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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屈婶几人随着逃难的人群历经千难万苦赶往古城子，到达时天快黑了，便跟着难民进了一座破庙，在东南角准备铺上铺盖，过上一宿，等天亮了到东门与女婿碰面。
这时，进来一伙人把庙里挤得满满的，屈婶担心看车的昶芳，只得又回到车上等天亮。人困马乏，带的干粮都吃光了。屈婶让昶芳到近处买些饼来，若是见着卖针线的也买些回来，文武的衣服破了，得缝缝。屈昶芳交代娘看好东西，便进了城，在一家卖馕的铺子买了五个刚出炉的热馕。昶芳早就肚子饿得咕咕叫，边吃边寻找杂货铺。她在街边寻到了杂货铺。掌柜的是一位五短身材、鹰钩大鼻子的中年人。
昶芳问：“掌柜的，有针线没？”
掌柜看着屈昶芳说：“姑娘，之前没见过，是逃难来的吧？”
屈昶芳说：“我姐夫是民团的连长，是来保卫古城子的。”
掌柜笑着问：“住下了没有？”
“刚到，还没见着人呢。”
“逃难的多了去了，城里最贵的就是房子，要是没住处，你可以来找我。”掌柜死死盯着屈昶芳，一向泼辣的昶芳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屈昶芳强撑着说：“我姐夫是连长，本事大着呢。”
掌柜故意说：“连长不中，堵枪眼的，嘿嘿。”
屈昶芳不满地说：“胡说啥呢！”
这时有人进来买东西，冲着掌柜的喊道：“大鼻子，打一斤醋。”
屈昶芳这才注意到，掌柜的鹰鼻子不但大，而且红红的。
打好了醋，买主又要打酒，又要买烟。屈昶芳不耐烦起来，问道：“针线到底有没有？没有我走了。”
掌柜赶紧说：“有有有！”
“赶快给我拿，我娘等急了。”
掌柜并不急着拿货，而是慢慢套话：“你家还有谁？人生地不熟的，让你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出来。”
屈昶芳心思单纯，老老实实回答：“我娘我弟弟。快给我拿东西天黑了。”
掌柜又问：“你爹呢？”
“马仲英围城给害死了。”
掌柜的立刻骂道：“马仲英真该死！今晚你们在哪里安身？”
“在前面不远的破庙外边，先在我家的车上将就一晚上，等明天跟我姐夫见了面再说。”
“孤儿寡母，可怜见的！”
屈昶芳灵机一动，说：“你不是说你家有房子吗？给我们租上一间，仗打起来，我姐夫会保护你们的。”
掌柜的故作姿态地说：“租金可贵了，有钱也没处租。”
这时，进来一位身材高大的女人，粉脸绿衫，高挺着乳房嗑着瓜子，她看了一眼昶芳，语气不善地对掌柜的说：“不好好做你的生意，身上痒痒了？”
掌柜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说：“当家的，你不是叫我在难民中给儿子物色一个媳妇，你看这个咋样？”
女人重新审视了昶芳一番，好身材、好脸蛋，只是腮上有两粒出花儿留下的对称俏斑。她问：“多大了？”
“十六。”屈昶芳忽然觉得不对劲，转身要走，“你卖不卖？不卖我走了。”
“好利的嘴，要什么拿给她。”女人给掌柜的使了个眼色。
掌柜的把针线拿给昶芳，并没有要钱，只嘱咐她路上小心些。
屈昶芳要付钱，掌柜的说：“小意思，拿上吧，不要钱。你叫啥？”
屈昶芳心想这个人不错，便求他：“大叔，可怜可怜我们娘儿仨，有多的房子给我们租上一间先住下！我叫屈昶芳。”
掌柜说：“让我们商量商量，好事成双，嘿嘿。”
屈昶芳回来时，屈婶正急得不行，对她说：“去了这么长时间，把人急的，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了。”
屈昶芳说：“找了好几家才找到，遇上了个好掌柜，热情得很，针线没要钱。”
屈婶责备道：“非亲非故的，不能随便拿人家的东西。”
“人家不要。还有更好的呢。街上到处是逃难来的，城里的房子紧张得很，但掌柜的说他们家可以腾出一间来，不过要跟他的太太商量了再说。”
屈婶感叹：“天下好人多啊！等明天跟你姐夫碰上头，让你姐夫出面可能好些。”
夜里风雨交加，车里无法躲藏，屈婶怕把文武淋病了，庙里又挤得满满的，只能在门口靠着门苦熬了一夜。太阳一出来，他们三人就赶着车在东门口等上了，但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仍不见人。
屈婶和昶芳商量：“丫头，我们得先找个住处，再等吧。”
“娘，那我们去那掌柜的家，多说些好话，我看能成。”昶芳赶着车带着娘和弟弟去找昨日那个掌柜的，真是不顺，昨天拐了两个弯弯就到了，今天怎么也找不着了。别的地方也租不上，都住得满满的了。
屈婶说：“丫头，街上多是商铺，我们到僻静的小巷找一找有没有房子可租。”一家人把条条小巷子里都找遍了，也没有租到地方。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到大女婿身上，可到太阳落了山，也不见谢顺的踪影。这一夜又是凄风苦雨，文武被雨淋了发起烧来，屈婶这下就慌了神。
第三日，找房、找谢顺，照旧一无所获。晚上狂风骤起，文武烧得火炭似的，屈婶含泪抱了儿子一夜，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到城里找郎中看病。郎中说：“这孩子不能再受风寒了，抵抗力弱，又营养不良，这样下去后果严重，按我的方子给他吃，要是能弄些奶子调养更好。”
儿子病了，房子找不上，女婿找不着，屈婶几乎陷入绝境。这晚，他们躲在车里避风，突然听到有人在喊屈昶芳。屈昶芳借助来人手里的马灯看清楚了，原来是大鼻子掌柜。
屈昶芳忙跟母亲介绍：“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好人。”
屈婶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说：“好人啊，再这样下去，我儿子就没命了。”
掌柜的说：“前天晚上你女儿走了以后，我越想越不放心，世道乱得很，出了事我就更不安心了，找了两天才找到你们，看你们这个样子，真是可怜。”
这一番话让屈婶有了希望，她哀求道：“掌柜的，你是救命的活菩萨，帮我们找个住处吧，我儿子病好了，我给你供功德牌，永世不忘。”
掌柜的故作为难地说：“我家也没有多余的房子，只有我儿娶媳妇的新房。”
“那我们只有等死了。”屈婶的眼泪夺眶而出。
屈昶芳跪着求他：“好叔叔啊，你救救我们，我愿给你当牛做马。”
掌柜的这时又说道：“办法倒是有一个。”
屈婶请他快说，掌柜的说：“我姓钱名仁义，乐善好施，家里有房子、有铺子，还有个二十五岁的儿子，好多人来提亲，他都看不上。那天晚上见了你闺女昶芳，我就有心让昶芳给我儿做媳妇。当然，明天我儿来看了才能定，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
屈婶怯怯地说：“我闺女还小！”
“二八正好，要不是打仗，想给我钱家续后，我也不急。”
屈婶说：“钱掌柜，你容我想一想，跟我闺女商量商量，行不行？”
钱仁义说：“现时找个媳妇不是小事，今晚你想好了，商量好了，明天我们再谈。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丝路望长安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