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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湖妖

　　林琅和疯老头绕着这个湖转了不下三圈，并未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只不过，湖边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沼泽，表面上被水草覆盖，隐藏得极好，人稍一疏忽就会踩进去，如果不细心，当真是防不胜防。

　　渐渐地，林琅开始怀疑老板娘的话了，因为湖边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动物活动过的踪迹。而且，待得越久，就越感觉这里一片死气沉沉，听不见虫鸣，看不见飞鸟，草地里没有任何生物，连湖水都像是死的，一动也不动，似乎从来就没有任何活的东西来过这里。

　　湖里真的会有妖怪吗？

　　在一种天生的好奇心的驱使下，林琅弯腰捡起一块石头，扬手丢进了湖中心。

　　“喂，你干什么？”疯老头拉了拉他，“要是被当地藏民看见你冲湖里扔石头，非宰了你喂狗不可。”

　　“嘘—”林琅示意他别说话。

　　只见那石头落到水里以后，竟然像落进了棉花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沉了下去。紧接着，就在石头入水的位置，徐徐升起一团浓厚的黑色烟雾。

　　“居然真的有妖怪？”林琅一下子愣住了，“刚才我们在大雾里看见的黑烟，会不会就是它？”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啊！”疯老头大喊了一声，就过来拉林琅。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那黑烟就像内部产生了分裂一样，突然向四周延伸扩散，眨眼之间就覆盖住了整个湖面，并且嗖地向岸边逼来。

　　“快跑！”这时林琅也反应过来了，大喊一声，刚想转身拉住疯老头，却发现疯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他一惊，连着大喊了几声，四下里竟然没有一丝回应。地上的草也没有被压倒和拖动的痕迹，就这么一眨眼的工夫，疯老头怎么会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呢？

　　就在这时，天也突然黑了—刚才明明还是大日头，但现在却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天空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连脚下的草地都看不清楚了。

　　林琅突然恍然大悟：是那团雾！他已经在那团黑雾里了。

　　情急之下，他想起身上还带了打火机，赶紧掏出来打着。有了光亮，他心里总算稍稍踏实了一点。

　　不管雾里有什么鬼，不找到疯老头他绝不会走。他正打算再喊几声，突然听见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挣扎着喊道：“林琅，救我！”

　　是疯老头！

　　“林琅，救我！”又是一声。这次他听清楚了，声音来自右脚边。

　　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火光，他终于在一片沼泽里看见了疯老头—疯老头的身体已经全部陷进了沼泽里，只剩下一张脸仰面朝上地露在外面，目光呆滞，表情僵硬，似乎已经严重缺氧了。

　　“疯老头，等着，我马上救你！”林琅说完立刻将手伸过去，抓住疯老头的衣服领子一点点往外拽。那沼泽的吸力十分大，他想快也快不了。

　　好不容易等到疯老头的肩膀也被拽了上来，他正想换个姿势，突然听见疯老头身下的沼泽里传来一阵古怪的声音，好像是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烂泥里往外吐气。

　　随后，疯老头的脸剧烈地晃了晃，居然自己一点一点地从沼泽里拔身站了起来。

　　但是疯老头的姿势十分僵硬，配上那副呆滞的表情，就像诈尸还魂一样。

　　林琅隐隐感觉到不对劲，于是缩回双手，直起身来，将打火机重新打亮，并往后退到一个安全范围。这时，他惊讶地发现，在疯老头身后还紧紧贴着另外一个人！

　　那个人从头到脚都被泥浆裹住，完全是一个泥人，连五官都没有。而且那些泥浆好像正在那人身上融化，稀稀拉拉地不停往下滴淌。

　　那个泥人的一只手正死死扼着疯老头的喉咙，他们就这样笔直地站立在沼泽里，如同站在平地上一样，半天都没有动一下，也没有往下沉。

　　林琅当然看得出对方是在利用疯老头引他过去，但眼下他也只能将计就计了，因为他发现疯老头这半天都没有再呼一次气，再拖延下去恐怕就要窒息了。

　　他把脚尖一点，如同一头矫健的豹子般跃起，直朝沼泽中的那两个人扑去。

　　这看似自投罗网的一扑，实际上他已经精确地计算好了力道、方位和倒地的角度，如果没有意外出现，凭着这一扑之力，三个人的上半身都将倒在沼泽之外，到时候他将以最快的速度救疯老头脱困。

　　但意外偏偏就在这时出现了：他刚一跃起，就猛然发现沼泽中的那两个人竟然不见了。

　　这一惊非同小可，情急之下，他不得不在半空中疾速扭腰、翻转，凭借着过人体质以及天生对方向的准确判断，总算平安落地。

　　沼泽里的两个裹满泥浆的人怎么会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下子消失，而且连一点声音都没有？难道这黑雾有毒，让他产生了幻觉？难道沼泽里根本就没有人出现？

　　他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得直龇牙。看来，刚才的一切与幻觉无关。

　　他微微地喘着气，看了看周围的环境，一滴冷汗从他的额头滴落。四周都是撕扯不开的黑雾，没有光明，没有声音，没有人，仿佛把他关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你是谁？”他冲着那黑雾大喊，“你为什么不出来？”

　　在最后一个字的余音中，他赫然听见身后又传来那种咕嘟咕嘟的声音。他猛一转身，正好看见身后沼泽里的烂泥正在自动聚拢、凝结、拉长、立起，变成人的形状。

　　原来，刚才挟持疯老头的是沼泽自己变化出的“浆人”！

　　他心念刚一转动，其他沼泽里也纷纷出现相同的一幕：那些烂泥变身成浆人后，便一个个从沼泽里走了出来，从四面八方向他包围过来。

　　而林琅此时也做好了准备，牢牢握紧了手里的刀。当第一个浆人向他袭击的时候，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挥刀，刀子整个没进了浆人的身体。可那个浆人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依然前进着向他发动袭击。

　　他这才回过味来：那浆人是烂泥做的，根本不怕任何兵刃。

　　于是他立刻改换招式，踢腿横扫，紧跟着补上一掌狠切向那浆人的颈部，心说要是把头给你切了，你怎么都动不了了吧？

　　事实上，这样的近身肉搏确实收到了一点成效，的确比冷兵器管用—那个浆人的头和腰断开时溅射出的泥浆飞出去好远，然后，它便稀稀拉拉地垮了下去。

　　见这个方法奏效，林琅顿时信心大增，心说这浆人也并不是那么难对付。虽然这些浆人体型高大，但是反应很慢，动作也略为迟缓，只要他速度够快，不用太长时间就可以把这些浆人全部干掉。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他很快便又发现：那些之前明明已被打散成烂泥的浆人，没过多久又重新聚拢成形，从沼泽里站立起来，再次把他包围。

　　而此时他已经用过一轮快打，又是在沼泽地上，还要防着脚下的陷阱，体力比平时消耗得更大，眼下正有点青黄不接。他只是稍微走了一下神，后脑勺就被一个浆人的泥手狠狠甩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紧接着，他的肚子、腰、腿、后背接二连三地被浆人击中。那些泥浆就如同浸了水的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让人感到火辣辣的钻心的疼痛。

　　更糟糕的是，一只浆人的泥手突然从斜刺里伸出来，整个全拍在了他脸上，他的眼睛、鼻孔、嘴巴顿时全被臭烘烘的烂泥填满，他彻底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但是顽强的毅力支撑着他，他没有倒下。他一边用手肘护住头，一边迅速扒拉着耳朵里和眼睛里的烂泥。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一只凉飕飕的泥手从他身后绕过来，就要扼住他的脖子了。

　　这个时候，他本该想办法自救，可是却偏偏控制不住地想到了疯老头：这家伙这么半天都没见人影，会不会已经被浆人掐死了？

　　这个念头刚刚一闪，身后那只泥手便扼住了林琅的脖子，竟然瞬间收紧，力量如同钢条一般，不但牢不可破，而且越收越紧。他竟然连挣扎的余地都没有，只要再过几秒钟，他的颈骨就有可能被捏碎。

　　千钧一发之际，一丝极为纤细的金属破空之声从林琅耳旁划过。同一时间，那只扼住他的泥手啪地散了，泥浆顺着他的脖子一直往脚下流去。

　　“左前方四十五度，一直跑！”一个声音自黑雾中突兀地响起，也分不清是从什么地方传过来的。

　　林琅没有任何犹豫，立刻遵循那声音的指引，一路往左前方跑，自己都记不清跑了多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停。四周依然是沉沉的黑雾，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尽头。

　　就在这时，他竟然又看见了疯老头。

　　疯老头就趴在他前面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受了重伤，躺在那儿一动都不能动。这次这个疯老头，看起来应该是真的。

　　“疯老头！”他大喊一声，赶紧加快步伐跑过去。

　　当他的手就要搭上疯老头的肩膀时，刚才那阵熟悉的金属破空声又远远传来，一个银白色的小圆圈咻地射进了疯老头的大脑，并且直接从另一边穿了出去。他还没有来得及惊呼，就看见疯老头整个人瞬间变得稀软，皮肉都从衣服里簌簌地滑出去，流出一摊一摊的泥浆。

　　竟然也是个浆人？他正目瞪口呆，一只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蒙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随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迷迷糊糊中，林琅感到有一个人正在摇晃他的肩膀，都快把他晃散架了。与此同时，一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对着他的耳朵大喊：“林琅，快醒醒！快醒醒！”

　　是疯老头？

　　这次这个疯老头会不会又是假的？

　　他挣扎着睁开双眼，白晃晃的光线立刻刺痛了他的瞳孔。他伸手挡在脸上，从手指缝中看见了疯老头，也看清了周围的一切：没有黑雾，没有浆人，没有烂泥在沼泽中蠢蠢欲动，天色还是他们来时的样子，阳光刺眼。就连疯老头也没有任何异常，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包括那个湖在内。

　　但是他却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泥浆。

　　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他盯着疯老头问：“你刚才到底在什么地方？”

　　“你怎么反倒来问我？”疯老头扶他坐好，“我还正想问你呢，你刚才去哪了？害得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掉进沼泽了呢。”

　　“你说什么？你刚才一直在这里找我？”林琅死死地盯着疯老头，甚至能感到自己眼球上的一根血管正在爆裂，一口气问道，“你难道没有看见湖里的黑烟？难道刚才这里什么变化都没有？还有，我最后又是怎么出现在你面前的？”

　　一看林琅的表情，疯老头就知道刚才一定发生了一些意想不到的事，于是仔细整理了一下思路，这才说道：“当时我看见你捡起块石头扔到了湖里，湖里升起了黑烟。我本想拉着你跑，但是就在这时，有东西进了我的眼睛，我只不过低头揉了揉，再睁眼时，你就不见了，那黑烟也不见了。后来，我就一直在这里找你，没想到你却突然从半空掉了下来。”

　　“从半空掉了下来？你说得详细点！”

　　“或者说，更像是被人从某个地方扔出来的。而且，我接住你的时候，发现你脸上有股味道，好像是一种药水的味道。”

　　听完这些话，林琅陷入了沉思，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过了良久，他才将这件事的全部经过讲给疯老头听，末了，又补充道：“看来，你和我刚才一直都在这里，但是却被某种力量分隔开了，并且在我们周围多出了另外一个空间，所以我们谁也看不到谁。依你看，这是不是一种奇门遁甲？”

　　“很像。”听完林琅的讲述，疯老头也神色凝重，“我很小的时候，听说过这种叠加空间的秘术。但是这秘术早就失传了。听说能练成这种秘术的人，非仙即魔。可是，是谁对我们用了这种秘术呢？”

　　“总之，是那湖里的东西。黑烟一出现，我们就被分开了。”林琅扭头盯着眼前那仍然死寂一片的湖，“说不定，湖里真的有妖怪。疯老头，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是被某种力量引到这里的？你想想，为什么刹车偏偏就在快要撞上那片大雾的时候失灵了？之后，车子不得不冲进了大雾，但是出了大雾，我们就看见一个莫名其妙的酒馆，然后老板娘告诉我们，黄羊和雾都是从湖边过去的。”

　　“你是说，有人有意要指引我们来这个湖边？”疯老头一皱眉，“可是，如果这个人要杀我们，在这种无人区里根本无须顾忌，随时可以下手，何必要费这么大周折？难道，他是不想祸及那两个女孩子？”

　　“也许，他就是想玩玩我们，就像猫和老鼠那样。”林琅冷哼了一声，“你猜，那团黑烟，会不会就是苏先生从海底大牢里放出来的那位？”

　　“‘非人’？”疯老头想了想，一摇头，“不太可能，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在雪线以上了。而且，他们有什么理由半途折回来杀咱们？要杀在獠风岛就可以下手。”

　　见林琅半天不说话，疯老头碰了碰他：“喂，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我不向湖里丢那块石头，又会是怎样一幅情景。”

　　“如果这真是一个局，不管你丢不丢那块石头，哪怕你放个屁，那黑烟也会冲出来的。”疯老头笑笑。

　　“咱们该离开这里了，再不走就真的是等死了。我浑身上下都是泥，也要回去换身衣服了。”

　　“好。”疯老头扶着他站起来。

　　在转身往回走的时候，林琅忍不住又扭头看了看那个湖，另一个疑问一直在他心里萦绕不去：刚才那个在黑暗中救了他的人又是谁呢？ 无极秘相之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