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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鹏将自己的想法汇报上去的时候其实心里还是很忐忑的,仅仅通过张芳芳之前的一个口供就把丁顺昌喊到局里来询问,似乎有些太仓促了。
但令贺鹏意想不到的是,一向墨守成规的老队长这次竟然同意的异常干脆。
“头儿,你没喝酒吧。”贺鹏笑着问道。
“别贫了,动手前做足功课,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老队长叮嘱道。
贺鹏点点头,按照他以往的办事儿习惯,敢把内心的想法汇报上去,肯定是已经提前做足了功课。
贺鹏离开老队长的办公室后,快步向大办公室走去。鉴于刁之一肚子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康复,贺鹏这次喊上了梁诚跟着自己。
与此同时,十几公里外的丁家别墅内,丁顺昌正身着素服,毕恭毕敬的跪在自己父亲的灵位前行礼。
礼毕后,一身黑西装的武少勇恭敬的走到丁顺昌身旁,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安排你的事儿办了吗?”丁顺昌淡淡的问道,弯腰揉着有些酸痛的膝盖。
“嗯,已经打听过了,这小子92年在咱们灰岩市的警察学院毕业的,毕业后被分配到华阳县当了个小片警,干了没多久就因为收黑钱被开除警籍了,之后就一直跟着丁顺志混。”武少勇详细的说道,同时从兜里掏出几张照片递给了丁顺昌。
“你核实过?华阳县真的有这个人?”丁顺昌问道。
“千真万确,华阳县城关派出所里的那个管户籍的老警察亲口说的,绝不会有错。他还说这小子之前干过一段管理户籍的工作,最后觉得没油水,主动申请当了片警。”武少勇说道,“丁哥,要我说啊,这小子穿上那层皮是个条子,扒了那层皮就是一流氓无赖。”
丁顺昌没说话,静静的盯着手里的那几张崭新的彩色照片,上面印的是几张发黄的文字材料。
丁顺昌看了几眼,突然抬头问了句,“你没有亲自去调档吧?”
“没有,我花了二百块钱雇了个人替我去的,放心吧丁哥,这点戒备我还是有的。”武少勇笑着说道。
丁顺昌满意的点点头,拿起桌上的放大镜认真研究起手里的彩色照片来。
同一时间,正开车往丁家别墅赶的贺鹏接到了华阳县派出所的一个电话。
“贺队,昨天有人过来调余生的个人档案了。”那个警察说道。
“叫什么名字,他说什么理由没?”贺鹏问道,这个六年前就布置下来的鱼饵,终于引来大鱼了。
“叫孙达,他说他们公司想雇佣余生当保安,所以特意来这儿查一查余生的档案,看他之前有没有什么不检点的行为。”华阳县的警察在电话里说道。
“身份证号报给我!你没让他提档吧?”贺鹏问道。
“那不会,他两手空空来的,怎么可能随便把档案让他提走了。”那警察开始在电话里报孙达的身份证号和那个公司的名字,贺鹏示意副驾驶上的梁诚赶紧记下来。
“那人除了要档案还说了什么没?”贺鹏问道。
“没了,看完之后冲着档案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就走了。”那警察说道。
“拍照片?”听了这句话,贺鹏恨不得把手伸进话筒里抽电话那头的警察两记耳光,但他最终还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行,知道了,谢谢你。”
贺鹏正欲挂断电话,话筒里又传来一句,“贺队贺队,到底因为啥事儿啊搞的这么神秘?”
这句话贺鹏听到了,但他还是干脆的直接给挂了。
紧接着,原本匀速行驶的警用吉普车快速停在了路边,副驾驶上的梁诚被撵了下来。
“好好调查这个人和这家公司,下班前给我详细的结果。”贺鹏丢下这句话后,就直接开车走了,留下梁诚一个人盯着白纸上的那一行身份证号码发呆。
丁顺昌正在专心致志的研究余生的个人档案,武少勇连门都不敲就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丁……丁哥,有条子上门来了。”武少勇说道。
“警察来了?叫什么名字?”丁顺昌皱眉问道,将手里的照片放进了抽屉里。
“我没敢细看,应该是缉毒大队的贺鹏,要不你从后门先走?”武少勇说道。
“不用。”丁顺昌轻松的一笑,“我又没做什么错事儿,身正不怕影子斜,干嘛要躲着他?去,开门把他请进来吧。”
武少勇愣愣的点点头,哪知刚走到门口就又被丁顺昌喊住了。
“少勇,还是我亲自去开门吧,你回避下。”丁顺昌说着冲后花园的方向努了努嘴,武少勇点点头,快速的消失在走廊尽头。
“哎呀,警察同志,您好您好。”丁顺昌开门后,十分热情的跟贺鹏握了握手。
“关于醉仙楼的案子还有你父亲的事儿,我想请你去局里配合下。”贺鹏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配合绝对没问题,但是去局里恐怕有些不便,老爷子尸骨未寒、我又有孝在身,要是您不介意的话,在我家里问话可好?”丁顺昌说道,不等贺鹏同意就侧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还是神秘的丁家大宅第一次对贺鹏张开怀抱,他快速的改变了最初的计划,决定深入进去一探究竟。
“那就打扰了。”贺鹏说道,跟丁顺昌身后走了进去。
丁顺昌领着贺鹏来到了一间典雅的茶室,又亲自给贺鹏沏了杯清茗。袅袅茶香从茶具中四散开来,贺鹏忍不住端起来品了口,只觉齿间留香,整个人的精神也为之一振。虽然他对茶并没有深入研究,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好茶。”
“贺队要是喜欢,一会儿走的时候我送你几包。”自己的茶道得到了贺鹏的夸奖,这让丁顺昌开心的像个孩子。
“那倒不必了,太好的茶我喝不习惯,也喝不起。”贺鹏摆摆手,决定不再闲扯,“6月7日晚上你干嘛了?”
“晚上?几点到几点?”丁顺昌皱眉问道。
“下午5点以后,直到你睡觉之前的这段时间。”贺鹏说道,一双鹰眼如探照灯似得,细致的扫描着丁顺昌面部的每一个异常表情,但遗憾的是,丁顺昌的表情管理的十分恰当,并无任何异常。
“我想想哈,”丁顺昌再次皱紧了眉头,继而翻开手机开始看通话记录,“我接到齐明电话的时候是下午六点十分,在这之前我一直在书房里看书,电话里齐明约我八点去醉仙楼吃饭。”
“他当时有没有说为什么请你吃饭?”贺鹏问道。
“这个电话不是他亲自打的,而是他的司机武少勇,虽然少勇在电话里没细说,但我已经猜个差不多了,齐明肯定是惦记着公司总经理的位置。其实他有这个想法我也是完全能理解的,毕竟他任劳任怨的跟了我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没机会扶正,现在我父亲重病在床,昏迷不醒,这对他来说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丁顺昌笑道。
丁顺昌这么毫无保留的一说,倒是把贺鹏搞了个措手不及。昨晚余生可是亲口告诉过贺鹏的,丁家老三心机重、城府深,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加倍的小心。但贺鹏今天一见,完全不是余生说的那么回事儿,丁顺昌待人温和、有礼有节,谈话更是毫无保留,怎么看都不像能跟“心机重”“城府深”这两个词挂上钩的。
虽然对丁顺昌第一印象还不错,但贺鹏并没有掉以轻心,毕竟他这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见识过太多太多善于伪装的狐狸了。
贺鹏品了口茶,决定再试探下丁顺昌。
“你刚才直接称呼“少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武少勇应该是齐明的司机才对吧,你怎么跟他这么熟?”贺鹏问道。
“哈哈,贺队,一个称谓的问题,你有必要这么较真儿吗?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武少勇有个亲弟弟叫武少夫,我早期留学欧洲的时候老爷子不放心我一个人跑那么远,就安排武少夫陪着我一块过去,平时无聊的时候他陪我聊聊天,我上学的时候他会帮我洗洗衣服、打扫下卫生什么的。”丁顺昌品了口茶,笑着说道。
经他这么一解释,贺鹏倒觉得是自己有些敏感过度了。
“继续说那天晚上的事情,在醉仙楼里你们都聊了些什么。”贺鹏问道,并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和钢笔,做好随时记录的准备。
“贺队,由于涉及到商业机密,具体细节我就不跟你描述了,但大致意思可以给你简单说下。那晚齐明的胃口很大,他不仅想坐上总经理的位置,还要求我分出相当一部分股份给他,我估计着他也知道我们丁家现在没什么人了吧。”说到这儿,丁顺昌的脸色黯淡了许多,“他在公司势力很大,即便我当晚拉上了另外两个股东也勉强跟他打个平手,谈判到最后,他同意给我三天的考虑时间,然后就放我回去了。”
“你走的时候他还是好好的?”贺鹏问道。
“当然了,不然呢?”丁顺昌反问道。
“齐明最后的结果你应该知道吧。”贺鹏一边说,一边在笔记本上匆匆记录丁顺昌刚才所说的内容。
听了这句话,丁顺昌“噗哧”一声笑了,他赶紧喝了口茶缓了缓,方才开口说道,“贺队,您不会以为是我动手杀了齐明吧?我承认,从您的角度来分析我确实有动机,但是然后呢?仅仅有动机是远远不够的吧,我也得有杀他的资本才行啊,饭局是他约的,时间地点是他定的,我一个人开车过去,而他则带了十几个兄弟。贺队您自己想想,我一个留学在外的硕士,有什么资格和魄力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齐明动手?其实,我倒觉得齐明应该是在我离开包间之后,被他的手下动手杀掉的。”
“比如说?”贺鹏问道。
“比如说……武少勇。”丁顺昌说出了一个人名。
“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嘛,怎么这个时候给他扣黑锅。”贺鹏笑道。
“贺队,您这话说的,觉悟可就太低了。我跟少勇私交确实不错,但这并不能成为我包庇他的理由啊。”丁顺昌给贺鹏蓄满茶。
“呵呵,那你觉悟比我好。”贺鹏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据我所知,那晚你并不是一个人去的,余生和王牡丹也在,这个事儿你怎么解释?”
“从严格的时间意义上来说,我确实是一个人先到的酒店,之后余生开车带着王牡丹才过来,毕竟齐明是要分股份的嘛,虽然王牡丹是我后妈,但是这么大的事儿她也应该在场吧。”丁顺昌说道,逻辑清晰,不卑不亢。
贺鹏在笔记本上沙沙的记录着,末尾又问了句,“散席之后你们三个是一块坐车走的,你们接下来去了哪里?”
“去我父亲的病房了,虽然他老人家一直昏迷,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把那晚齐明对我说的话跟他老人家好好讲一讲,但我没想到的是,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跟他老人家说话了。”说到这儿,丁顺昌满脸悲恸,连握着茶具的手都隐隐发抖。
真诚的说话态度、恰当的感情控制、严谨的情节叙述、拿捏到位的肢体动作和那对犹如黑曜石般纯洁的双眸……
截至目前,对于眼前这个悲哀的年轻人在聊天中的表现,贺鹏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他甚至一度有些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一个诚实的叙事者还是余生口中那个善于伪装的恶魔? 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