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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节

　　村长两次从于成海家门前路过，都没有进屋去。前两天来看望于成海母亲的人也只在院子周闱盘桓，不再走进院子。家里的棉絮被褥都已晒好，院子里空荡荡的，闲得好像要出事。

　　傍晚时分，村长和一个老人来了。村长说，这是于家寨的于老爷，论字辈，于成海要叫他爷爷。老爷爷有一盘灰色的络腮胡，油起烟来，他的五官和表情就更加看不清。村长看上去倒一目了然，肥壮而凶狼。

　　于成海将他们让进堂屋，王乙料想他们的谈话肯定会因为严肃而紧张，于是也无事找事在堂屋里忙进忙出。

　　于成海给老人和村长敬过烟，也不开。三个男人默默地抽了一会儿烟，王乙倒过水说，这位爷爷我见过。

　　于成海说，我都没见过，你哪里会见过。

　　村长说，是你们于姓的人从于家寨请来的。专门来的。

　　王乙说，专门来？专门到我们家来？

　　老人的耳朵好像不大好，看他们你言我语估摸是在讲他，于是，咧宽脸做了一个笑眯眯的表情。

　　王乙说，村长，于成海娘的事，我认为是我们家的私事。

　　村长看着于成海，见他只管抽烟，就说，于老师，要数贡献，你是对村里贡献最大的人，修公路、学校，那年受灾还捐款。毕竟你是先富起来的人嘛。

　　王乙说，他是打肿脸充胖子。厂垮了，现在也下岗了。

　　村长说，穷亲戚你可以不理，她可是你娘。

　　于成海说，我什么时候说了不认我娘。

　　村长说，你认她了？

　　老人不停地抽着于成海递给他的烟，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说话的人，他已经听出了些门道。听村长叫他们认烺，马上附和说，认娘好，认下这个娘。

　　王乙说，你们要他怎么认？

　　村长说，你们于姓的人说，要认还是要有个仪式，不然说无凭。

　　于成海说，还要搞仪式？这是私事嘛。

　　村长把手里的烟扔在地上踩灭。说，你们还是不认这个娘？

　　王乙说，如果认了这4个就意味着我们要放弃寻找那一个。他的娘说不定还在哪一个地方当叫花婆呢。

　　村长说，你们是认还是不认，说句明白话。

　　老人说，认了好，认了好。

　　于成海说，我们正在想办法，或者带走，或者留下来。

　　村长说，不行！你们必须打心里承认这个人。

　　王乙说，什么意思？

　　村长说，意思谁都明白。接走她，这个包袱八成是丟给社会，留下呢，自然就是丟给村里。说到底，你们还是要从感情上承认这人。

　　王乙说，可她不是他的娘。

　　村长找于成海说事，他本人不吱一声，接嘴的总是他老婆，村长忍着没跟她计较。听她这样气盛，突然站起来，呵斥道，少装疯！我告诉你们，不认下这个娘，你们别想离开这个村。

　　王乙也不信邪：吓膜谁，你以为于成海是你村里的村民？

　　村长抿着嘴，使劲送出他的下巴，他要说什么，忍住了，没有说。

　　于成海又掏出烟，见村长不接，便低声说，我一直在犹豫，事情到了这一步，也只好清你们出面，陪我和老人去做亲子鉴定。

　　哄谁呢？村长一挥手，连死亡证明都可以搞假。你城里有关系，你有钱，什么都可以搞定是不是？那可是你娘啊，连狗都不嫌家穷。

　　王乙说，你骂谁呢？本来就不是他娘，要认，你怎么不认。

　　老人又听见他们说到认娘，便赶紧附和，快认，认了好。

　　王乙说，他是村长，叫他带头，认下这个娘。

　　臭婆娘。村长说，他刚才抽烟的那只手马上握成了拳头。

　　就在这时，从老人睡觉的房间里传来滞闷的一响。于成海疾步走了进去。

　　村长站起来，对老人说了句走。

　　老人问，认了吗？

　　认个屁，村长叫道，为富不仁！他们压根儿没想认这个娘！ 冬天的胡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