶手就是她！杀光守墓人的也是她！你还要维护她吗？再不动手，她会杀光我们所有人！”
但是林琅的手脚却像被定住了一样，根本抬不起来。直到他用余光瞥见斜刺里横伸出的一把雪亮的马刀，这才反应过来，他知道那人是多吉的手下，暗叫一声“不好”，刚想冲上去拦下这一刀，但终究还是慢了一步。
那把马刀刚挥到一半，就被巨蜥的一只前爪直接抓住，精钢铸成的刀刃磨擦过巨蜥盔甲般坚硬的皮肤，发出难听的声音。紧接着，巨蜥的上半身微微一扭，粗壮的尾巴便向那个人拦腰扫去。由于速度太快，那个人连躲都来不及躲，顿时一口血喷出来，身子晃了晃，便倒在地上不动了。
多吉带来的人立刻炸了锅，都将手中的长刀短枪对准了那头巨蜥，只等着多吉一声令下，子弹和利箭就会一齐向巨蜥射去。
眼看场面就要失控，林琅来不及多做周旋，一个箭步蹿到前面，挡在巨蜥和多吉的人之间：“别开枪！她是小丙！这里一定有误会，先听她说！”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多吉目光阴沉，用黑洞洞的枪瞄准了巨蜥，“她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你让我们听她解释什么？”
林琅知道多吉是个认死理的人，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铤而走险，先带小丙离开这里再说。他悄悄抽出铬金匕首，对多吉说：“这里一定有误会，等我问清楚了，再回来告诉你。”
但是他话音还没落，一排子弹就嗖嗖呼啸着飞了过来，越过他的头顶直朝那巨蜥咬去。一见多吉的人已经红了眼，他立刻转身唰唰两刀，将困住巨蜥双脚的捕兽器斩断，挡在她前面，大喊道：“快跑！”
“为什么要救我？”巨蜥并不怕那些子弹，她将蛇一样的小脑袋贴近他，“我变成这样，你不害怕吗？”
“我知道你有苦衷！活着才有解释的机会！”林琅用最快的速度叮嘱道，“我会沿路给你留下记号，你只要悄悄跟着，一样可以找到‘无极秘相’。到时候，我再想办法带你进去！”
他们不过说了三四句话而已，多吉的人已经迅速围成一个包围圈，将他和巨蜥困在中间。而最着急的莫过于疯老头，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跳着脚大喊：“多吉，你是不是疯了？林琅还在里面！”
多吉根本不理会他，用露出杀机的小眼睛死死盯着林琅：“如果你非要维护她，那你们就是同谋，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好！那就来吧！”林琅用匕首指着多吉，“今天我管定了！”
此时，多吉那张脸已经跟涨紫的猪肝没什么两样了。他直勾勾地盯着林琅，咬了咬牙，对身后的手下用藏语嘀咕了两句，然后缓缓将手举起来，猛地向下一挥，顿时，子弹和利箭便从四面八方射向包围圈中央—它们的目标并不是林琅，而是那头巨蜥。
但是除非林琅趴在中间一动不动，否则难免会被误伤。
就在左躲右闪地突围之际，林琅冷不丁发现身边多出来一个人。他扭头一看，见是疯老头，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进来干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疯老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不进来，难道眼睁睁看着你挂掉？早就提醒过你那丫头有问题，当初你要是听我的，哪至于弄成现在这样？”
“这个时候就别翻旧账了。”林琅低头躲过一支箭，“我不想跟多吉成为敌人，也不想让小丙死。你赶紧用你那颗老奸巨猾的大脑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暂时解决这个局面？”
“有个屁办法！”疯老头抽了个空子，贴到他身后，“只能是我掩护，你带着她快跑！多吉他们出来得匆忙，子弹和箭都带得不足，再撑一会儿肯定见底……”
疯老头话还没说完，突然听见那头巨蜥在他们身后阴阳怪气地笑。他和林琅同时扭头一看，只见那头巨蜥已经冲散了包围圈，扼住了其中一个人的脖子，正将那人的身体一点点举过头顶。
林琅发觉不妙，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大喊：“小丙，不要！”
巨蜥这时收住笑声，低头看着他，问：“你到底站在哪一边？”
此时她背对着光线，蛇一样的小脑袋下面只剩下一大片阴影，根本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她扭动着长尾巴，在黄昏的暮色中看起来如同一个幽灵。
“你不能一错再错！”林琅冲她大喊。
“难道我现在停止再错，他们就会放过我？”她的声音像锋利的刀割断了钢丝，“杀一个和杀五个有什么分别？就算我一个人都没有杀过，任何人只要见到我这副样子，也一样会要我的命。”
“小丙，快放了他！”林琅向她伸出手，目光无比坚定，“相信我，有我在这里，绝不会让你死！我一定会为你争取到说出真相的机会，我也一定会帮你找到解决的办法。”
“说出真相又有什么用？”她尖利地打断他的话，“我早就试过了，没用的！真相不会为我换来任何同情心，我到最后还是该死！我讨厌你这副嘴脸，你以为你可以拯救所有人吗？”
“既然你不想说出真相，那我带你走。”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不会跟你走的。因为我根本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她又发出那种阴阳怪气的笑声，“既然我比你们都强大，为什么要乞求你们原谅？”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突然将扼住的那个人狠狠向上抛起，然后身子向上一蹿，凌空对着那个人当胸一击，上肢就穿透了那个人的身体。等她再落地的时候，那个人还在她上肢上挂着。
“一击穿身？”看到这一幕，多吉的小眼睛眨了眨，“原来，我那个死在酒馆的手下也是你杀的。你们居然合起伙来骗我！”
他说完这句话，用大刀在手里划出一道银光，身体像矫健的豹子一样凌空高高跃起，狠狠一刀向巨蜥当头劈下。
这看似简单的一刀，其速度与力量都绝非一般人所能想象。更何况多吉是用刀的行家，从小就经过严苛的训练，这一刀在他的手上使出来，更是没有不中的道理。
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一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然后闪电般深深嵌进了巨蜥的脑壳子里。
但那头巨蜥不仅没有倒下，反而在这时候发出一阵更瘆人的笑声。那声音已经越听越不像小丙的了，似乎就是一头大蜥蜴在笑。
笑声中，巨蜥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抓住了多吉握刀的那只手，猛地一扭，多吉的手骨立刻发出清脆的折断声，刀瞬间脱手。随后，他的身体便被巨蜥扔了出去，像沙袋一样重重摔在地上。
“你那个倒霉的手下在酒馆里看见了我的样子，我只好杀他灭口。”巨蜥边说边将嵌在脑壳里的那把大刀拔了出来，提着它向多吉走去，“我本来不想招惹你们，可你们却个个都要跟我过不去。”
她说到最后一个字，一只脚已经踩住了多吉的身体，那把刀也跟着劈下。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颗小石子突然从人群后面飞过来，啪地击中巨蜥的肩膀。
说来也奇怪，她那身连子弹和钢刀都不怕的坚硬皮肤，竟然被一颗小小的石子击破，肩膀上顿时一片血肉模糊。
一看这种手法，林琅就知道是阿离来了—在湖边，阿离也是用这种手法击退那些浆人的。
林琅大喊：“小丙，快跑！”
巨蜥看了看肩膀上流下的血，似乎也意识到这一次不跑不行了，于是转身一个纵跳蹿了出去。与此同时，多吉的人也不由分说地追了上去。
但是没跑多久，巨蜥就停了下来。因为她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只要再往前多走一步，就会跌落万丈悬崖。
两方都僵持着，多吉的人不敢轻易靠上去，而巨蜥也没有路可走。
“姑娘，何必跟自己过不去？”随着这个声音响起，阿离从人群后面走上前来。他看着巨蜥那个蛇形的小脑袋，以及小脑袋下面那张苍白无助的小女孩的脸，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出真相，总比背负委屈无比壮烈地死去要强。相信我，我们愿意帮助你。”
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天生就有一种磁场，让你不得不信任他、追随他，甚至是服从他。他说出的每一句话似乎都等同于金科玉律。他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自然就会带出一种不凡的气质。
阿离就是这种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巨蜥盯着阿离，语气依然冰冷，但眼神已开始松动。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骗人的话。”阿离平静地看着她，“这次也不会。”
巨蜥显然还在犹豫，但这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终于还是开口了：“我是五号变种人。”
听到这几个字，林琅和疯老头都倒吸了口气，异口同声地问道：“你就是当年从海底实验室逃走的那几个变种人之一？”
说到那个海底实验室，林琅和疯老头都不陌生。当年日本人在南海海域发现了一种神秘的力量，于是开始建造海底实验室，并借助那种力量研究出了五号变种人。直至苏先生带他们进入海底，他们才明白，那种所谓的神秘力量其实是星冢发出的引力场。
“原来你们也知道那间实验室。我早就料到，它不可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早晚有一天会被世人所知的。”回想起那段日夜都交织在痛苦中的经历，巨蜥的语气也低沉下来，“那一次实验室起大火，总共逃出来六个变种人。但我们逃出来之后就各走各的，互相也不再联系和提起。本来我想找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悄悄躲起来，凑合着活下去算了，但没有想到，却偏偏遇上了他。”
说到这儿，巨蜥停顿了片刻，苍白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少有的光芒，但这光芒转瞬即逝。
“他是我见过的最非凡的人，非凡到令人难以相信。在他面前，我是那么的自卑，但是我又那么希望每天都能看见他。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能活着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她苦涩地笑了笑，“他对我也很好，虽然我不知道这种好是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好奇，但对于我来讲，这已是毕生的满足了。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只听别人都称呼他为苏先生。”
“这个非凡的苏先生，一定也给你吃了不少苦头吧？”阿离在一旁冷冷地打断她的话。
“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因为我太想留在他身边了。”她叹了口气，“苏先生从我口中知道了海底实验室的事，知道当时除了六个变种人之外，还逃走了三枚活体。他对此十分感兴趣，派人多方寻找，竟然捉到了当年从实验室逃走的其中一枚活体，并从中提取了更为强大的变种人基因。他将一部分基因注入我的身体里，之后便让我去杀人。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杀掉那群守墓人。”
“为什么要杀守墓人？”
“他做事，从来不会告诉别人理由。”巨蜥摇摇头，“为了不惹他生气，对于他的命令，我从来都是无条件执行的。”
“你还真是痴情。”阿离又是一声冷笑，“为了留在他身边，不惜替他去杀人。这个非凡的苏先生，是不是真的有那么大魅力？”
“其实就算没有他，我也一样要杀人。”巨蜥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当年从海底实验室逃走的那枚活体，属于日本人的最高研究级别，在那枚活体里被注入了杀人指令。而经其提取的基因里，自然也带了这种指令。所以，当我身体内部的能量逐渐堆积的时候，我便会自动执行杀人指令。既然无论如何都要杀人，我当然选择为了他去杀。”
她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目光依次扫过林琅、疯老头以及七七，神情颇为感伤：“但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们。”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真相竟是如此。在这个混乱的年代，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命运不会在某一天突然改变？
这时，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的林琅突然开口道：“我想，我知道苏先生让你杀守墓人的目的。” 无极秘相之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