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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8

　　弗兰克没有抬头，他仍戴着塞尔比的面具，但从他脸上近乎惊恐的微笑中，某种属于亚当斯的东西似乎显露了出来。

　　如前所述，当乔尔·门罗有了目标时，他就会变得精力充沛、活力四射。在转院和评估的威胁下，他现在的目标就是死亡。他甚至开始在弗兰克读的那些傲慢而做作的废话中寻找灵感了，在阅读中，周四到来了。他深信剧院里的每个人时时刻刻都在自杀，而他终极解脱的灵感将来自一出戏剧。他读过莎士比亚的作品，也读过一个叫索福克勒斯的人写的东西，还翻过一些他连名字都懒得看的厚厚的精装大部头。他整个白天都在读书，在公共休息室里吃午饭时读书，在花园里喝茶时也读书。他有一两次心不在焉地向山下的岩石望去，发现自己又想出去了。他伤感地回忆起他们被他女儿逮住之前，他是多么地快乐。

　　他也试图忽略身边其他人质疑的目光。威猛吉姆对于乔尔开始读文学作品一事感到十分困惑。傍晚时分，为了查看乔尔是否还在读书，利亚姆护士进出房间的次数比平常多出了五倍。令人高兴的是，尤娜·克拉克也怀疑地看着他。他几天前去过她的房间，看到她在读各种各样的书，他想，她也许会乐于见到他更具学者风度的一面。当她在傍晚时分打着聊天的幌子堂而皇之地走进他们的房间时，他尽力不露出微笑。

　　“他到底是怎么了？”她讶异地问弗兰克，此时乔尔正在读着一本《孤独西部》。

　　弗兰克一整天都在他的笔记本上草草写着什么，他迅速地翻页，偶尔瞥一眼乔尔，好像在揣摩他的对话或动作。他放下了笔记本，带着热情的微笑对尤娜说道：

　　“我很乐意告诉你，我只花了几周时间来训练这个人。”

　　“你做得很好。不过，说真的，他怎么了？”

　　乔尔尽量不去听他们说话。每个人都表现得好像他出了什么严重的问题。他尽量不显露出自己的愤怒。不过，一丝担忧还是冒了出来：读这么多书只会更让别人觉得他疯了。

　　“他没什么毛病，”弗兰克笑着回答，“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如果有什么的话，你会告诉我的，对吗？我答应过他的妻子会照顾他的。”

　　她的话使乔尔坐直了身子。他从未想过，他的妻子也许一直都在为他打算着没有她以后的生活。她走得那么突然，似乎来不及这样做。这就是为什么尤娜总是对他那么好，这就是为什么她会照顾他，会对他产生兴趣。他知道自己有时完全是在粗鲁地对待她，这令他此刻更加后悔。当乔尔意识到她对他的兴趣或许仅仅是由于露西的托付时，他感到了一阵别样的刺痛。

　　也许这样最好，他想，因为大限将至。不过，他觉得带着亲吻离开会很好。一些浪漫而温暖的东西。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共度那样的时刻了。他想过尤娜或许可能……但现在看来，那似乎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他是多么幸运啊，有这样一位如此体贴、如此爱他、如此无私奉献的妻子。这使他从心里再一次为她感到骄傲，也愈加为她的离去而伤心。

　　“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他说道，并未从书上抬起头。他无须他们看到他眼里的泪水，但他怀疑弗兰克还是会知道。

　　“我真想认识她。”

　　“你会爱上她的，”尤娜告诉弗兰克，她的目光没有从乔尔身上挪开，“一个温暖的女人。宽容而仁慈。总是热情洋溢。”

　　“我很幸运。”乔尔以一种云淡风轻的口吻说道。

　　“的确。”弗兰克对他说着，声音里流露出一丝伤感，暗示着他失去的一些东西。

　　“她好极了。”利亚姆进门时说道。他什么都听见了。

　　“吃药吗？”他问。

　　这个问句里有一种乔尔喜欢，但近来却不怎么听到的语气。它不是一个要求，而是一个请求、一个善意的提议。

　　“请。”乔尔说着，放下了书。

　　利亚姆护士把一只玻璃杯放在床边，又将药片放在他的幸运硬币以及“我的工具，我的规矩”标牌边。这是一种信任的表现。他不会站在那里像照看婴儿一样看顾他。乔尔几乎露出了微笑。几乎。

　　“这是你的，好先生。”他一边对弗兰克说着，一边摆好了药。

　　“谢谢你。”弗兰克说道，只要利亚姆在，他就会垂下眼眸。

　　“不，”利亚姆在床边停留了一会儿，和蔼地说道，“谢谢你。”

　　乔尔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突然捕捉到了尤娜的反应——一个平静而满意的点头。这表明她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在理解人这件事上，乔尔没有弗兰克那样的深度，但他还是捕捉到了她表情里的意味——她知道了。他又一次低估了她。她知道弗兰克是同性恋吗？她一定知道利亚姆是。她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的了，正如乔尔终于意识到的那样，她太精明了，不会忽略这一点的。她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乔尔想知道那是什么。弗兰克没有抬头，他仍戴着塞尔比的面具，但从他脸上近乎惊恐的微笑中，某种属于亚当斯的东西似乎显露了出来。乔尔不可能意识到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如果能让弗兰克高兴，他就支持。

　　乔尔朝房间对面的朋友露出了微笑。

　　“我想我要上床睡觉了，”他对他们说道，“趁现在状态不错。” 凤凰联动文库：论文学涵养细节（套装共1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