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烹牡蛎鲜香引关注 受指派经手买卖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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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烹牡蛎鲜香引关注 受指派经手买卖款
下定决心,付诸行动,说干就干,就是当前丁龙的状态。指望会英文又懂中文的东家卡朋蒂埃先生教他是不可能的了,他又整天圈在卡朋蒂埃家的院子里很少出门,接触不到更合适的人,想了想,把主意打在了厨娘莫丽身上,这个他分辨不出多大年岁的胖厨娘,起码比别人多一分善意。
厨房成了丁龙除马厩之外最常去的地方,他心里还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只有在饭前备菜和饭后清洁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厨房中。他学到的第一个词是“knife”。当时他正往厨房里运水,厨娘莫丽正把切好的土豆块往水盆里泡,丁龙路过的时候顺手拿起菜刀,在一旁的铁勺子上敲了敲,敲击声引起了莫丽的注意,她警惕地盯着丁龙问:“你拿菜刀做什么?”
发音太快,丁龙只模糊地抓到了些发音的尾巴,手指磕了磕菜刀重复了一遍:“看吃?”
“什么?”莫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看吃?”丁龙指着菜刀又问。
“不不不,”莫丽明白了他的意思,配合着手势,缓慢而清晰地重复了菜刀的发音,一连重复四次,丁龙才勉强念出了发音,他能想象到,自己此时说的洋文一定比列文嘴里的中国话还怪异,不由得红了脸,给莫丽微微鞠了一躬,跑回马厩去给马切草料。这一天,不管干什么活,他都以别人听不见的声音不断地重复念着“kitchen knife”的发音,他知道,这个就是洋文里的菜刀。好在没有任何人注意他,不然他的样子,保不齐会被人认为是精神出了什么问题。
第二天,丁龙在饭后抢着帮莫丽把一部分餐具收拢起来送进了厨房,两人独处的时候,丁龙在心底给自己打了气,对莫丽说了“kitchen knife”,莫丽笑着,拉长声,清晰地给他读了一遍发音,在几次纠正之后,给丁龙竖了大拇指,并且拿过盘子,告诉了他一个新词“plate”。
“陪特?”正常的语速对于丁龙来说还是太快,他只能大体地听到这样的声音。
“p-l-a-t-e,plate。”莫丽耐心地放慢读音,带着丁龙念了几遍,达到她仔细分辨能听懂的标准后,给丁龙竖了个大拇指。
就这么磕磕绊绊地学着,不知不觉丁龙已经能用洋文说厨房里的大部分物件和几句常用的句子。他觉得洋文真是有意思,大清早见了会说“猫宁”,不知道在晚上撞见会不会说“狗宁”。
这天卡朋蒂埃又发了大脾气,咆哮声传遍了整个院落,不多时就见西装革履的狄克一身海物的咸腥味、湿淋淋地从卡朋蒂埃的饭厅里走了出来,招呼帮工进去收拾了一袋牡蛎出来丢掉。丁龙悄悄地翻看了一下,大部分牡蛎明显不新鲜,有几个已经打开的牡蛎壳里肉都是干瘪发污的,东家必然是因为一袋子牡蛎都不新鲜才发脾气的。丁龙暗暗留了心眼,挑出两个还算新鲜的牡蛎冲洗干净后拿进了厨房,冲着莫丽碰了碰两手中的牡蛎,然后屈指敲了敲其中一个牡蛎壳。
这是他跟莫丽沟通的方式,每当他想知道一件东西的洋文说法,就会像第一次拿到菜刀时那样,把东西亮在莫丽面前,屈指敲一敲,莫丽就会明白他的意思。
“哦,你从哪里弄来的这个东西,只有两个吗?我们可以悄悄吃掉。”莫丽高兴地就要接过来牡蛎。
丁龙避开她的手,又一次敲击牡蛎壳。
“Oyster,it's oyster.”莫丽指指牡蛎,再往卡朋蒂埃的房子指指,“卡朋蒂埃先生最爱的食物。”
丁龙认为她在说这些东西是卡朋蒂埃的,附和道:“椰丝,卡朋蒂埃。”
莫丽笑笑,接过牡蛎来,直接用刀背敲裂其中一只的壳,从碎壳中拽出牡蛎肉来扔进嘴里。丁龙见了,摇摇头,接过菜刀,先用刀背在牡蛎壳的缝隙边沿敲击几下,找到缝隙上的豁口迅速把刀尖插了进去,然后贴着牡蛎盖划开,再转动刀面,撬开牡蛎壳,两手一掰,牡蛎的两片外壳分离,露出里面饱满肥厚的肉质,推到莫丽面前,开玩笑地说了“请”这个单词。
莫丽也不推辞,美美地把牡蛎肉塞进了嘴里,说了句:“Thanks.”这句普通人一天都会说上十几遍的客套话,是丁龙第一次收到的来自洋人的谢意,只是他自己没有听懂。
丁龙很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卡朋蒂埃家的长工,既然不用在田地里劳作,那么就要多干一些家里的活儿,不能白拿东家的月钱。马厩除了隔三岔五地清理也没什么多余的事,在劈柴的空当,他把马厩好生修整了一番。材料用就是当作柴火烧的木料,劈柴的时候注意留出其中合适的部分,有空的时候用麻绳扎成了一排挡板,多用了些钉子木棍,给马厩添了三堵新墙,比之前的更加保暖。等到了夏天,把新添的木墙拆下来,就又是一间四面通透的马厩了。
卡朋蒂埃对此非常满意,拍着丁龙的肩膀大大地赞扬了一番,他对这个一脸茫然只是沉默干活儿的中国人很有印象,毕竟是他找的第一个华人帮工,并且他还记得是这个人把他从印第安人那里拿回来的装饰品劈成了一堆废柴。
“狄克,把扣掉的薪金还给他。”卡朋蒂埃命令道,十美金对他来说微不足道,就当作他重修马厩的奖励吧。
丁龙没听懂卡朋蒂埃在说什么,但他记住了发音,像往常念单词一样嘴里小声地反复念叨着听来的发音,卡朋蒂埃和狄克前脚走,他后脚就冲进了厨房,冲着莫丽反复地念叨刚才听来的发音。莫丽费了很大力气,才听出来其中的“salary back”,立刻联想到上次发钱时候丁龙捧着木柴出来的情景,尝试着用丁龙能懂的方式来解释,可惜丁龙会的词真是太少了,莫丽只好采用比画示意的方式来解释这句话。
说起来,莫丽真是个好老师,总能想到法子给一个语言不通的人解释问题。莫丽随手捡了根木柴回来,摸出来一枚硬币,硬币推到丁龙眼前,道:“Your's.”这个单词丁龙懂,每次莫丽说这个词的时候,就是要把什么东西分给他。
没等他拿起硬币,莫丽拿木柴替下了硬币,指指狄克每月给帮工发钱的地方,说:“Your's.”丁龙点头表示明白,这是说狄克用木柴换走了钱。
“Salary back.”莫丽放慢速度念着从丁龙的复述里抓出来的词,把硬币推到了丁龙跟前,重复道:“Salary back.”
丁龙也不笨,明白了是要把上次木头换走的钱还给他,欢喜地说:“借你吉言,要是真的把上次的钱发给我,我就买牡蛎请你吃。”整句话里,他只会用洋文说“oyster”一个词,其他的词附带的比画在别人看来也没特别明白的意义。莫丽不知道他说什么,只是从表情上看出来他很高兴,自然是因为能拿回属于自己的钱。
等到月底发薪的时候,狄克向他出示了名册,然后推给他十五块,跟名字上标注的阿拉伯数字一样。丁龙数来数去,并没有比上一次多发钱,可见是没有把木头的钱还给他的。他想着,肯定是狄克管家他忙,把这件事忘了,他提醒道:“Salary back.”
狄克吃了一惊,他根本没想到丁龙会听懂卡朋蒂埃对他的交代,他原以为丁龙是不懂洋文的。
“Salary back.”丁龙以为是自己说话的口音不像洋人,以至于狄克管家没听懂,放慢速度又来了一遍。
这一次狄克听得清清楚楚,正是查看马厩那天卡朋蒂埃先生对他的吩咐。狄克摸不清丁龙的底细,不情愿地从钱盒子里数出十块钱,递给了丁龙。
莫丽说的是真的!卡朋蒂埃先生真的把罚掉的月钱还给他了。丁龙兴奋得手有些发抖,接过这仿佛白捡来的十块钱,盘算着什么时候去买牡蛎。
清理过了马厩,给马儿添水添料,梳理鬃毛,一番忙碌下来,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帮佣们纷纷拥向厨房。卡朋蒂埃的午饭早一步送进了他的屋子,就听见盘子汤碗等餐具都一股脑儿地摔在了地上,然后是看卡朋蒂埃怒吼,狄克管家被踢打着推出了门外,深蓝色的裤子上印着两枚突兀的脚印。
这次狄克没有安排人进去收拾,而是阴沉着脸压抑着怒气快步走出了院门。丁龙怕被迁怒,本来是要路过主屋到斜对面的厨房,马上转弯一头扎进马厩里,在食槽里翻动着,佯装在混合豆料和草料。目送着狄克出了门,才到厨房去吃饭。厨房中帮佣们议论着卡朋蒂埃和狄克之间的争执,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以丁龙有限的洋文水平,只能听懂他们是在谈论东家和管家的事,暗自留心着记住一星半点,准备过后去向莫丽请教。
直到下午,狄克都没有回来。
丁龙给马添了些草,出门去了市场。找了个华人卖鱼虾的摊子,挑了十几只新鲜的牡蛎装好,忽听得背后一阵争吵,被人撞了一下,脚下一滑,差点儿扑倒摊主的鱼篓子,站稳后回头看过去,吓了一跳。身后,狄克像是喝多了,大着舌头跟几个洋人争论着,不时还伸手推搡对方一下。
摊主见他回头,以为他要跟洋人理论,赶紧拽了他一把:“莫冲动,洋人惹不起,撞一下也没什么损失,算了算了。”
丁龙是抽空出门买牡蛎,细究起来也算是扔下活计偷懒了,就势回过头来,缩着脖子站到摊主身边,缩着头假装挑鱼,同时避开狄克的视线,跟摊主攀谈道:“洋人还真是好斗啊,经常见他们有打在一起的。”
“谁说不是!喝了酒就是打架闹事,泼皮流氓得很。”摊主憨直地赔着笑脸道,“兄弟,劳驾搭把手,跟我把篓子挪远些。我怕他们打起来糟蹋了我的东西,咱们华人在洋人的地盘上讨生活不容易,连个说理的地方都没有。”
丁龙答应着,跟摊主一人端盆一人抬篓子,把鱼挪远了些,问道:“看刚才那些人也是卖鱼的,和气才能做得了买卖,怎么还吵起来了?”
“那个穿西装的是大户人家的管家,买了不好的东西回去,应该是来退货的。洋文我也听不大懂,大概是买鱼的嫌弃东西不好,卖鱼的嫌弃客人钱给得少,两下里说不拢,这不就吵起来了吗?”
丁龙觉得不对:“大户人家的管家还能缺那几个买鱼钱?会不会是那卖鱼的洋人不厚道,卖给人家坏了的东西?”
摊主笑了,随便捡起一条鱼来给丁龙看:“小兄弟你这是说笑了,这么冷的天,鱼捞上来不用管,扔两三天都不会坏的。何况每天我们打鱼都是约莫着大差不差能卖完就行,也不多捞,又不是夏天,你就是想找条臭鱼我也得专门给你在炉子边上烘两天的。”
丁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哥说得对,是我想岔了。”结好了钱,丁龙拎着东西特意绕了远路回家,免得碰上狄克。
回到卡朋蒂埃家的院子里后,丁龙第一时间去马厩里看了一眼,紧接着就去了厨房。厨房里,厨娘莫丽正在为晚餐做准备。
“莫丽,”丁龙笑着放了木柴和硬币在桌子上,把木柴扔到柴火堆里,拿起硬币晃了晃,揣进自己兜里,把带回来的牡蛎推到莫丽眼前:“喏,请你吃oyster。”
莫丽笑着道了谢,把牡蛎收进了橱柜底层。这是她收到的私人礼物,准备在下工后带回去跟家人一起享用。
丁龙出门去马厩的路上,看见卡朋蒂埃冲出屋门在院子里大喊:“狄克,狄克!”狄克还没有回来,没人接茬,丁龙不会洋文,也不准备触这个霉头,自顾自地去仓库里取黑面粉,莫丽向他展示了只剩下底子的面袋子,请他去仓库里再扛一袋黑面粉过来,她要做黑面包。
收拾庭院的老杰克上前道:“先生,管家出门去了还没回来,需要为您做些什么吗?”
“明天的事情还没准备好,这个时候他出门办什么事?”
“不知道,先生。管家先生没有告诉任何人。”
“杰克,老伙计,你现在马上去买些牡蛎回来,我想我需要用牡蛎来平复下心情。”
“这……先生,我的腿脚太慢了,说不定走到市场的时候,那些鱼贩子们都回家去了。不如找个年轻人去把,跑得快,也许还来得及。”老杰克为卡朋蒂埃先生看守了多年房子,太了解他对牡蛎的偏好了,生气的时候要吃牡蛎,高兴的时候更要吃牡蛎。不管是哪种情况下吃牡蛎,如果不能让他满意,必然是一顿极其刻薄的嘲讽谩骂。这次过来说是在忙生意,在老杰克的眼里,恐怕当地肥美的牡蛎比生意更吸引自己主人。
老杰克转着眼珠在院子里寻找着顶替自己的人,不远处马厩里的丁龙被他看在眼里,推荐道:“先生,我看那个中国年轻人不错,身体强壮平时又勤快,让他去买一定来得及。”
卡朋蒂埃也看见了丁龙,那个印象里勤快肯干的华人帮工,高声招呼道:“中国人,你过来,有事,你去做。”
丁龙听见招呼后,忐忑地走了过去,问道,“要我做什么,东……先生?”
“牡蛎,给我,快去。”卡朋蒂埃指着门口,问道,“明白吗?”
“知道了,先生,我这就去。”丁龙点点头,暗想着,今天真是个吃牡蛎的好日子,快到吃晚饭的时候了,不知道卖鱼货的大哥有没有收摊,得快点儿去了。
这么想着他拔腿要跑,卡朋蒂埃摸出钱来塞给他,指着马厩说:“马带你去,快。”
丁龙没有推辞收下了东家给的买牡蛎钱,尴尬地回道:“我不会骑马,还是跑着去吧,也很快。”说完就非常实诚地向门外跑去,跟正要进门的狄克擦肩而过,点头示意的时候闻到了他身上的酒气。
狄克诧异地看着飞奔而去的丁龙,没来得及问话人就跑开了,他摇摇头,嘟囔了一句:“真不像话。”进了院子,老杰克就凑上前向他汇报道:“狄克先生,卡朋蒂埃先生刚才在找你,说有什么东西需要你准备,很着急的样子。先生想吃牡蛎,已经命令那个中国帮佣去买了。”
“知道了,谢谢你老杰克。”狄克整理了下衣领,到厨房找水洗脸漱口之后,才去卡朋蒂埃屋里听候吩咐,出去一趟回来,他的心情仿佛好了不少,在洗漱的时候都哼着小曲。
另一边,临近天黑,市场里已经散市了,里面稀稀拉拉几个摊子也在忙着归拢货品。丁龙是幸运的,找见了先前卖鱼货的摊主,对方已经收拾好鱼货抬上了车,只等同车的人归拢好摊子便要带着货品一起离开。
丁龙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到近前就大声招呼道:“大哥,等一等。”
摊主认出了丁龙,等他跑到跟前问道:“怎么了小兄弟,可是丢了什么东西?”看对方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估计丢的东西还挺值钱的。
“不是,大哥,我没丢东西,是我们东家,想吃牡蛎。你的鱼货都好,我怕来得晚了你收摊了,幸亏跑得快,不然真就找不见你了。”丁龙叉着腰,大口喘着气,掏出卡朋蒂埃塞给他的一美元递给摊主:“大哥,让我缓口气,我要多买些牡蛎。”
摊主眉开眼笑地收了钱,把自己包了棉花套子的水囊递给他:“别着急,缓过这口气来就好了。我说兄弟,你们东家这是要开席请客吗?我这篓子里的牡蛎一共加起来都不值当一块钱,要不要我帮你找其他卖鱼货的兄弟们凑一凑,我保证,他们的货跟我的一样,都是好的。”
丁龙想了想,听说大户人家指使下人跑腿之类的会给额外的赏钱,东家一人能吃多少牡蛎,多出来的钱说不定就是赏钱了,或者,是在试探他是不是个实诚人。于是笑着道:“不用忙乎了大哥,有多少我挑多少,耽误你收摊了,再多付你十分钱。”
缓过气来,丁龙接过网兜,在篓子里挑挑拣拣,直拿了四十多个才罢手,再看篓子里,就剩下十来个压底的货了。“就这么些吧,我还要赶着回去交差,大哥你也赶快收摊吧,这市场里都没人了。”丁龙笑着跟摊主结清了钱,拎着一兜子牡蛎急急忙忙赶回卡朋蒂埃家。
敲门进入房内,卡朋蒂埃又在发脾气,脸色难看,快速地跟狄克说着什么,狄克脸色也不好看,只是连连点头,只用“是”和“好的”来敷衍。丁龙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拎着牡蛎进了厨房,浅浅地泼了一层水上去,放在离炉灶不远的地方,想着给东家吃个新鲜,烧了水,等水沸腾之后剖开五只牡蛎,各自撒几粒剁碎的辣椒隔水蒸。
其间莫丽问过一嘴,丁龙并不知道她指什么,只是指指牡蛎,再指指卡朋蒂埃的房间,说了句“卡朋蒂埃先生”,莫丽就把该分给他的晚餐递给他,点点头离开了。
约莫闻见熟味儿,起锅把溢满汤汁的牡蛎小心地摆到盘子里放在一边,再扣上罩子放在炉灶边上,自己则坐在厨房的门口,看着卡朋蒂埃的房门。
不多时,狄克冷着脸,冲丁龙招了招手,丁龙马上进厨房,一手端了熟牡蛎,一手拎着生牡蛎,进了卡朋蒂埃的客厅。
“Mr.Carpentier,your's oyster.”虽然有语法错误而且发音并不标准,但这算得上是丁龙主动说出来的第一句洋文,这一句中用上了他最熟悉的几个词。
卡朋蒂埃愣了一下,丁龙不标准的发音,让他一下子没能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他知道中国人的语言有许多种听起来完全不一样的说法,不能肯定丁龙说的是哪一种。
丁龙意识到自己可能没说明白,学着莫丽教自己说话时候的样子,放慢语速说了一遍,同时把托盘往卡朋蒂埃面前推了推,网兜装着的生牡蛎则放在了桌角上。
“哦,中国人,你居然自学了英语吗?很好。”卡朋蒂埃以自己的国家为荣,丁龙能主动学习洋文,在他看来是对美国的认可和喜爱,感觉上像是丁龙臣服和认可了他一样。只可惜他第一句是用英文说的,很多单词不在丁龙的学习范围之内,整句话中丁龙听懂了“你”这个词。看丁龙沉默着不说话,卡朋蒂埃转用了汉语,问道:“英文,我们的话,你学会多少?”
丁龙搜肠刮肚地想出一个莫丽拿一小撮盐和一袋子盐给他演示过的少,说道:“Little。”
卡朋蒂埃笑了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丁龙。”
“好吧,丁,以后你可以来找我说话,当然,要在我空闲的时候。”卡朋蒂埃觉得这个中国人很有趣,他说英文时候窘迫的样子总能让自己发笑。
“太好了,谢谢先生。”丁龙大喜过望,跟卡朋蒂埃这个懂中国话的人学洋文的话,自己再也不用绞尽脑汁猜莫丽到底要说什么了。他指指扣着罩子的托盘,对卡朋蒂埃说:“Eat.”再不吃,牡蛎凉了鲜味儿可就全没了。
卡朋蒂埃疑惑地打开盖子,海产的香味一下冒了出来,拿起一只闻了闻,连汤汁带肉灌进嘴里,微辣加鲜甜,吞下肚去鲜甜的味道还残留在舌尖。卡朋蒂埃眯起眼睛,赞了声“wonderful”,一口气把托盘里的牡蛎吃了个干净,期望地看向了丁龙。
“没有了。”丁龙局促地说,“不知道您是不是吃得惯,就做了这些。不过,还有鲜牡蛎。”
“下次,多做一些。”卡朋蒂埃丢了把匕首到装牡蛎的网兜上,命令道,“打开它们。”
开牡蛎是丁龙的拿手活儿,刀刃在牡蛎壳上敲击几次,从开口处插入刀刃,沿着外壳的边缘一刀割过去,再一撬、一掰开,完整的牡蛎肉就露了出来,推到卡朋蒂埃跟前。
“开牡蛎,你很快。”这手法,比狄克熟练多了,不用砸碎牡蛎壳就能剥出完整没有创伤的牡蛎来,让卡朋蒂埃很是满意。
接连吃了二十几只牡蛎,卡朋蒂埃惊奇地发现,丁龙剥开的每一只牡蛎都很完整,并且每一只牡蛎都非常新鲜饱满,没有一只是干瘪的或者发黑坏掉的,以前狄克采买的牡蛎总会有不那么鲜美的,甚至有时候会有一半牡蛎是卡朋蒂埃不愿意吃的。
卡朋蒂埃还发现,这一餐牡蛎的数量也比以往的更多,不由得对丁龙起了疑心:“丁,不要开了,够了。”他指指网兜里剩下的牡蛎:“那些,你的,拿走。”卡朋蒂埃满意地摸了摸肚子,道:“你选的牡蛎很好,以后,我的马,我的牡蛎,都由你来负责。”
丁龙呆了一下,暗自腹诽道:“洋人的大户人家还真是奇怪,单买一个牡蛎还要专门雇人来做。”面上并不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恭顺地答道:“好的,先生。”见卡朋蒂埃没有再吃下去的意思,手脚麻利地把所有牡蛎壳都摞进了托盘里,像来时一样一手托盘一手网兜地离开,桌子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留下。
卡朋蒂埃看着丁龙离开,心里对这名来自中国的雇佣工十分满意。 纵横四海:一个华工的美国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