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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太阳挂在核桃树梢。阳光很红,但软弱无力,时起的风,把树枝吹得摇晃起来。叶片上的雪被吹得沙沙地往下掉。
有人挑着水桶往树下经过。桶里的水是泉水,氤氲着微微的热气。瞎子的嘴唇是干的。露在帽子外面的双耳冻得出了血。那是两轮好看的耳朵。匀称、透明,像切开的两另葫芦。因为通红,耳垂那里在流血。
瞎子的棉衣棉裤都是黑的。在白雪纷披的核桃树下显得洁净。女孩在艽步以外站着,今天赶集。她并不要听瞎子的胡琴,但她喜欢看来赶集的人从核桃树下走过去。
瞎子经常拉的几个曲目她都能够背出来了。她不喜欢听那苍凉而又嘶哑的声音。但喜欢曲目里的唱词,瞎子当然是不唱的,她听过别人唱。那个人啊……这是《三月三》的开头。在唱词里那个人绝望无依,冒着冷风,一个人左走右走,紧赶慢赶。每次听她都觉得心里发慌。
时辰还早。瞎子的琴声还没有开始。琴架在他的腿上,风吹过,无声的胡琴像沉默的风车。
她想起春天,在摆满蜂箱的田埂上,养蜂客拿着蜂巢,他的身前身后都是怒放的油菜花,他的头顶是盘旋的蜂群。蜜蜂是安静的,噏嗡的声音仿佛是从蜂巢里发出的。就在油菜花旁边的人家里,一架老风车屏住吱嘎声,空气中除了菜花的芳香还有雀鸟飞过时留下的小粪便的淡淡的酸味。
胡琴其实可以说一说四月四,或五月五。在花地里,蜜蜂并不蜇人。养蜂客的眼睛总是眯着,被花和蜜滋养着,那双眼睛洋溢着春光和温情。女孩愿意把他想象成为自己直接或间接的亲戚。貤对他的外地音特别着迷。他是不唱歌的,话很少,寡言而又羞涩。
“他又来过两次……”她在说养蜂客,瞎子的头轻轻地侧了一下,不易觉察的,拿着弓的手还是松松的。他好像是在等待什么,又像是在酝酿不知是好还是坏的情绪。
“天黑的时候,我看见他挑着箩筐……他给她劈柴,劈柴的时候,她在吹琴……”
有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是一个男孩,穿着胶鞋。蹑脚蹑手地,背篓的沿盖着一顶斗笠。
“他们喝酒,她对他说别喝了,他说不怕,不就是麻子吗?不就是仗势吗?我反正要杀人……”
又有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是一对夫妻。妻子手里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公鸡,丈夫挑着的萝筐里估计是红薯糖,敲糖块的铁具发出叮叮叮的碰撞声。
“她又吹琴,他一边喝酒一边哭……”她突然不想说下去,鼻涕和泪,加在俊美的养蜂客身上,就像在洁白的雪地上蓦地看见一个癞子,心里怪不是滋味。
这当儿,瞎子的右手已经在膝头上方来回拉扯了。还是《三月三》,缓慢幽怨的曲调里多了些诉说,那诉说仿佛是女孩格外添进去的,有种近距离的烟火的意味,说的和听的彼此都心领神会。女孩要说的还没有说完,瞎子要说的还是三月三,瞎子要说的谁又会仔细地听?
又起风了。风把过路的人的颈脖吹得短了些,她过长的刘海贴在了眼睛上,她抹开头发突然问:“杀一个麻子要几个人有好几个人在他们面前驻足,他们的手揣在上衣袋里,头上有汗,露着牙齿笑得很虚心。瞎子扬起下巴,不知是对她还是他们。三月三已拉到最后,那不尽的诉说里有赌气、怨怼、执勧和愤懑…… 冬天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