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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刚才贺鹏的那番话，其实刁之一内心深处是不太信的，什么在脑子里种种子，一听就是不靠谱的事儿。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进度问题，从昨晚六点多的那顿晚饭之后，他就没怎么吃东西，忙活了一整个晚上一直到现在，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刚才贺鹏审了第一个疑犯就用了将近两个小时，照这个速度，三个疑犯全都审下来估计早饭可以跟午饭一起吃了。
刁之一饿的心都有些发慌了，可关键是现在手边也没馒头吃啊，他只能抱着水杯一个劲儿的灌水喝。还别说，这茶刚才喝起来苦的跟中药似的，现在再喝别有一番滋味儿，而且一杯浓茶灌进肚，不仅饥饿感消散了许多，连精神也跟着好了起来，看来香烟浓茶审讯必备真不是随便说说那么简单。
短暂休息了十分钟，贺鹏让人把第二个疑犯带了进来。
“姓名？”贺鹏问道。
“洪全刚，今年二十三岁，家住灰岩市小宋村。”洪全刚跟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的老底儿全都抖露了出来。
刁之一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个人看着傻乎乎的，应该能问出不少有价值的信息。”可一旁的贺鹏听了之后却微微皱了下眉。
“这么晚了，带那么多钱出去干嘛啊？”贺鹏问道。
“唉，别提了，我一弟弟借了别人的高利贷，人家放出话来，再不还钱就剁掉他一只手，这不，我把老家房子卖了给他凑钱来了嘛。结果刚把皮箱里拎出来，你们就突然冒出来了，要抓你们也应该抓那些放高利贷的啊，你们抓我算什么事儿啊，我也是受害者。”洪全刚一板一眼说的十分认真，末尾还满脸委屈的抱怨起来了。
“你们老家的房子是金子做的啊，值这么多钱？”贺鹏问道。
“这做买卖不就讲究个你情我愿嘛，你说有人愿意出高价买我家的房子，我总不能因为价高不卖吧。”那人笑着说道。
“另外两个人里面，哪个是你弟弟啊？”贺鹏问道。
“王磊，个不高，长得挺结实的那个。”洪全刚说道。
“你这弟弟可够亲的啊，你姓宋，他姓王，怎么？同母异父啊？”贺鹏笑道。
“不是不是，王磊是我拜把的兄弟，平时他管我叫哥，我管他叫弟……”
听到这儿刁之一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个叫洪全刚的看着挺老实，但自打进屋之后，就一直在一本正经的瞎扯淡，什么还高利贷、什么拜把兄弟，全是扯淡。刁之一一个没忍住，不等洪全刚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严肃点，我们不是来听你编故事的！”
“冤枉啊警官，我没编故事啊……”洪全刚又委屈起来了。
刁之一想说话，被贺鹏拦了下来。
“在抓捕你们的同时，红水街尽头的废弃工厂里也有行动，钱货分离，是吧？”贺鹏问道，目光如钉子般恨不得刺进洪全刚的脑袋里。
贺鹏的逼视，换回了洪全刚一个长长的哈欠，他挠了挠胳胳肢窝，又把手指放在鼻子前使劲闻了闻，然后才不紧不慢的来了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的是毒品交易。”贺鹏一字一句的说道。
“那你去抓贩毒的人啊，抓我干嘛，刚才不都告诉你了，我是替哥们儿还高利贷来了。”洪全刚大着嗓门嚷嚷起来。
以刁之一对自己师父的了解，贺鹏绝对会愤怒的猛拍桌子，然后跟洪全刚直接对飙起来。
但现实再一次狠狠扇了刁之一一耳光，贺鹏并没有这么做，等洪全刚嚷嚷完之后，贺鹏只是摆摆手，示意警察把洪全刚带回去。
“这王八蛋，一本正经的瞎扯，真他妈气人。”待洪全刚走后，刁之一忿忿的骂道。
一旁的贺鹏听到后反而笑了起来，“小刁啊，你审讯的功力还是不够啊，我问你，如果两个人吵架，你觉得是大嗓门的人会输还是小嗓门的人会输？”
“肯定是小嗓门的人啊，气势都没有对方强，怎么可能赢。”刁之一说道，他想起了菜市场里经常发生口角的大妈们，哪一个不是声音震天响，吵架跟唱戏似得，连比划带骂。
“错，吵架的时候，最先恼火生气的人一定会输，一个人的气势，绝不只是单纯的通过声音大小来决定的。”贺鹏递给刁之一一根烟，刁之一不好拒绝，拿在手里但是没抽，而是夹在了耳朵上。
“师父，我们不是说的审讯的事儿吗？你怎么扯到吵架上了？”刁之一不解的问道。
“其实吵架跟审讯的道理差不多，这是我们跟嫌犯的一场博弈，谁先绷不住，谁先动了真怒，谁就输了。”贺鹏说完，让人把王磊押了上来。
对王磊的审讯是三个人中时间最短的，贺鹏只问了几个常规问题之后就让人把他给带下去了。
“监仓里有摄像头吧。”离开审讯室后，贺鹏问羊城当地的一个警察。
“嗯，都有，年初才换上的高清头。”那警察说道。
“行，把他们三个关一个仓里吧。”贺鹏说完向监控室走去。
当地警察虽然对贺鹏刚才的指令有点疑惑，但还是照办了，可跟在后面的刁之一忍不住了。
“师父，三个人关一起，岂不是给了他们串供的机会？这可是审讯的大忌啊。”刁之一不解的问道。
“你都能意识到的事情我会不知道吗？”贺鹏呛了刁之一一句，“你记住，经验是死的，人是活的，干我们这一行切忌生搬硬套、纸上谈兵，因为狡猾的嫌犯是绝不会按套路出牌的。”
到了监控室之后，贺鹏目不转睛的盯着大屏幕，刚才审讯时的扁担和洪全刚陆续被带进了王磊的监仓。
“你们两个都没乱说吧。”洪全刚率先开口。
王磊跟扁担赶紧点头。
“我是严格按照……”王磊刚说一半，就被洪全刚强行打断。
“别说了！”洪全刚做了个极其微小的动作，朝摄像机的方向歪了歪脑袋，这一切自然落在了贺鹏的眼中。
“一会儿要是还有审讯，该怎么说心里都门清儿吧。”洪全刚问道。
两人又是一顿点头。
“行了，眯一会儿吧，折腾一晚上了。”说完，洪全刚把鞋子一脱，率先躺在床铺上眯着眼睡了起来，羡慕的刁之一只能一个劲儿的打哈欠解困。
贺鹏看了下手表，冲刁之一说道，“你去吃早饭吧，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两个包子。”
“好嘞。”这是刁之一目前最渴望听到的一句话。
十分钟不到，刁之一就吃的饱饱的重新回到了监控室里，孙科长也在屋内，刁之一跟孙科长打了个招呼，然后把热包子递给贺鹏。
“你这孩子真是听话啊，我让你买两个包子你就真给我买两个啊，你觉得两个够我吃吗？”贺鹏瞪了眼刁之一，“你早上吃了几个？”
“四……四个再加一碗粥……”刁之一如实说道。
一旁的孙科长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
“唉，继续说正事儿吧。”贺鹏一边啃包子，一边说道，“老孙，一会儿还把他们三个人分开，洪全刚的释放手续你等我发信号之后再办理，记住出了看守所一定要派人盯紧他，千万别让他给溜了。”
“行，我做事儿你放心。”孙科长点点头，末尾还十分不确定的加了句，“你觉得这招管用吗？”
“管不管用的也只能试试了，这三个人应该是交易之前就对好的口供，想从外部攻克很难，只能想办法让他们从内部烂掉。况且，他们很有底气，知道我们很难只通过这几箱现金给他们定罪。”说话间贺鹏已经将两个包子吃了个干净，正拿着水杯大口的喝水。
“头儿，要放了洪全刚？”刁之一诧异的问道，他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贺鹏点点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而是起身走出监控室，准备对扁担进行第二次提审。
经过之前的那次“促膝长谈”，扁担对贺鹏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所以第二次提审的时候，他刚一进门儿就主动跟贺鹏打了个招呼。
“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贺鹏笑着问道。
扁担点点头，说实话他的肚子早就饿了，原本以为贺鹏会给他拿点吃的过来，但贺鹏问完之后就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
“扁担，我当警察十几年，一直觉得自己看人特别准，直到今天碰见你，我才真正意识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深刻含义。”贺鹏脸上带着笑容，眼神却异常的冰冷，跟第一次审讯时那种让人舒服的感觉截然不同。
在贺鹏目光的逼视下，扁担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他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决定继续装糊涂，“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你当初枪杀警察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今天吧？看来我真是小瞧你了，刚才那可怜劲儿装的可真像，啧啧。”贺鹏一个劲儿的摇头。
“不是……杀警察？我没有，我……我什么时候杀警察了！”扁担急了，同时眼前浮现出那个漆黑的雨夜，还有那个头上被嘣了个大窟窿，脑浆横流的警察。
“没有吗？那这个人你应该认识吧。”贺鹏说完将一张巴掌大小的黑白照片放在扁担眼前。
扁担只瞄了照片一眼就不敢多看了，因为这张脸已经无数次的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就是那个被洪全刚一土枪干掉的警察。 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