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丝路望长安Ⅰ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第218章
屈昶芸的每一个孩子都是哺乳到一岁多,便让婆婆帮着断奶。如果两个月不来月经,她就知道怀上了。她一天忙到黑,没有那么矫情,不愿意也觉得没有必要把怀孕的事儿告诉任何人,该干什么干什么,这好像是天经地义的。她的第六个孩子在她腹中幸福地成长,等待着瓜熟蒂落的美好时刻。
自从谢顺当了工头,她身上的担子更重了。站上线务员的儿子进城上学,多在谢顺家吃住,娃娃的衣食住行安全,哪一样不让她操心?
日本鬼子投降了,全民欢欣鼓舞。杀人魔王盛世才走了,消失多年的尧乐娃子从南京回来了,成了尧乐博斯,轿车天天送专员尧乐博斯到专员公署办公,还配了警卫队。他从南京带回来的年轻时髦的夫人廖云秋,现在的公开身份是女子学校的校长。文庙中的女校搬进了老城新建的女子学校,魏秀娥送春晖春兰上学更近了。
谢春兰在王淑娟老师的推荐下,参加了低年级升高年级的考试,以全优的成绩跳了级,同谢春晖一个班,这让谢顺脸上增光。
老城街道两边古柳如云,干涸的渠沟里每天都要定时放一次水,洒水、打扫卫生也成了街道两边住户义不容辞的责任。苏联医疗队走了,尧乐博斯专员准备在这里建“中山堂”。
精瘦的黎端副专员穿着风衣从百米开外的家中步行上下班,遇见老人总是和蔼地点点头。
专员公署的大门就对着线路段的大门,邮电局也搬到了隔墙的专员公署东面,里面用铁链子拴着条大狼狗。
谢顺每月发了工资,如数交给屈昶芸。物价上涨,屈昶芸更要精打细算,维持一大家子的生活。她拿上谢顺交给她的工资首先会领上长安、长河去买一个月的粮油。
中山路有名的“长兴永”店,原是黎端家的祖业,黎端无偿地把它分给了三个技术拔尖的老伙计经营,更名为“三友好”。
一次,谢长安、谢长河抬着从“三友好”打满了胡麻油的油坛子嘻嘻哈哈地回家,不小心撞到路边的石头上,油坛子打破了,胡麻油流了一地。屈昶芸转身就进了石家院,跟石大妈借了一个盆子,把流到地上的胡麻油一点不留地捧到盆子里端回家,澄清后在锅里烧开再澄,一点东西都不浪费。
盐是维吾尔族人用毛驴车拉来的雪白的大块岩盐,便宜。有时候邮车会从镇西的盐湖捎来一麻袋晶莹剔透的湖盐,能吃好长时间。调料都是按照妈配好的料,由小虎小龙在一个不知用了多少年的生铁礓窝子里踏出来的,粗糙的生铁杵子握手处光滑黑亮。
屈昶芸说:“小虎,辣面子没有了,你给踏上些。”
长安说:“该叫你的小龙也踏一踏了。”
屈昶芸说:“干这么点活还挑三拣四,快点,谁叫你俩比着吃辣子的!”每天早饭兄弟俩热馍馍夹辣子,辣子油把嘴都染红了。
长河说:“不就是踏个辣子吗?把辣子拿过来。”
长安把墙上挂的干辣皮子取下两串说:“哥上个茅房,你踏。”
长河说:“要这么多啊?”
长安说:“不多,我走了。”
长河把干辣皮子一个一个地放到礓窝子踏,蹦得外面都是。那冲七窍的辣味,搞得长河眼泪鼻涕直往下流。
魏秀娥说:“不要用手抹眼睛。”
长河还是忍不住去擦泪水,那就更悲惨了,泪流满面,火辣辣的,睁不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
魏秀娥说:“木盆里晒下的水,快洗去。”
屈昶芸说:“我的儿啊,干活都是有窍门的,在礓窝子里放些盐,用左手护住礓窝子口,不要让辣味直冲着,千万不要去抹眼睛。你哥看着老实,可会捉弄你了。儿子,妈来,你看着刚淘好的麦子,别让雀儿吃了。”
石家铺子紧挨着金大头的院子。临街的门面是个二层土楼,是专门做醋的,一进院门就会看到晒醋的大缸,闻到浓浓的醋香。屈昶芸每月拿到谢顺交给她的工资,都要到石家铺子打上一坛子醋晒在房上,吃的时候让儿子上房舀上些。石大妈剪裁衣服、绣花样子都来找屈昶芸,两家关系不错。磨面也是在石家磨坊,磨一次面,得一天时间,这一天屈昶芸是不离开的。
石大妈说:“谢二嫂快生了吧,怎么还来磨面?”
屈昶芸说:“不磨面,麦子都让娃他爹借给人了,不比前几年,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石大妈说:“可不是吗,钱不经花,料都贵了,生意不好做。你磨,我得忙去了。”
屈昶芸说:“放心忙你的去。”
磨坊只有个一尺见方的天窗,磨道的毛驴被蒙着眼睛拉着磨转,踩出的磨辙深陷进去,几乎只有一个毛驴蹄子宽。毛驴不慌不忙、不紧不慢地走啊走啊,自认为走在回家的路上。
长河嫌太慢了,用条子去吆毛驴快起来。昶芸说:“儿啊,牲口也是命,悠着点,慢不了多少。咱家的老毛驴通人性呢。你俩骑上出去拾粪,也不能赶得太快了,老了要爱护呢,你说对不对?”不紧不慢地推了两个时辰,人去吃饭,给流着泪的毛驴加些料,缓一缓再干。
麦子磨第二遍才筛,屈昶芸踏着箩儿叮咚叮咚叮咚的节奏有条不紊地干着。
长安说:“妈,我来吧。”
屈昶芸说:“箩儿是个娇气的物件,每次加在筛子里的面不能重,一簸箕就行了,用劲要均匀,破了不赔能过意得去?咱可没那个闲钱。衣服鞋都要爱惜着穿呢,妈忙不过来,看衣服又剐破了,回去妈给你缝上。奶奶老了,眼睛不好,不能摔了,看小羊多乖,这么小就知道护着奶奶。人要知恩呢!”
长河说:“妈,箩上有破的地方,你看,筛下来的面上有麸子!”
屈昶芸把面上落的一点点麸子拣出来,说:“不碍事的。”她从胸前的衣服上取下针线,均匀地把小口口缝合。
长安说:“我小心地筛,妈歇一会儿。”
屈昶芸说:“好吧,下一次磨面,妈怕是来不了了。我儿大了,顶事了,妈妈也老了。”
长河说:“妈,讲个故事好吗?”
屈昶芸说:“那就讲个《卧冰求鲤》吧。”
长河说:“妈,我都会讲了。”
屈昶芸说:“能做到吗?《二十四孝》里的故事你姥姥讲给我,我讲给你们,辈辈相传。”
面磨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磨坊里点上了灯,屈昶芸让儿子们打扫干净磨坊,留下麸子,请来石大妈看了才回家。
回到家,春晖说:“妈,我来揪面。”
春兰说:“妈浑身都是面粉,换下来我给妈洗。”帮妈换了衣服,春兰又要给妈洗头。
屈昶芸说:“学习紧张,吃了走一走就学习去。”
春晖说:“妈,洗吧,饭还得一会儿。”
春兰已经把热水放在门外的凳子上,说:“妈,你坐下。”
洗好了头发,屈昶芸容光焕发。
春兰说:“妈真美。”
屈昶芸这次怀孕,面似桃花,婆婆说是个闺女。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