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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杨慧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关心自己的男人,到最后才发现,人家帮找工作,找房子,仅仅是用自己引出凶手来破案,成了人家利用的工具。现在她觉得孤独了,人都需要一个朋友的,即使是像杨慧这样孤独惯了的人。张丽电话约她出来走走,她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她也曾怀疑过,是不是张丽带来了警察,后来这个念头打消了,因为刘斌伪装了好多天,突然来抓捕的情况随时有可能发生,张丽只是偶然遇见罢了。张丽也一再向她解释,当时,只是想找她闲聊,没想到警察冲上楼来抓人。
傍晚时候,张丽把杨慧约到一个刚建起一年多的公园里。两人相距一米多,坐在亭子的围椅上,这个距离张丽不敢再缩小了,再远一些,她又觉得过于疏远,没有真情实意。
“那一晚我确实被黎贵吓着了。我到现在也搞不懂他是咋活过来的,杨姐早就晓得了?”张丽看着杨慧忧戚的脸。在村里,这张脸她是不敢看的,杨慧来城里后,化了妆,眼圈不黑了,脸颊上也抹了些浅红的胭脂,目光也柔和了些,不再跟原来一样害怕,但心中还是有些惴惴。
“也没几天,黎贵在刑警队里突然得病死了的消息,是我妈告诉我的。有一天他打电话给我,也吓着我了。他说我的手机号是他二叔从我妈那儿问到的。”杨慧目光定在亭子外的一丛矢车菊上,随后目光突然移到张丽脸上,“在村里你是不会跟我说话的,现在怎么愿跟我来往了?”
“我在城里打工没有认识的人,有了杨姐自然就不觉孤单了。”
“你现在不怕我了?”杨慧还是盯着她的脸,张丽避开射来的目光。
“后来我想明白了,杨姐你心里也有苦,对你不好的人才会去吓一下,对我,杨姐你是爱护的,所以我也就没必要害怕。”张丽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说道:“他们说,杨姐你去村委会拿药的那天傍晚,你看见了一个穿裙子的女人,还跟她说过话。”也许是她太急于从杨慧那儿得到一点有价值的信息,就脱口而出了。这是刘斌告诉她的一个信息,希望她再与杨慧见面时,用这个信息套出杨慧的话。
张丽的这句话挑起了她的神经,“什么穿裙子的女人?我没见过。”继而反问道:“谁跟你说的?”
“村里都这样议论,我也就随便说说。”当看到杨慧一脸严峻,张丽感觉到自己的话闯进了对方的禁区里,声音也便小下来。杨慧感觉到眼前这个姐妹跟自己交往,目的并不单纯。“你们都在怀疑我就是凶手的帮凶。”她说,侧头看着远处。
“我没有,我只是听他们这样说。”张丽努力撇清自己。
杨慧沉默着,为打破压抑的气氛,张丽又说,“十多年了,不知道我哥是不是还活着,他出门的时候,我才十四岁。”
“我知道他在哪儿。”杨慧淡淡地说,目光定在那丛矢车菊上。
“杨姐,他在哪儿?”张丽急切地问,想不到终于听到哥哥的下落。
“我带你去见他。”
“他在阳庆?”
“是的。”
“好,走吧。”张丽站起身,杨慧也起身。张丽跟在她身后,走上花园中的小路。走出花园,两人来到公交车站。杨慧上了一辆通往城外的公交车,张丽跟了上去。由于是傍晚,车上只有四五个人,还有八九个空座位(小型公交车)。杨慧在车尾的一个座位坐下,张丽坐在她后面的一排。车里没人说话,中年男司机坐在驾驶位上,双手趴在窗口,目光无聊地在街面上乱晃。过了四五分钟,车子启动了。
“杨姐,我哥就在阳庆,为什么不回家啊?”张丽小声问,不想在安静的车厢里引来别人的目光。
“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不回去。” 杨慧看着前面。
“你什么时候见到他的?”她的身体倾向杨慧,想要得到更多哥哥的信息,让她一时忘了对她的些许恐惧。
“前天,在街上碰见的。”杨慧说得简略,张丽想知道哥哥的很多情况,但她又不好接二连三地问这问那,她是个敏感的姑娘,不想过多地为难别人。她想快见到哥哥,再详细问他,便闭了口。
车子向城外缓缓驶去,楼房越来越少,太阳已落到山后,天光暗一些。公交车一路走,一路撒豆子似的,把乘客撒在路边。车到城外,在一个站牌旁停下,这里已是终点,车里只剩张丽两人。两人下了车,穿过公路,向着东边树林间的一条小路走。公交车掉转车头回去了。
天光越来越暗,张丽在杨慧身后两米跟着。她有些奇怪,哥哥怎么会在山林里,也许独自居住在山里的小屋,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天已黄昏,林中晦暗,风扑过树梢,引得树梢一片喧哗。
张丽走了一段山坡,气喘起来,见到哥哥的期待渐渐被恐惧替换,胸口狂跳,快听到心脏的砰砰声。
杨慧突然站住,转过身,目光阴森地向张丽射来,两个嘴角上翘,露出笑。这笑僵硬、阴冷,再配以眼睛里的大面积眼白,脸蜕变成非人类的怪脸。张丽头发竖起,全身的皮肤紧收,不由得后退两步。
“就在前面。”杨慧语调浅淡,但这浅淡在她僵硬的笑里异常恐怖。
“杨姐,你别吓我。”张丽的声音已是颤抖。杨慧没有再说,扭头继续走。张丽站着,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杨慧没有管她,转过一个弯。因为能见到哥哥,张丽鼓起勇气朝前走。她转过弯,没有看到杨慧,前面树林里出现一片坟场。昏暗中,能看清一点坟场的情景,有的墓碑扑倒在乱草丛中,有的坟头或一侧有一个漆黑的深洞,似有不明之物蠢蠢欲出。有一堆坟上放着一个红白相间的新鲜花圈,覆盖的泥土也是新的,好像尸首刚刚埋下,平素让人想要亲近的泥土,在这里成鬼魅的藏身之所。她不敢再往前走,哥哥在他心中无影无踪了,内心完全被恐惧抓紧。
“杨姐.....杨姐.....”她的呼喊在寂静的林中异常突兀,突兀得自己听来也觉陌生,仿佛是另一个人的摄魂呼叫。她不敢再喊,张大眼睛四处搜寻杨慧的身影。从坟场里走出一只黑猫,它比寻常的猫大一倍。黑猫青绿的目光盯着她,慢慢向她走来。张丽全身鸡皮疙瘩耸起,快要木掉的脑神经还残留着一点意识,它告诉她,必须离开。她转身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回头看,那只猫小跑着在她身后追。脚下不知绊了什么,由于是下坡,又是冲力,她的身体往前扑倒,向下滑了一段距离。胸口像有一个石头堵着,既喘不上气,又觉疼痛,她张开嘴使劲呼吸,连爬起的力气都没有。
大约过了十来秒,呼吸才慢慢顺畅,她缓缓爬起,弯腰往后看,那只猫已无踪迹。四周是微微摇晃的树木,仿佛要倾倒下来扑到她身上。林子不停唰啦响,仿佛里面藏着无数阴魂,侍机向她聚拢,她踉踉跄跄地小跑起来。
终于看见公路了,她放慢脚步,车子在公路上行驶,看到车上几个人影。终于感受到人气,恐惧散去一些,不再像刚才那般抓心挠肝。身上的力量仿佛被抽走了似的,全凭意志力支撑挪动步子。她摇晃着身体在公路边走了几步,见到公路外的一个石头,走过去,坐在石头上。哥哥在哪儿呢,也许根本就没在这儿。见不到哥哥,又为刚才的胆颤经历难过,便呜呜地哭起来。路过的车辆减慢速度,车上的人好奇地向她张望,不知道路边的女子碰到了什么伤心事,但他们都缓缓驶过了。
她的手掌碰到脸颊,有些刺痛,泪眼一看,双手掌拇指根处破了,一缕一缕的创口渗出血珠。擦破时没感觉到疼,现在才鲜亮地疼起来。她站起来,身体有了一点力气,但还是无力,整个下肢像灌了铅,沉重无比。她艰难地走到站牌下,等了约五分钟,公交车才到。
她艰难地走上公交车,在靠车门的座位坐下。一坐下,身体像个摔破的瓷器,再也拼凑不起来,整个身体瘫软在椅子上。车上没有乘客,只有司机一人,她看出上车的女子好像病了,便问:“你身体不舒服吗?”她“嗯”应一声。司机说:“我送你去医院。”她说“不用。”
公交车到终点站,她拖着疲软的身体拦下一辆出租车。
从出租车上下来时,几次差点坐到地上。终于进了出租屋,关上门,扑倒在床上。身体动不了,意识有些迷糊,她想不到意志放松下来,身体彻底软了。她担心自己睡着以后永远不再醒来,心里还在记挂着一件事,那件事既关系到哥哥,也关系到刘队长交给自己的任务。她睁开眼,使尽力气,身体还是动了一下,但已不能起身,她需要手机。手探进外衣口袋里,口袋压在身下,她翻了个身,身体嗵的一声掉到地板上。她忍着疼痛,摸到袋里的手机,挣扎着给刘斌拨了电话。
看着眼前的张丽,刘斌有点愧疚,让她遭受了一场惊吓,还差点害了她的命。
“我不应该说在村委会她看见一个外地女人,不然她不会这样对我。”张丽叹了一口气,又说,“我不知道那只猫是不是她变的。那只猫比一般的猫大好多,我真的被吓着了,如果你们没来,我就死了。”
“说了那么多话,你累了,去病床上躺着休息吧。”刘斌说。
胡睿把她推去病房,刘斌在走廊来回走着。自己的身份在杨慧面前暴露后,刘斌想到张丽,让她与杨慧接触,除了从她嘴里听到一些有价值的信息,还看她是否与疑犯来往。张丽也想知道自己哥哥的消息,而疑犯又用哥哥的名字,想必疑犯知道哥哥的去向。但还有一个惧怕,杨慧,她怕这个人,担心她把自己害了。最终,经过刘斌的鼓励,加上找到哥哥愿望的推动,她咬牙答应了。
杨慧这样对张丽,在刘斌看来,她已经猜到张丽与她交往的目的,用吓唬的方式赶走张丽。现在,这个目的她已经达到了。她要摆脱张丽的探寻,也就说明她与案犯有关系,至少知道一些案犯的的情况,那么她为什么包庇案犯呢。
那只猫是她么?刘斌不知道,世间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东西。要找到她,已经很难了。杨慧这条线是没指望了。 隐形凶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