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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迷惑
直到后半夜，疯老头才搀着林琅从乱石岗上走下来。林琅不胜酒力，喝几口就醉了，回来后便直接倒头大睡。而疯老头也随便收拾了一下，和衣躺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疯老头突然闻见房间里凭空多出来一股奇怪的气味。这气味他从来没有闻到过，也说不清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总之有些腥臭，呛人鼻孔。
他正琢磨着该不会是林琅酒后失禁，拉在了裤子里，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敲门的人好像很谨慎，敲门声不大，但是听得很清楚。
他嘟囔了一句，站起来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从头到脚都裹在斗篷里的人，斗篷的帽子很大，加上那人又刻意低着头，所以根本看不见脸，只能依稀辨认出个轮廓。
有那么一瞬间，疯老头差点以为是一个斗篷立在门外。
多吉说过，村子外面都被下了迷蛊，没有人领路根本进不来，所以这个穿斗篷的人肯定是村子里的。疯老头吸了吸鼻子，发现刚才闻见的那股腥臭味儿更浓了，好像就是从穿斗篷的人身上发出的。
“你是谁？找我有事儿吗？”他醉眼蒙眬，微微探了探头，想看清楚斗篷下面的脸长什么样。但是那个人似乎觉察到了他的这个意图，刻意躲开了。
见那人不说话，疯老头又问：“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来找屋里那位的？”
那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嗓子里发出一连串呜噜呜噜的声音，就像打呼噜一样，也不知道在哼唧什么。就在这串呜噜声中，那人终于缓缓抬起了头，让疯老头看见了他的脸。
但是，疯老头唯一能看见的只是一双血红血红的眼睛。那双眼睛连瞳孔都没有，就像含着两潭浓浓的血水。
只有一双眼睛而已，其他的什么也看不见。看不见鼻子，看不见嘴，看不见眉毛，看不见脸。
蓦地，疯老头突然醒悟过来：那股腥臭的味道不正是血水的味道吗？
他盯着那双血红的眼睛，只是一个恍惚，竟一头栽了进去，身子周围全是浓浓的像血一样的黏稠液体。那些液体渐渐没过他的头顶，灌进他的肺里。
他扑腾了两下，很快就动不了了。
直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才确定自己并没有被淹死。他依旧待在房间里，并且七七和多吉也在一旁。
“你们怎么也在这里？”他揉揉太阳穴坐起来，发现那两个人神情有异，于是又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多吉打量着他，眼神中闪过一丝怀疑，沉声说道：“昨天晚上，金光兽进了村子，我们发现了它的脚印。它是来找你的，因为脚印就到你屋外，再没有往村子里其他地方去。”
“来找我？”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疯老头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心说昨晚那穿斗篷的人难道是金光兽假扮的？又或者，金光兽紧随在那人之后来过？
他眨了眨眼，反问：“你怎么知道它一定是来找我的？就不能是来找林琅的？”
“我的人发现你的时候，你一个人躺倒在门口，昏迷不醒。而且，只有你身上有金光兽的味道。”多吉盯着他，目光像钉子一样让人不舒服，“我感到很奇怪，那头金光兽为什么没有杀你们？”
“你这叫什么话？难道你很希望它杀了我们？”虽然嘴上不满，但疯老头在心里也忍不住直犯嘀咕，看样子，昨晚是被那双红眼睛迷惑了，所以才会昏倒。
“可是，我明明看见的是一个穿斗篷的人……”他说。
七七打断他的话：“那个穿斗篷的人就是金光兽。它走出村子的时候，脱下斗篷扔在地上，村里人捡到了那个斗篷，上面有它的气味。”
这下疯老头彻底凌乱了，他怎么也想不通那只怪兽怎么可能假扮成人的样子来找他，难道这是一出《聊斋》？
最关键的是，它来找他干什么？总不可能只为了打个照面吧？
他一边想一边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一圈，想看看有没有伤口什么的，也好搪塞得过去，打消一下多吉心里的疑虑。但是他摸遍身上，发现自己不仅毫发无损，而且连衣服都整整齐齐，连被撕扯翻找的痕迹都没有。
这可真的是邪了门了。他只好无奈地一摊手，对多吉说：“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一看见它的眼睛就晕了过去。你如果不信，可以让七七对我进行催眠。”
“已经催眠过了。”多吉冷冰冰地说，“事情的经过和你说的一样，我只是好奇它为什么不杀你们。”
“喂，你别翻来覆去老问这个问题好不好？”疯老头扫视了一圈，这才发现林琅并不在屋里，心说关键时刻不来救驾，这小子溜得还真快啊。他白了多吉一眼，悻悻地说：“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反正它留下了脚印。”多吉背着手，“你们收拾一下，十分钟以后出发，我们要追踪它。”
多吉他们说完就出去了，疯老头这才发现林琅就站在门外，赶紧把他叫过来打听昨晚的事。但是林琅也是一问三不知，一整晚睡得跟死猪一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如果不是早上多吉的手下在门口吵吵嚷嚷，他都不知道疯老头晕倒在地了。后来多吉和七七就来了，把他支开，说有些事要问疯老头。
见也问不出什么，疯老头只好打住话头，叮嘱林琅赶紧收拾东西。十分钟以后，一行人便跟着多吉的队伍上山了。
他们沿着金光兽的脚印一直向雪山上追去。那脚印很大，在雪地上分外清晰，从间隔和频率看得出来它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跑走的。
一路上，疯老头都在走神，连林琅跟他说话也没心思理会，心里一直在想一件事：为什么那头金光兽谁也不找，偏偏来找他？他昏迷之后，那金光兽到底对他做了些什么？会不会像迷惑多吉那样，迷惑他去杀了什么人，只不过没被七七的催眠术看到而已？
他越想越直冒冷汗，好几次都脚底踩空，幸亏林琅在边上扶住他。
又走了一会儿，队伍不知不觉进了一个巨大的冰斗。冰斗里面还套着一个冰塔林，而他们一路追踪的脚印就在冰塔林的外面戛然而止，彻底不见了。
多吉一挥手，示意大家提高警惕，然后便带头钻进了冰塔林。
那冰塔林几乎占据了整个冰斗四分之三的面积，里面纵横林立着大量的冰柱、冰树、冰锥、冰花以及一些长短不一的冰钩，有点像一个冰雕的小园林。
冰面上当然看不见任何脚印，而且连根毛也没有。他们转了一圈，一无所获，正准备原路撤出的时候，林琅突然动了动耳朵：“等等！”
所有人立刻停在原地不动，全都齐刷刷看向林琅。而林琅此时正全神贯注地盯着疯老头的眼睛—在那双眼睛的瞳孔中间，竟然出现了两个血红色的斑点。
“别眨眼睛。什么都别做。”林琅小声叮嘱疯老头，然后默数到三，整个人突然像豹子一样跃起，将疯老头一下子扑出去五六米远，两个人就势滚到了一个冰墩后面。
而就在被扑倒的那个瞬间，疯老头正巧仰脸看见半空中蓦地出现了一头浑身金光闪闪的巨兽，一双血红的眼睛凶光闪烁，正张开四肢向他和林琅扑下来。
如果不是林琅发现得及时，他们现在恐怕已经被巨兽摁住了。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金光兽来了！”
这一声一落地，紧接着便是一连串子弹齐发的声音。但那金光兽极其敏捷，动作快得来不及分辨，再加上那身金光实在太刺眼了，以肉眼根本无法盯着它瞄准，那些子弹几乎全打了水漂。
它转瞬之间就扑倒了两个人，那两个人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身首异处了。
“开枪！继续开枪！”多吉大喊，“一定要把魂瓶拿回来！”
指令一发出，他带来的那十几个手下立刻改换战术，迅速围成一个包围圈，将金光兽围在中间，集中火力向它扫射。
林琅和疯老头没有火力装备，那两把破手枪根本连子弹都没装满，只好在一旁观战。很快，眼尖的林琅就发现，就算他们能瞄准那金光兽，子弹也穿不透那层金光，只要稍一挨近，子弹便会被一种力道自动震开。
他赶紧凑到多吉身边，把这个情况一说。多吉听完后，脸色亦是一沉，反问林琅：“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对付它？”
“只能试试近身肉搏了。”林琅不假思索地说，“上次你和多昂不就是近身肉搏才接近它的吗？”
“没错。”多吉点点头，“你盯着我的人，指挥他们掩护我过去。”
“等等。”林琅抽出铬金匕首，“指挥人手的事交给疯老头就行，我和你一起过去。”
一见林琅又要犯傻，疯老头想过去拦下他，毕竟事不关己，而且这太危险了。但他只是稍微晚了那么一秒，那两人就已经冲到了包围圈中央，他只好在后面大喊：“千万别看它的眼睛！”
他这句话的余音还未落地，多吉的身体就飞了回来，正好落在他脚下。一道十分宽阔的伤口从多吉的左肩横贯到右胸，整根胸骨都露在了外面，他的上半身已被血染透。
多吉也是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手上有真功夫的硬汉子，居然如此不堪一击，这着实让疯老头吃惊得合不拢嘴。他上前扶起多吉，一边紧急处理伤口一边问：“你还能不能撑住？林琅怎么样了？”
“别管我！你快带我的人退到冰塔林外面！”多吉每喘一口气，胸口就会鼓起一个血泡。但是他拿起刀，摇摇晃晃又要往里冲。
“我们都退出去了，你和林琅怎么办？”疯老头问。
“我们既然已经跟它斗上了，就不可能再脱身。”多吉喘着粗气，“如果拿不到魂瓶，四天之后，所有人都会死。”
“你说什么？”疯老头一愣，“‘四天之后’是什么意思？你之前为什么没有讲这件事？”
“魂瓶是我们的秘密，我没有必要事事都跟你们讲。”
“但是你送死的时候却不忘带上我们！”
就在他们两个争执的时候，那头金光兽怒吼了一声，人立而起，一只利爪死死捏住了林琅的脖子，另一只爪子高高扬起，正欲向林琅头部狠狠拍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冰锥突然破空而来，一下子打中了金光兽的后脊梁。它痛得怒吼一声，不得不松了爪子。
与此同时，第二支冰锥紧跟着又飞到，打中了它的腰眼，这处地方似乎更是它不能碰的死穴。它连着在地上翻了两个滚，竟然头也不回地逃向冰塔林的深处。
一见金光兽跑了，多吉正想指挥人去追，就听见不远处一个人慢悠悠地说道：“不用追了。就凭你们这几块料，怎么可能追得上它？”
说话的人站在一个冰墩上面。
那个人看起来慵懒而随意，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逼人的贵族般的气质。他那张冷漠而英俊的脸，在清冷而稀薄的阳光下，看起来如同精致的雕刻。
不仅是他，就连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看起来也非等闲之辈。
“你是什么人？”多吉看着这个人，心里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敬畏之情。
那个人没有回答，替他回答的却是疯老头。“他就是那个非凡的苏先生，小丙至死都不能忘掉的人。”疯老头心知这下可真的要天下大乱了，往后的事已经完全由不得他们做主了。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看看苏先生，又看看站在他身后的陆敌和三大金刚，眯着小眼睛问：“你该不会是特意来救我们的吧？”
“当然不是特意，只是顺便而已。”苏先生笑笑，“这一次，我们又要结盟了。”
这时林琅也已经在旁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好在他伤得并不像多吉那样重。他擦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走到苏先生身边，直接把手一伸：“把手环还给我，那是我们找到的。”
苏先生看着林琅，笑得更愉快了：“我就喜欢你这种倔脾气。不过，手环现在在‘非人’手里，而它已经在‘无极秘相’入口处等我们了。”
“它已经去了？”林琅心里一惊，继而又问，“那你们怎么没有跟去？难道你的目的不是‘无极秘相’？”
“‘非人’可以一日千里，它的身体可以穿行于雪山的空气之中，可我是和你们一样的血肉之躯，所以我只能通过秘道过去。而想要找到秘道，必须要有魂瓶。”苏先生饶有兴趣地看着林琅，“我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我，因为在关键时刻能救你们的，只有我。”
“不巧的是，我正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恐怕你听了之后也高兴不起来了。”林琅盯着苏先生，一字一字地说，“小丙死了。”
“哦。”苏先生的脸上连一丝一毫的变化也没有，依然保持着那种优雅的笑容，“你应该早就知道，我不会把任何人的生死放在心上。”
此刻，林琅真的很想上去一拳揍扁苏先生的鼻子，但是他忍住了，因为他知道那是无用的，也不可能得手。
“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压抑着火气，“你别忘了，她是为了你才甘愿被注射变种人基因的。”
“她更应该感谢我救了她。是我，让她糟糕的人生有了逆转，让她变得更强大，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苏先生那张漂亮的脸在雪山的清光流转下，看起来宛如一朵高傲的莲花，“既然心甘情愿就怨不得别人，更别指望什么样的牺牲都会有回报，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人。”
“是吗？”林琅眯了眯眼睛，“那么，对于你这样的人，应该怎么做？”
“只可以跟我谈利益，不可以跟我讲情义。”
就在林琅和苏先生的对话还没结束的时候，疯老头独自一人溜到刚才金光兽踩过的冰上，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一样东西—这是刚才从金光兽身上掉出来的。
疯老头当然认得这个东西。昨天晚上，他就是用这个东西吹曲子给林琅听的。
原来，那金光兽披着斗篷扮成人的模样半夜来敲门，就是拿走了这根笛子？ 无极秘相之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