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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第二天一早，我听见敲门声，看见一个快递员站在外面。“你好。”我说着打开门，这样我们好说话。

　　“我是吉姆，社区邮递员。你肯定是琼了。”

　　“你怎么知道？”我问。

　　“你姨婆跟我说过你会接管书店。”

　　“真的？”

　　吉姆点点头，“她经常谈到你。她为你骄傲，非常骄傲。现在她离开了真让人伤心。没有了她，这条街不一样了。”

　　我的眼睛感到刺痛。“没有了她，这个世界不一样了。”我说。

　　“你说的没错，”他递给我一大叠信，“呃，昨天我看见公寓里的灯亮了，我认为我应该重新开始邮政服务。鲁比过世后，让邮件堆积起来不太合适。在你到这里来之前我一直保存着这些邮件。”

　　“谢谢。”我说着看了眼那叠目录簿和许多手写的信。

　　“里面有一封信是给你的。”

　　“给我？”我摇摇头，“可是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他耸耸肩，“嗯，祝书店好运。你在这里鲁比肯定很高兴。”

　　“谢谢。”我说着转回书店。

　　进入店内，我坐在鲁比的桌前整理邮件，大部分是出版社的新书目录，我决定稍后再浏览。我把几封来自鲁比朋友们的信放在一边，他们大概不知道她过世了。我得写信告知他们，但要过一会儿。

　　在另一份目录下面，我看见了一张给我的卡片。我立刻认出了信封上的名字和地址——梅·马格纳森——我满怀期待地撕开信封。

　　琼：

　　上周谢谢你来看我。我在我的文件夹里找到这张你姨婆抱着她孩子的老照片。尽管我们找到他的机会渺茫，但我认为你会想要保留这张照片。

　　梅

　　卡片里面夹着张照片，梅用白纸包着它。我拿出这张画面呈现颗粒状的彩色照片，照片由于年代久远起了皱，也改变了色泽。背景是书店的内室，但是镜头很远，也许是站在街对面拍的。鲁比不喜欢照相，鉴于她处理收养的隐秘方式，我猜她大概不知道有人给她拍过照。我眯起眼努力辨认场景。鲁比，抱着一个用蓝色毯子包裹的婴儿，坐在玩具小屋旁边。我看不清男孩的脸，只能看到鲁比的脸，她在笑——准确说，是笑容满面。她深情地抱着她的孩子，拍照的人肯定感受到了。我现在都能感受到。我内心知道我必须找到这个男孩。我必须找到他，我必须告诉他他母亲有多么杰出。不管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不管他的养父母告诉他他的身世时他感受到了什么样的痛苦，他都应该看看这张照片，知道他的母亲爱他，全心全意爱他。

　　我叹了口气，把照片放下，这时我看到在给鲁比的一个鲜亮雪白的信封的角落有个熟悉的标志，在过去的11年我对这个标志再了解不过了。我期待地撕开信封盖，抽出里面的信。

　　亲爱的克雷恩女士：

　　我们很抱歉地通知您，您的书店青鸟书店，如果您不能付清拖欠贷款的话，将在8月份进入止赎程序。我附上了您所欠数额的详细列表。如果您不能偿还债务，我们将着手取消抵押品回赎权，没收您的资产，进行拍卖以偿还欠款。

　　祝好！

　　小企业事务部副总裁：阿瑟·圣克莱尔

　　大通汉森国际银行

　　我摇摇头。阿瑟真的要来查封青鸟书店吗？逼迫一个死去的女人？当然，他不知道我与她的关系。这是一封正式信函。青鸟书店只是数以千计的欠债的棘手小企业之一，受到来自他部门的处罚。如果他知道我继承了这家书店呢？这不会改变他的行动方案。“公事公办。”我几乎能听见他的声音。

　　我翻到第二页，看到鲁比不仅拖欠了贷款，还在数年前办理了首次抵押和二次抵押。我摇摇头，律师提到他们会送一份鲁比的财产结算过来，他们暗示过她有一些欠款，但我没想到这么庞大。我叹了口气，即使我把纽约的公寓卖掉——我正打算这么去做——花光我的积蓄，我也没有拯救书店的足够资金。这是残酷的事实。

　　青鸟书店不得不关掉。泪水刺痛我的双眼，我怀疑过去管理着大通汉森国际银行一个分部的琼·安德斯，那个有着铁石心肠的琼·安德斯现在肯定在笑我，一个失业的陷于止赎境地的书店的店主。

　　我真傻。要是我昨天收到阿瑟的信就好了。但事情会有所改变吗？我真的会让青鸟书店处于止赎状态，眼看着它破产，然后回纽约继续我的生活，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我想起了我的旅程，想起了我决定离职的原因。我把这封信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废纸篓。止赎通知什么也没有改变。事实上，它给了我一个目标。我会为青鸟书店而战，如同我过去为大通汉森国际银行而战。我会使出浑身解数来拯救书店。我的心稳健而有力地跳着，没有紊乱，压力之下常常如此。没错，我会为书店而战，即使我失败了，我也尽了全力。

　　早些时候加文和我的争执现在看来不值一提。我要把我对书店的计划告诉他，我需要他帮助我一起奋战。

　　门都没锁，我就跑到人行道上。我看见安东尼奥的店门口挂着“营业”的牌子。很好，我想，他决定继续经营下去。把书店和餐厅组合起来创建一个书店咖啡馆的主意很有吸引力，但或许加文更想保持安东尼奥的店的完整。他创建的餐厅值得保留下来。我看见乐队在餐厅角落里就位，他提前让他们返回应该是为了吸引更多的客户。也许我可以帮帮他。书店陷入了债务危机，但是我可以在腰间围上围裙，招待客人，直到我想出下一步该怎么办。餐厅工作让人疲惫不堪，但是有趣，怪异得让人感到满足。想到银行要收回青鸟书店，拍卖掉鲁比珍视的财产，我就感觉心头发紧。他们会把书店卖给一个开发商，他会拆毁这个地方，将它变成一排劣质的房屋，或者更糟的，公寓。西雅图不需要更多的公寓。我将对抗大通汉森国际银行，就像大卫对抗歌利亚。

　　我叹了口气，走进餐厅。慢炖的调味汁和烤面包的香味安慰了我。“嗨，”我对内德——萨克斯的演奏者说道，“加文在吗？”

　　“在，但他——”

　　“谢谢，”我说着走向厨房，我冲进双开门，“加文，我收到一封信……”

　　看到眼前的景象后，我的声音越来越轻。起初视线边缘有些模糊，但是它们马上变得清晰，让人头脑清醒。

　　“哦。”我说着屏住呼吸。

　　阿德里安娜光着脚，穿着件黑色晚礼服，后面的拉链拉上了一半。加文站在她后面，手放在拉链上。阿德里安娜的那件裙子是低胸的，我能看到她丰满的胸部曲线和里面背心式内衣的花边。突然阿德里安娜说过的一切，加文所说的有关他们的过去，他们现在的故事——都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此刻，这一饱含激情的亲密时刻。

　　加文颇为不安。“阿德里安娜提前回来了，”他窘迫地说，“我只是在帮她——”

　　“我回来早了些，”阿德里安娜寻找着合适的词语，“我祖母为她的餐厅找到了一个买主。我有——”

　　“我该走了，”我很快说，“抱歉。我……无意打扰。”

　　我跑出门，穿过餐厅，来到街上。我对自己非常恼火，竟然这么傻，以为真能接替阿德里安娜，相信她准备好朝前看，但显然不是。也许对加文来说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我为自己穿着跑鞋而庆幸，因为我现在只想全速奔跑。我转向湖边，走到小路，混入川流不息的自行车和慢跑者中。我想要跑到我再也感觉不到任何东西——感觉不到我的手、我的脚、我的腿和我的心。 凤凰联动文库：论文学涵养细节（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