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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夜,凌晨两点钟,一个修长的身影安静而又快速的行走在医院病房楼的走廊上。当值班的小护士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睁开眼时,那个身影已经离开了她的视野内,消失在走廊深处的黑暗里。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悄悄的推开,偌大的病房内依次放着三张病床,靠外的两张空着,唯有靠窗的那张床上躺着一个腰部缠着厚厚绷带的病人,月光透过玻璃窗撒在病人的半张脸上,勾勒出他极其刚毅的脸部侧面线条。
黑影蹑手蹑脚的向窗边的病床走去,到了病床边,他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油纸包裹的东西悄悄放在床头柜上,末尾还轻轻拉开了油纸的一角。
不到一分钟,病床上的病人突然翻了个身,眼睛还没完全张开呢,就扬起鼻子冲空中使劲嗅了嗅。
“馋猫!”黑暗中那个身影发出一声嘲笑。
“现在几点了?”病床上的人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赫然竟是刁之一。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伸手摸出枕头下面的手表看了眼,“哟呵,你可真行!半夜两点来探望病人……”
“我这不特殊情况嘛。”黑影咧嘴一笑,顺手抽过来一把凳子塞在屁股下,紧接着余生那张横着一条长刀疤的脸在月光下显露了出来。
“理解理解。”刁之一坐直了身体,伸手要去拿桌子上的那个油纸包,却被余生抢先一步夺走了。
“什么意思?”刁之一皱眉了。
“老贺对我说了,这几天你要养伤,不能吃油腻的东西。”余生满脸坏笑。
“那你还给我买荷叶鸡!故意馋我呢?”刁之一骂道。
“这不是给你买的,这是给我自己买的,现在我吃着你看着。”余生说完又变戏法儿的从兜里掏出两瓶二锅头,扭开一瓶后咕咚咕咚连灌两口,配着酥香的荷叶鸡咽了下去。刁之一看在眼里,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你的伤怎么样了?”余生边吃边问还边吧唧嘴。在声音和香味的双重作用下,刁之一的肚子立马咕咕的开始抗议了。
“这几天还行,前几天快给我疼死了。”刁之一闭上眼试图转移注意力,“这几天我躺在病床上老是瞎琢磨,但有个事儿却一直没想明白,你说丁顺志这小子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警察的?是因为我的缅甸语说的不标准吗?”
“他又不懂缅甸语,你说的标不标准影响不大,之所以被认出来,是因为你身上有条子的气味儿。”余生说道。
“是警察的气味儿。”刁之一纠正道。
“我不能说这两个字儿,一旦说顺口就麻烦了,当初我为了改口喊你们条子可没少下功夫。”余生笑道,刁之一听了心里一阵不舒服。
“一个口头用语而已,有必要这么较真儿吗?”刁之一嘟囔句。
“刁之一同志,这可不是较真儿,这关系到我能不能活下去。”余生模仿着贺鹏的音调,“请你现在再认真想想,丁顺志开枪之前冲你说了什么?”
刁之一皱眉想了片刻,终究还是摇摇头,“忘了。”
“临走的时候他突然说了句“小心脚下”对吧?然后你就傻乎乎的低头看脚下了,然后他就开枪崩你了。”余生耸耸肩膀。
“为什么?我还是不明白,低头看脚下的又不是我一个人,旁边的小师妹也低头看脚下了啊。”刁之一说道。
“这次你的头上没有伤吧?”余生指着刁之一的脑门问道。
“没有,就肚子上中了一枪,你怎么突然问这个?”刁之一纳闷儿了。
他话音刚落,余生就扬起手跟老和尚敲木鱼似得,冲着刁之一的大脑门儿一通猛敲,疼的刁之一哇哇大叫,“你干嘛!我都是伤员了你还揍我!”
“你活该,其实这一枪你根本不用挨的,都怪你低头看脚下!”余生笑骂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嘛!”刁之一捂着脑门儿满脸委屈。
“你当时的身份是一个听不懂汉语的缅甸毒枭,在没有翻译的情况下,丁顺志的这句话传入你的耳朵里应该只是一连串杂乱的音符而已,你下意识的这么一低头,不就直接穿帮了嘛。”
“那小师妹也低头了啊!”刁之一不服气。
“小师妹是翻译,她的身份决定了她能听懂汉语,所以她低头无所谓,你就不行了。到现在还不服气,活该你挨一枪。”余生骂道。
“那你说当时正确的反应应该是什么?”刁之一问道。
“你们彼此是第一次合作,双方没有任何信任基础,再结合上当时紧张的气氛和丁顺志的面部表情,所以听到“小心脚下”时,你最正确的第一动作不是低头看脚,而是伸手拔枪。”余生一口气说完,听的刁之一恍然大悟,继而是心惊肉跳,看来真是一个细节决定命运啊。
刁之一甚至不敢去想,余生钉入毒贩内部的这几年,到底经历过多少次类似丁顺志这种出其不意的考验。
刁之一敬佩的看了眼余生,他深知作为一名顺利潜入毒贩内部多年的黄金钉子,余生的成功绝不是偶然的,除了他高超的演技之外,还有他长期以来对细节的专注。
“怎么样?我厉害吧。”余生笑着灌了一大口酒,刁之一则由衷的点了点头。
“你这段时间怎么样?丁顺志被捕,现在丁家可就剩下一个留学生和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娃娃了,你肩上的压力应该减轻不少吧。”刁之一问道,他是真的盼望着余生做完这最后一单后赶紧归队,钉子这个职业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之一,不,今晚过来就是想跟你好好聊聊这件事儿,”余生大幅的摇了摇头,“我感觉我错了,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了。”
“什么意思?”刁之一有点懵。
“之前在老贺对丁家束手无策的时候我曾对他说过,再坚硬的碉堡都可以从内部被瓦解,我也确实通过一系列的运作让丁家几兄弟分崩离析、反目成仇,最后尽数落网,但我算来算去还是忽略了一个人的存在。”
“谁?”刁之一问道。
“丁顺昌。”
“那个留学生?”刁之一诧异了。
“对,这小子最后能从丁家三兄弟的内斗中脱颖而出,靠得绝不只是运气。我之前对他真是看走眼了,他不仅善于伪装、城府极深,还充分继承了丁老爷子的细致入微,兼备了老大的凶残冷血和老二的敏感多疑。准确的说,他压根儿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不会犯错误的恶魔。”余生认真的说道。
“哈哈……”刁之一傻笑两声之后发现不对劲儿,看余生严肃的脸色应该不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是恶魔,还不会犯错的恶魔,余生啊,你太夸张了,他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国外留学生而已。”
“一点都不夸张!”余生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你知道传说中的苗族巫蛊吗?把五毒放入蛊器中密封起来,让它们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只毒虫毒性最强最危险。”
刁之一摇摇头,明明在聊丁顺昌的事儿,不知道余生为什么要扯到巫蛊上面,但这并不妨碍余生继续滔滔不绝的说下去。
“丁顺昌就是从蛊器中存活下来的那只毒虫!你知道吗?他早在五年前也就是我刚刚钉入毒贩内部的时候,就已经安排武少勇潜伏进去成为了齐明的手下,继而发展成齐明的得力助手!五年前丁顺昌是什么?他还是一个刚刚上大学不久的孩子,竟然已经有了如此心机,你不觉得恐怖吗?还有在醉仙楼的那个晚上,你以为是你们条子大获全胜了吗?错!你们只是丁顺昌用来除掉齐明残余势力的一把刀而已,你们被他利用了!而且丁顺昌不仅有心机,还有魄力!那晚他明知道齐明摆的是鸿门宴,可他依旧只身赴宴,要知道当时他身边能信得过的人,除了武少勇之外,只有我这个刚刚从老大丁顺志那边倒戈过来的人了。他凭什么这么自信,仅通过我跟武少勇两个人就打赢齐明手下的十几个小弟?但最后他确实赢了,赢的资本正是来源于他长久以来的精密计划!那晚之后我一直在想,如果当晚我或者武少勇没有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会怎么办?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还会有后备计划等着,而且不止一个……”
“余生!余生!”刁之一不得不打断余生的说话,“你冷静下,我感觉你有点儿把丁老三给神化了!他就是个普通的留学生而已……”
“不不,没有神化!他的每一步、每一个环节都是计划好的,接下来就是严格的执行、缜密的行动,他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安排我去王牡丹的老家把她绑了回来,又让武少勇雇了个刀尖,趁着老大丁顺志在泰国期间,精准的把老二丁顺成给做掉了,继而理所应当的丁顺成的死嫁祸到老大的头上。他表面上弱不经风、文质彬彬,表现的对家族生意一点都不感兴趣,实则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单单丁老二在泰国身亡这一件事儿,他就一口气达成了三个目的,其一、气病了自己的老爹;其二、让自己的大哥跟齐明彻底撕破脸;最后还让那个刀尖说假话,把老二的死全都推到了齐明的头上。一桶脏水他先后天衣无缝的泼在了两个人的身上,这不是恶魔是什么?那天晚上,当你们在醉仙楼里跟毒贩们激战的时候,丁顺昌已经马不停蹄的跑到了医院里实施下一步计划了,他三言两句的攻破了老爷子新娶的那房小媳妇儿的心里防线,让她十分听话的亲手把毒品注入了丁老爷子的吊瓶内!你说什么样的人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计划来?又是什么样的人,会面不改色的安排别人去杀掉自己的亲生父亲?我说他是恶魔不过分吧!”余生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已经不自主的站了起来,在病房内开始来回的快速踱步。
即便余生的语速极快,可刁之一还是听明白了大致情况,如果真如余生所说的那样,那丁顺昌这个人已经不止用“可怕”来形容了,简直是半神半魔般的存在。
“这事儿你跟贺队说过没?”刁之一问道。
“打过几次电话,一直没有联系上,估计是忙着审问丁顺志和醉仙楼里的那些毒贩吧。”余生无奈的说道。
“既然这样,那我倒有个法子可以试试。”刁之一说道。
“什么法子?”
“直接联系老队长。” 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