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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无人区酒馆

　　厨房很小，也很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一应物品全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灶里的火已经烧旺了，锅里的白粥也已经熬出醇厚的香味。一大盘炒得鲜嫩的青笋，一碗鸟蛋打成的蛋花汤，再焖上一条鱼干，这顿饭就算做成了。

　　看着小丙忙忙碌碌的身影，一直斜倚在门边的七七突然开口说了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演技却这么好。”

　　听了她的话，小丙愣了一下，但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姐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不明白？”七七冷笑一声，“虽然你看起来弱不禁风，可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来面目。”

　　“这的确不是我的本来面目。”小丙坦然回答，“身为守墓人，原本就不该这么胆小。但是今天的一切，的确把我吓坏了。”

　　“你的伪装，只能瞒过外面那两个傻瓜，但别想瞒过我。”七七盯着她，目光里寒光闪动，“我早就知道你们守墓人部落，你们所设的那个结界，是当年王族亲传，外人根本不知道其中奥妙，就算大罗神仙来了，也一样进不来。你倒是跟我说说，是个什么样的凶手，竟然能闯过那个结界？我看，是有内应吧？”

　　小丙手里那条鱼还差一点就要被刮完鳞了，她这时却不得不停下来。她咬了咬嘴唇，脸蛋涨得通红：“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绝不是内奸！难道就因为我是唯一活下来的人，就应该受到这样的怀疑？”

　　“你真的那么无辜吗？”七七一边冷笑，一边慢慢踱到她身边，用两根手指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的脸仰起来对住自己，同时眼眸中已蹿起两团幽蓝色的影子火焰，“那你说说，那个凶手如此强大，脚印都已经追到了井边上，怎么会察觉不到井里躲着个人？他有什么理由单单放过了你？”

　　小丙丝毫不躲闪，也没有惊慌，直视着七七眼眸深处那两簇摇曳的影子火焰：“也许，是水阻断了他的嗅觉；也许，突然出现了别的情况，才导致他匆匆离去。”

　　“你知不知道，违背对王族的誓言，会是什么下场？”七七眼中的火焰瞬间大炽。

　　小丙平静地看着她，过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可能不知道，身为守墓人，会比常人多出三百年的寿命。这世上，还有什么条件值得与这三百年交换？所以，我没有理由违背对王族的誓言。”

　　“小丫头，别跟我耍花样。如果日后我查出你是勾结凶手的内奸，我一定随时杀了你。”

　　“你随时都可以。”

　　“但愿你真的清白，可别让我逮到你的狐狸尾巴。”七七收回她的手指，眼里的火焰也随之熄灭，“快点做饭吧，大家都饿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厨房。虽然刚才的对话没有让她抓到任何实质性的把柄，但她绝对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叫小丙的丫头，一定有问题。

　　那种感觉就像是她心里长出了一根刺，却一时又拔不出来。

　　她又回到之前那间木屋时，看见林琅和疯老头正在门前的地上挖坑，准备把那些尸体埋了，于是走过去，用余光扫了林琅一眼，冷冷地问：“你真的打算带那丫头一起走？”

　　“是啊。”林琅直起腰来，“刚才不都说好了吗？”

　　这时，旁边的疯老头悄悄碰了碰林琅：“瞧这架势，她们刚才肯定谈得不愉快。”

　　“我要提醒你，小心引狼入室。”七七边说边又一个人坐到门边，仰头看着天,“我用催眠术试探她，竟然根本无法找到她的意识。她的大脑仿佛就是一个空壳。”

　　“真的？”林琅微微一皱眉，“说不定，这就是守墓人的特点。”

　　“你倒真会替她着想。”七七又在冷笑，“既然我的话你听不进去，那就自求多福吧。”

　　看着她这副表情，林琅反倒忍不住笑了：“你这一路上都没有说过话，就今天话最多，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你还是别自作多情了。”七七闭上眼睛，把头靠在门框上。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脸庞上，让她那张清冷的脸有了一种少有的柔和，就像一片舒展的百合花瓣。她似乎乏了，又低语了一句什么，便不再说话。

　　就在这段时间里，厨房的饭菜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此刻，小丙正要将锅里的那条鱼翻个身。

　　就在她对面的那堵墙上，一个细长枯瘦的影子已经默默伫立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四个人便离开守墓人的寨子，一起上了路。

　　到山下以后，疯老头先是用三根金条换了一部看起来还不错的车子，并且在后备厢里储满了水、食物以及两大桶汽油。然后，他又在地图上确定了一条能最快到姜根迪如雪山的路线，便开着车上路了。

　　姜根迪如在藏语里的意思就是“狼山”，喻指无法越过。它位于唐古拉山脉各拉丹东雪山西南侧，海拔六千五百四十二米，是长江正源沱沱河的发源地。

　　沿着沱沱河往上游走，经过一大片布满沼泽的草地、断断续续的河流以及一片无人区之后，才能看见姜根迪如雪山的影子。

　　尤其在进入冬季以后，陷车是常有的事，据说那里最深的沼泽可深达一百多米，一脚踏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幸亏疯老头有经验，提前给车子做好了防水装备，而且基本上都避过了大沼泽，中间虽然有几次陷车，但都有惊无险，平安驶过。

　　很快，他们又进入了一片无人区。

　　在青海和西藏一带，其实存在着大量无人区，只是它们大多数都没有名字。而众人所熟知的可可西里，不过是其中一个很小的无人区而已。

　　在无人区里偶尔会看见一些野生动物，例如牦牛、藏羚羊等，它们并不是很怕人，肆无忌惮地在沙地上乱窜。很多时候，车子都要主动躲着它们走。

　　恰在这时，在他们前方一百米远处，出现了一群黄羊。

　　那群黄羊也不知道要赶着去干什么，奋蹄如飞，扬起的沙尘足有几十丈高，快把半边天都遮住了。

　　但是疯老头并没有要绕道的意思，只是一通狂按喇叭，好引起那群黄羊的警惕。可是这招收效甚微，那群黄羊似乎听不见喇叭声，仍然直直地朝他们冲了过来。

　　“奇怪……”林琅一直盯着车的前方，“我怎么觉得是那片沙尘在追赶着黄羊？而且你们发现没有，那沙尘的形状一直是凝固的？”

　　他话音刚刚落下，那群黄羊就已冲到了离他们不足十米远的地方，速度快得惊人。它们个个红了眼睛，除了跑之外，似乎已经丧失了其他意识。

　　疯老头立刻左打轮想避开这群黄羊，但万万没想到，车子居然失去了控制，刹车引擎没有一个能用的。黄羊这时已到眼前，车子来不及躲闪，只好一头冲进了黄羊的队伍里。

　　虽然车窗关着，他们仍然能感觉到车子外面就像在过千军万马一样，轰轰声不绝于耳。等到那群黄羊全过完了，车子便扎进了那片沙尘里。

　　也许是受到沙尘的强大阻力的影响，失控的车这时终于慢下来了一点点。“你看你选的什么破车子，专门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眼看着车子就要一泻千里，林琅不得不从副驾驶座上扑向方向盘，打算来个力挽乾坤。但就在这时，他无意中发觉有些不对劲：如果是沙尘，应该有密密麻麻的沙粒悬浮其中，并且会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但是这些都没有，他透过车窗看见的分明只是一片浓得像棉花糖一样的大雾。

　　在这种沙地上，怎么会起雾？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车子已经以失控的状态在这雾里行驶了将近三分钟，竟然还没有冲出去。谁也不知道这雾的范围到底有大。

　　万一这雾永远都没有尽头，那么他们又会被带去何方？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任由车子失控下去，他们可能都会有生命危险。于是林琅对疯老头和七七大喊道：“我数到十，如果还出不了这片雾，咱们就跳车。”

　　“你先帮我把着方向盘，我得揣点金条在身上。”疯老头表示同意。

　　“多揣点儿！”林琅一边提醒他，一边将手把上了方向盘。这时他的整个上半身都挤向了疯老头那一侧，冷不丁透过侧面的车窗发现，在这片黄色的大雾里，还隐隐约约有一层黑色的雾在翻卷。

　　他只不过略微一发愣，一道刺眼的亮光便突然打在了车窗上，紧接着，车子似乎撞到了一个沙丘，终于停了下来。

　　等他们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围绕在车子周围的那片黄色大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他们推开车门走下来，四顾茫茫，到处都是黄沙，头顶是快要把人晒化的青天白日，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里。

　　不过，他们很快就在沙丘的后面发现了一个两层的小木头房子。房檐下挂着一块破木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酒馆。

　　可是，这里是无人区，有谁会把酒馆开在无人区里？

　　四个人都怀疑自己眼花了，要不然看见的就是海市蜃楼。结果就在这时，一个绾着夸张的蓬松发髻、浓妆艳抹的女人从酒馆里走了出来，冲他们一边挥手一边招呼道：“有酒有肉有房间，住两晚送一晚。”

　　虽然四个人都对突然冒出来的这个酒馆心存戒备，但是最终还是抵挡不住有酒有肉有房间的诱惑，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住下来再说。毕竟连着在车子里颠簸了三四天，他们实在迫切地需要一张床和洗一个热水澡。而且，车子抛锚了，也需要时间整修。

　　他们进了酒馆以后才发现，那个女人的确没有骗他们，确实是有酒有肉有房间。只不过，酒是兑了水的，肉硬得要硌掉牙，每间房都小得只能放下一张床而已。

　　到处都是尘土，桌子和椅子高低不平、长短不一。唯一入得了眼的，便是那个浓妆艳抹、衣服紧紧绷住身体的女人，她叫香香，是这里的老板娘。

　　香香说，这里虽然是无人区，但偶尔会有一些探险家和带黑货的商队经过，只要半年里遇上一个商队，她一整年的吃穿开销就全都不用愁了。

　　“可就算是这样，你一个女人，把店开在这种连半个人影都看不见的地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害怕？”疯老头边吃边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很担心她那身紧得不能再紧的衣服会突然崩开。

　　香香嘻嘻笑着，似乎看穿了他在想什么，故意扭着小细腰从他面前晃过去，将一盘切好的猪耳朵放在林琅面前，嘴巴里在回答疯老头的话，眼睛却波光荡漾地看着林琅：“来这里的客人，他们要什么，我就给什么，大家各取所需，谁也不会为难谁。何况，这里永远都没有人收税，没有人涨房租，也没有其他店来竞争，只有大风和黄沙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说到大风和黄沙，我正好有一件事想问问你。”林琅往小丙碗里夹了一条耳丝，看着老板娘，“就在你看见我们的前一分钟，一群黄羊被大雾追赶，从这里跑了过去。你知不知道，那片雾和黄羊从何处来？”

　　“这个问题你算是问对人了。”老板娘干脆一屁股挨着林琅坐下，一只手搭在了他肩膀上，“我知道，那群黄羊是从湖边过去的。”

　　“湖？什么湖？”

　　“从这里出门往西八百米左右就能看见。但我劝你们最好别去，因为湖里有妖怪。”

　　“哪里来的什么妖怪？”疯老头对此不以为然，“你们这里的人，凡事总喜欢往神神鬼鬼上扯。”

　　“信不信由你。”老板娘又是嘻嘻一笑，“有些事，不信邪是不行的。”

　　林琅又问了一个问题：“老板娘，你的店开在这里有几年了？”

　　“五、五六年了吧。”老板娘突然支吾起来，“时间太久，记不清楚了。”

　　林琅点点头，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吃完饭以后，大家各自回屋休息，一个人一间屋。见天色还早，林琅便过来找疯老头，打算去那个湖边看看。

　　由于车子坏了，他们只能徒步走过去，一个小时之后，才见到那个湖—与其说是一个湖，不如说那是一个面积比较大的水塘。

　　如果以西湖或鄱阳湖做参照，那么在藏区，很多湖其实都只能算是大水塘。 无极秘相之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