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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11

  他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时刻里,忘却了烦恼。在这一刻,他是自己重新命名的德·塞尔比,而不是他所厌恶的亚当斯。

  “它应该是有趣的,你觉得呢?”他问弗兰克。

  “什么?”

  “我的死。”

  “这取决于我们是和你一起笑还是一起笑你。很明显我倾向于笑你,但这可能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你像正常人那样回答过问题吗?”

  “正常人迟钝得可怕,老伙计。我宁可不和他们接触。”

  “我的天——”乔尔几乎要为他的自负而呻吟了,“——有趣还是无趣?”

  “有趣是好事。”

  “也许我该穿着小丑服自杀?”乔尔沉思道。

  弗兰克久久地凝视着他。眼神平静,毫无热情。

  “我不是说就要这么办了,只是说我或许应该穿上戏服。”

  弗兰克失望地摇了摇头。

  “好吧,如果你能告诉我该怎么办,这些麻烦就都免了。”乔尔一边抱怨,一边试图想象自己扮成小丑,在一辆小汽车里引爆炸药的样子。他不禁笑了。

  “你知道‘精辟’是什么意思吗?”弗兰克问。

  “不知道。”

  “太可惜了。”弗兰克回答,为自己的聪明而窃笑。

  乔尔由他笑了一会儿。

  “我可能不会穿着小丑服自杀了。”乔尔终于告诉他。

  “真是个好消息。”弗兰克说着,又继续看起了书。

  乔尔用余光看着他的朋友。弗兰克身上有一种他所低估的深度,乔尔发现自己几乎嫉妒起他的灵魂了。他不记得自己何时放弃了灵魂,或者说,使之屈服于死亡,他的灵魂已经消逝了,取而代之的只有这份想要结束和解脱的念头。而弗兰克只是戴着围巾坐着看书,以他的深度和阅历,他似乎早已对可怕的死亡心如止水。

  “那我们今天做点什么呢,老伙计?”他的朋友终于问道,“来点什么冒险?”

  乔尔环顾四壁,有些渴望地望向窗外。

  “看电视?”乔尔提议。

  “作为备选吧。今天有访客来吗?”

  “没有。伊娃礼拜天会带一个孩子来,没了。你呢?有访客吗?”

  “没有,”弗兰克露出了一个悲伤的微笑,答道,“我没有访客。”

  乔尔十分自责,他太以自我为中心了。自从弗兰克搬进来,他从未想过要问他家里的情况。知道了同性恋的事情后,乔尔就没有问过弗兰克的私事。他从不主动问,弗兰克也不主动提。乔尔知道,弗兰克绝不会主动提自己的私事,他会用德·塞尔比的面具粉饰,与人交谈,给每个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但他戴面具的目的其实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他们处于如此不平等的境地,这让乔尔觉得不公,弗兰克对他坦白的时刻仿佛又重现了。现在他是那个被忽略的人。

  “没有人吗?”乔尔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哈!”弗兰克笑道,“你别想骗我。那可是我的发明。”

  “你发明了什么?”乔尔生气地问道。弗兰克立刻就看穿了他。他太精明了。

  “随便问个问题。我发明的。我这一整周都在用这招对付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乔尔反驳道。

  “你当然知道。你做得不赖,但你还是有破绽,你尴尬的时候就会像那样伸下巴。”

  “我没有。”乔尔说着,试图悄悄把下巴缩回去。

  弗兰克只是笑他。那是善意的笑,轻轻的笑,不是德·塞尔比那种响亮的大笑。它很温暖。过了一会儿,笑声止住了,弗兰克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显然是在看电视。乔尔改变了策略,他没有接着刺探,而是转向他孤独脆弱的朋友,等待着。弗兰克继续看电视,乔尔继续等待。

  “你要知道,”弗兰克终于理他了,“作为一个狠心的老浑蛋,你很有同情心。但也可能只是多管闲事。”

  这是弗兰克第二次说乔尔狠心。

  “你不想说就别说,”乔尔暴躁地告诉他,“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不能说,你知道吧。”

  “仁慈的主啊,”弗兰克喃喃道,“我们交换了位置。”

  乔尔试图想一些哲理又风趣的话,却什么也没想出来。

  不过乔尔什么也不必想了,因为弗兰克突然开口说话了。

  “我十八岁的时候,第一次吻了一个男孩,有个人看到了,告诉了一个他认识的人,那个人告诉了另一个人,另一个人又告诉了一个认识我父亲的人。我父亲知道的时候狠狠地揍了我一顿。”弗兰克戴着他的德·塞尔比面具,只有稍稍扭曲的嘴唇能透露出他在讲述时是多么痛苦。

  乔尔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知道自己缺乏妥善应对这种局面的机智和敏锐。当弗兰克掏出自己灵魂的时候,他却像个傻瓜一样坐在床上。

  “我想我的兄弟们打了那个不幸被我吻过的男孩。我不知道他是谁。我喝醉了,我们那时候刚结束一出戏的演出。糟糕的是我不记得那个男孩了,但我记得那场戏——《罗密欧与朱丽叶》。”

  他忆起往事,发出了一声短促而愤怒的笑声。

  “我成长的过程中没有多少朋友,直到进了剧院。我发现自己总是被男孩吸引,也很害怕会被他们发现。我和女孩待在一起更安全,但我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人们就越是怀疑为什么我身边不缺女孩,却一直没有女朋友。童年是一段愚蠢的时光,我的意思是,我深知现在也不容易,但试想那种一直处在恐惧中的感觉,就会觉得现在没什么。我怕我父亲会知道,所以我假装不喜欢男孩,装作喜欢女孩,远离了所有人。因为我害怕我父亲。”

  乔尔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他严厉的管教、不端的品性,以及当乔尔没有达到他的期望时那难抑的愤怒。他回忆起自己长大成人,而父亲年迈体衰时自己的窃喜。他能理解,也为弗兰克伤心。

  “当我们离开农村,搬进城镇的时候,我加入了戏剧社。那是新的生活,新的机会。我不再独来独往了,我下定了决心,”弗兰克接着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留恋,“一切都不一样了。我立刻就坠入了爱河。我表演和唱歌,我的声音不难听,我告诉你,我很不错的。人人都知道。突然之间,我有了朋友,大家都说我很特别。当我们和另一所学校合作演出《罗密欧与朱丽叶》时,我遇见了一个男孩,演出结束后,我们在更衣室里喝偷来的酒,然后沿着小路准备溜进镇上的酒吧,然后我吻了他。但我都快记不清了。那是我的初吻。”

  最后几句话是苦涩的,德·塞尔比的面具滑落了,弗兰克·亚当斯现身了,他愤怒、受伤,许多年过去了,仍在为一些事情感到困惑。

  “我父亲把我打得屁滚尿流。我母亲一直在哭。我记得我求她说情,她却站在那里看着。原来她哭不是因为他打我,而是因为她不想要一个同性恋儿子。她眼睁睁地看着他打我,因为她真的觉得这是为我好。最悲哀的是,亲爱的,”他对乔尔说着,试图重新戴上德·塞尔比的面具,但失败了,“最悲哀的是我也开始觉得这是为我好了。我上了大学,有了自己的房间,开始学点东西,但没怎么上心。我加入了戏剧社。

  “他们来看我——”他接着说道,声音变得冰冷而疏离,眼神也变得更加冷酷。乔尔几乎屏住了呼吸,弗兰克每说一个字,他都觉得愈加心碎。

  “没打招呼就来了。他们没抓住我什么把柄,但他们知道。我穿着内裤站在那里,满脸震惊和恐惧。他们知道。我那时候试着反击。你能想象吗?那时的我?他狠狠揍了我一顿。那次她没哭,她只是看着。他毁了我,乔尔。他打烂了我的脸,打断了我几根肋骨,还打坏了我一条胳膊。为了我好。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乔尔对弗兰克的愤怒感同身受。从小到大,他一直都被父亲以“为了他好”之名殴打。这在当时是为人父母教育孩子的一种方式,说是不打不成器。他因此厌恶他的父亲,甚至可能还有点憎恨他,对那个男人的害怕在很大程度上造成了他现在的样子。但他从来没有像弗兰克那样成为如此强烈的愤怒的焦点,以至于他的亲生父亲要那样毒打他。他曾经是个狠心的浑蛋,但没那么狠心。他的喉咙哽住了,感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来医院看我了,不过我要告诉你,我要向所有听到这话的人发誓,没有什么比在舞台上表演更能带给你信心了,没有什么比为观众表演更能帮你消除恐惧了。他又不是第一次伤害我。我愤怒,有自信,受够了一切。然后是那个高个子护士,有一双美丽的蓝眼睛……”他停顿了一会儿。

  一个高个子的蓝眼睛护士,这形容的是一个一周照顾他们五天的人。一切都完整了。

  “我母亲来告诉我,如果我答应不再当同性恋,我就可以回家,但我最亲爱的父亲仍然很难过,她想知道我是否因为让父亲难过而自责。你能想象吗?我愤怒至极,那时候我爱上了一个护士,我恨他们,我想我也有点恨自己。别让我给你解释。我和那个人一起度过了六十年里最好的时光,但我至今仍不知道为什么。

  “我让她滚远点。我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就像我求她别让父亲揍我时一样,然后我叫她滚蛋。她扇了我一耳光,我也回敬了她一巴掌。我仍然记得她看我的眼神。

  “那是我最后一次和家人说话。我想我是我们家最大的耻辱。我想他们回到了狭隘的生活里,继续着他们的偏执,假装没我这个儿子。我把名字改成了德·塞尔比,假装他们不存在。我时常感到一阵刺痛,我会想有个家庭会是什么样,但我接着就会想起他又粗又大的拳头打在我脸上,于是我就不再想了。”

  “你再也没有他们的消息了吗?”乔尔几乎屏住了呼吸,问道。弗兰克·德·塞尔比的一生是个悲剧。

  “从来没有。”弗兰克告诉他。

  “那个护士呢?”

  “我们同居过一段时间,”弗兰克说道,他擤了擤鼻子,仿佛可以用一种漠然的态度来掩饰内心深处的痛苦,“他是一个很美好的人,由内而外的。我们最终分手了。我不想成为那种把所有事情都怪到自己父亲头上的人,但我对这种想法持怀疑态度。我不敢拉他的手,你明白吗,不敢在公共场合吻他。我不敢过分表现自己。是不是很傻?我?不敢表现自己?”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险些落下泪来。他的面孔介于亚当斯和德·塞尔比之间,一会儿是这张,一会儿是另一张。

  “我很抱歉,弗兰克。”乔尔真诚地对他说。

  他们第一次对话时,他就明白了坐在长凳上的那个人的反应。那天他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灵魂剖出来。他没有同自己和解。他需要的是即刻的支持,得到的却是即刻的愤怒。乔尔又一次责备自己的粗心。

  “这不是你的错,老伙计,”弗兰克回答,试图强迫自己戴上德·塞尔比的面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睡一会儿。”

  乔尔想让他别睡。他想告诉他,他们可以通过谈话来解决一切问题。他们可以一起从乔尔的绝望与孤僻中找到出路,从弗兰克的孤独与自我厌弃中找到出路。但他没有说,因为他知道那是假的。一次谈话可能对两人都有帮助,但实际上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他坐在那里,无力帮助他的朋友,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老头,突然之间,他想到了一个主意,虽然这一闪的灵光依旧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但至少能减轻弗兰克的痛苦。

  他一直等到弗兰克睡着了,才把手伸进旁边的箱子里拿他的通讯录。他穿着拖鞋和睡衣,小心翼翼从卧室里溜了出来,朝前台走去。

  安吉莉卡护士坐在那里,她有着美丽的皮肤和丰满的双手。她紧张地对他笑了笑。她也知道他病了。他们都参与了,可能也包括卡尔。他尽力挤出一个微笑来安抚她,问她是否可以打个电话。一年前,伊娃送了他一部手机作生日礼物,那是他最贵的礼物了。但它一直躺在盒子里,放在床头柜的小凹槽中。他更喜欢前台的座机,那是一款有旋转拨盘的老式胶木座机,它的重量和实在令人感到踏实。它依然有用,依然存在,这就意味着它的永恒。不像手机,昙花一现的东西,一到手就会被更好的东西取代。

  他翻着那本陈旧的鼹鼠皮笔记本,找到了莉莉的电话号码,他拨弄着陈旧的号码盘,听着那令人满意的滴答声,拨通了电话。她很快就接了,莉莉的手机里存了山顶养老院的号码。

  “外公?”她疑惑地问。

  她的声音听上去昏昏欲睡。他想起了伊娃晚睡的习惯,收回了自己的劝告。

  “我需要你帮个忙,亲爱的莉莉。”他隐秘地对她说道。

  * * *

  和莉莉通完电话后,他转向安吉莉卡。和他待在一起显然还是让她不自在,他决定利用这一点。

  “我想办个电影之夜。”他告诉她。

  “哦,非常好,”她用温柔的声音回答道,“你想什么时候办呢?”

  “今晚。”

  “那太仓促了,门罗先生,要不下个礼拜?”

  “就今晚。”他坚定地说,摆出了一张臭脸。

  安吉莉卡咽了口唾沫。他觉得自己像个校园恶霸。这当然不是安吉莉卡的错,但在乔尔看来,阵营已经划好了,不管她怎么想,这都已经变成了他与他们的对抗,而她坚定地站在“他们”那边。

  “嗯……”她在椅子上不安地挪动着身子。

  “嗯?”他摆出了一副更凶蛮的表情。

  “回头再说吧。”她说。

  “我有个女儿,”他以一种毫不妥协的语气地对她说,“我知道‘回头再说’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这是我们成年人用来哄孩子的,为了让他们短暂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你觉得我是个孩子吗,安吉莉卡?”他最后放低了声音,添上了一丝威胁的语气。

  “不,门罗先生,完全不是……”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表现得像个孩子的。你想让我大发脾气,拉屎在裤子上吗?”他微笑着问。

  她那不安的微笑渐渐收敛,她看着他,仿佛头一回听懂别人在说什么。

  “我可以把我所有的玩具都从婴儿车里扔出去吗,安吉莉卡?你想看我又哭又闹吗,安吉莉卡?”

  她的笑容消失了,代之以一种既紧张又惊讶的戒备神情。

  “电影之夜?”她说,“电影之夜没什么不好。”

  乔尔收起假笑,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

  “完全没什么不好。”他向她保证,“要不晚饭后?在公共休息室?”

  她朝他点了点头,见他又愉快地笑了,她看上去松了口气。他胜利的快感很大程度上被这种恶霸似的行为导致的负罪感削弱了。

  他向她道过谢就走了,继续寻找下一个同伙,但当他走到尤娜的门口时,他感到没有把握。他试着鼓起勇气敲开那扇小小的房门,但那老调重弹的敏感又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声音告诉他这是不合适的,他走进的是克拉克太太——他亡妻的朋友的房间。弗兰克的可怜身世推动着他前进,他轻轻敲了敲门,但随即就开始担心自己敲门的声音太像个老头,于是他又敲了一次,这一次声音更大,结果却像是在捶门,这是他绝不想看到的。第一次怯生生地敲,第二次捶得连门都晃了起来,此刻他觉得很尴尬。

  尤娜生气地走到门口,见是乔尔后,她的表情转而变得惊喜。

  “乔尔,”她和他打了个招呼,“进来吧。”

  她后退了一步,让乔尔进门。

  房间的装饰风格完全如他所料。小小的瓷器摆件,小小的印着各种鸟类的带框照片和绘画作品,色彩鲜艳的床单——不是标准的监狱款式,而是她的家人从外面带来的。墙上一个小书架上堆满了各类图书,地板上的书更多。他从不知道她是如此求知若渴。

  “我需要你帮忙。”他告诉她。

  她向他露出了温暖的微笑。

  “为你做什么都行。”她对他说。

  他跳过了原因,告诉她弗兰克情绪低落,而且他有一个计划。当他十分内疚地告诉她欺负安吉莉卡一事时,她笑了。“你可真坏。”她怜爱地对他说。

  她的笑像小铃铛一样叮当作响。他不得不承认,这是露西去世后,他头一回在尤娜身边感到自在。卡尔不知何时探进了脑袋查看她的情况,并试图掩饰自己看到乔尔后明显的惊讶。乔尔希望这能在某种程度上减轻他威胁要拉屎在裤子上的不良影响。当乔尔最后离开她的房间时,他已经恢复了早上的良好状态,但他发现弗兰克仍然有些沉默寡言。乔尔试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这一举动让两人都很不自在。

  在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乔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兴奋。莉莉笑着把包裹送了过来,他感到很振奋,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缺失的活力与热情。当然这只有他自己知道。只要他确立了一个目标,乔尔就成了一个能量球,一个片刻不停的永动机,与他虚度光阴时的精神状态形成了鲜明对比。

  “你们今天都很嗨啊。”她边说边把盒子递给他。

  “可别小看我。”他天真地回答。

  她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在他的印象中,她从没有这样笑过。好像这是她头一回见到他似的。她看到了潜藏在她从小认识的古怪外公之下的人。一个成年人看到了另一个成年人,看到了他的内心。在她离开前,他格外用力地拥抱了她。

  晚饭时间到了,潜在的麻烦也来了。

  “我拿去电视边上吃。”弗兰克对他说道,脸上挂着最佳的德·塞尔比式假笑。

  “不,”乔尔对他说,“不行。”

  “哦?不行?”弗兰克不耐烦地回答。

  “我需要你陪我。”乔尔回答,调动着他内在的德·塞尔比。

  “请容我拒绝。”弗兰克坚定地回答。

  “我没问你的意见。”乔尔断然回答。

  “我也没有。”弗兰克反击道。

  两人对视着,几乎目露“凶光”,最终,弗兰克叹了口气,站起身来穿衣服,嘴里一直念叨着“愚蠢”“顽固”之类的词。

  晚餐时间过得很慢,当它终于结束时,卡尔走进来摇下了大投影屏,调暗了灯光。

  弗兰克困惑地看向四周。

  “这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乔尔只是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成功做到了一件连弗兰克也想不到的事情,这让他很高兴。知道这位老演员也不是无所不知的感觉很好。

  当卡尔摆弄投影仪和碟片盒的时候,尤娜站了起来,她轻轻敲着酒杯,示意大家安静。所有居民都静了下来,他们中有些人参与了密谋,有些没有。

  尤娜扫了一眼,让大家注意聆听。房间里的灯光柔和地照着她,她穿着半新的衣服,看上去很庄重,甚至有些威严,她的举止沉静而高贵。乔尔朝她露出了鼓励的微笑。

  “女士们,先生们,”尤娜用她最响亮的声音宣布,“感谢大家今晚的光临。今晚的娱乐节目由乔尔·门罗的外孙女莉莉安提供,为的是纪念山顶养老院一位最有才华的居民的作品。”

  弗兰克恍然大悟。令乔尔高兴的是,弗兰克在座位上坐得更直了,还摆出了一个谦虚的姿态,他几乎可以看到他朋友周围的迷雾消散了。

  “他的主要作品包括戏剧和电影,但你们大多数人知道他是通过久盛不衰的电视剧《光荣岁月》。为了向这位杰出的艺术家致敬,今晚我们将欣赏这位实力派演员在第四季中的表演,我认为这是他表现最精彩的一季。居民们、护士们,我向你们隆重介绍弗兰克·德·塞尔比先生。”

  房间里爆发出一阵掌声,弗兰克优雅地站起身,他微微鞠了一躬,微笑着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遍遍说着“谢谢”。他都可以得奥斯卡或者终身成就奖了。乔尔意识到,如果自己一周前看到这一幕,他会深深厌恶这个浮夸的角色和这个献殷勤的家伙,但现在,他只是微笑地看着他的朋友,看着他再一次享受在聚光灯下的感觉。

  他们坐下来观看剧集,乔尔发现自己很喜欢这部剧,这令他很是反感。当然了,他绝不会告诉弗兰克的。弗兰克微笑地看着电视,他坐在克莱恩太太和克拉克太太中间,向观众们讲述每一集的趣闻轶事:哪些演员在片场喝醉了酒,私下里谁和谁有暧昧关系,即兴的台词与被损坏的道具。他沉浸在属于自己的时刻里,忘却了烦恼。在这一刻,他是自己重新命名的德·塞尔比,而不是他所厌恶的亚当斯。

  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乔尔知道,现在什么也不能解决弗兰克的问题,就像什么也不能解决他自己的问题一样,但在某种程度上,这能帮助他们再轻松地度过一天。他笑着抿了一口茶,享受着房间里欢乐的私语,以及随之而来的积极氛围。

  有些“监狱”也是可以很舒服的,他看着身边的“狱友”们,心里想道。 凤凰联动文库:论文学涵养细节(套装共1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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