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爷的荣誉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这以后,长贵跟陆擎天的矛盾也就日益加深,到后来干脆表面化了。
起因是“文艺领导小组”的文书小刘。小刘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本地人,刚从女子师范毕业。人有些内向,但相貌清秀,平时机关里的男同事就都愿意跟她接近。一天傍晚快下班时,小刘来找长贵。当时长贵刚让小刘准备了材料,正赶着要去外面参加一个会,就问小刘,还有什么事。小刘先是吭吭哧哧,见长贵急着要走,就说,那就回头再说吧。长贵平时对底下的人都很随和,索性站下说,事情要急,现在说也行。
小刘是想让长贵帮着拿个主意。这段时间,陆擎天副组长总是借各种理由找她谈话,要么就让她去他的办公室帮着整理材料,很明显有追求她的意思。小刘问长贵,这事她该怎么处理。当时在机关单位里,爱情问题已经很开化,哪个男同志如果看上了哪个女同志,或哪个女同志看上了哪个男同志,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追求,不仅坦然,也毫不掩饰。但这次长贵接受了教训,想了想对小刘说,这是你和陆副组长个人的事,别人不好参与意见。没想到小刘一听这话,脸突然涨红了,跟着眼圈也红起来。她看着长贵说,这事儿我问你,你还不明白吗?长贵听了先一愣,跟着也就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这时再想跟小刘说话,小刘已经转身走了。
接着没过多久,文化系统和政府的外事部门联合举办新年联欢会。其实这联欢会是专为招待来中国援建的苏联专家的。文化系统的女孩儿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联欢会的最后还举办了一场舞会。舞会开始前,主持节目的小秦笑着走上台。小秦原来在文化局,最近刚调到“文艺领导小组”负责各种演出的组织工作。小秦上了台先向大家宣布,我们“文艺领导小组”的王炳礼副组长说了,舞会开始,要先邀请来自苏联伏尔加格勒的专家柳芭小姐跳第一支曲子,以表示对苏联专家的谢意和中苏两国人民的友谊。当时正是这样的热烈气氛,且小秦的嗓音又甜又亮,极富煽动性。她这样一说,在场的所有人就立刻都欢呼起来:中苏友谊万岁!万万岁!乌拉!乌拉!达兹特拉夫斯德乌耶特(俄语万岁的意思)!这时音乐《喀秋莎》响起来,苏联专家柳芭小姐已经滑着舞步朝长贵走过来。长贵并没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想到小秦会来这一手,一下有些措手不及。好在他对这种交际舞也不陌生,见柳芭小姐已来到眼前,也就起身和她一起走下舞池。小刘一直在长贵身边,知道王副组长并没说过要请柳芭小姐跳舞,是小秦故意搞怪。这时看着王副组长被柳芭小姐拉进舞池去跳舞了,就扭过头来,一直狠狠地瞪着小秦。好容易等这个曲子完了,小刘刚要过去邀王副组长,小秦已经踩着舞步过来,一阵风似的又把王副组长裹走了。不过小刘也有优势,她是“文艺领导小组”的文书,这时就利用工作的身份,径直走过去,对长贵说,王副组长,有个事要跟您汇报一下。长贵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小刘就把他硬从小秦的手里抢走了。长贵这时已经明白了小刘的意思,也已知道她的心思。长贵也觉得这小刘是个好女孩儿,确实挺可爱。但既然小刘已经说了,陆擎天对她有意,长贵就不想再搅和到这件事里去。他知道,自己一旦搅进去就如同火上浇油,跟陆擎天的矛盾也就更白热化了。但小刘不管这些。这一晚在舞会上,小刘把长贵拉到旁边坐下,先给他倒了一杯饮料,然后说,王副组长,我要给您提个意见。
长贵一听笑了,说,好啊,提吧。
小刘说,您这个人,太虚伪了。
长贵更笑了,你这帽子可不小。
小刘说,您真不了解陆副组长的为人吗?
长贵说,陆副组长的为人怎么了,你指什么?
小刘哼一声,我知道您是聪明人,可我也不傻。
长贵摇头,又笑,你这话就说错了,你傻不傻我不知道,我是真笨。
正说着,小秦又踩着舞步过来了,一把拉起长贵,脚下一转就又把他裹走了。
也就是这个舞会,给长贵带来了没完没了的麻烦。这以后,小刘和小秦也就展开了一场拉锯式的争夺战。争夺的对象自然是长贵。长贵这时不到四十岁,正是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候,又有资历,有职务,在当时的女孩儿看来也就很抢手。小刘和小秦的争夺先还在暗中进行,渐渐就半公开化了。但长贵不是那种坐收渔利的卑劣小人,更不可能借这个机会两边讨便宜。他夹在两个女人的中间,越来越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他的不知所措,一是不知该怎么处理,如何应对;二来也是不知该如何取舍。小刘自不用说,不仅相貌清秀,性格内向,也落落大方,从头到脚都是一副清纯的样子,属于那种男人看了都想怜惜一下的女孩。小秦则又是另一种类型。小秦的性格外向,热烈,有激情,要求上进,好像永远有用不完的工作动力,不仅是文化系统的骨干,还在全市歌咏比赛上得过女声独唱第一名。对于一个男人,这样的女孩也就更有吸引力。后来小秦经常给长贵打电话。但长贵办公桌上的电话不是直拨,要先由文书小刘接听之后,视情况再决定是否转过来。这一来小秦就吃亏了。只要小刘一听出是她的声音,立刻就说王副组长不在,要么说他正开会,要么就故意转到陆擎天副组长的办公桌上去。就这样,陆擎天渐渐也察觉了这件事。
这时陆擎天正对长贵一肚子气。文书小刘已经直截了当回绝了他,并坦率地承认,她并不喜欢他,喜欢的是王炳礼王副组长。这一下也就更刺伤了陆擎天陆副组长的自尊心。小刘当然可以说不喜欢他,这是她的权利,但她不该说不喜欢他而喜欢王炳礼王副组长,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这话的意思是陆副组长不值得喜欢而王副组长值得喜欢,这就很难让人接受了。但小刘毕竟刚从学校出来,还不谙世故。她当然不会想到,一个男人是决不容许自己倾心的女人以肯定别的男人的方式来否定自己的,尤其像陆擎天陆副组长这种自信得有些自负,心胸又不是很宽的男人。所以这样一来,小刘也就在不知不觉中把王炳礼副组长给害了。当陆擎天副组长得知,刚刚调来的小秦也正在拼命追求王炳礼副组长时,更加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在心里喃喃地说,好啊好啊,你王炳礼的胃口也忒大了,吃着锅里的还想占着碗里的。于是当即决定,把这件事做大。
接着没过几天,长贵就又被领导叫去谈话。
这次领导跟长贵谈得很直接,一上来就问,你当年有过一次婚姻?
长贵说,是。
长贵说完愣了一下,不知领导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事。
长贵当年在燕京大学读书时,确实有过一次短暂的婚姻。他的这次婚姻家里人都知道,但时间太短,后来也就没人再提。当时我家在西四牌楼的老宅已没人住,让一个叫王上元的人给看着。这王上元的爹,是当年我老太爷时候的一个管家,后来死了,王上元就又接着当管家。这时王上元也老了,还带着家里人住在这老宅里,平时看宅子,以便我太爷随时过来住。那年冬天,我太爷给长贵捎来一封信,让他来这老宅看看。老宅的房子年深日久,到冬夏两季总漏。我太爷已吩咐王上元,让他找人修过几次。这年入冬又连着下了几场大雪。我太爷不放心,怕屋顶的积雪太厚,天一放晴雪化了,再漏。长贵一天下午没课,就来到这西四牌楼的老宅。这是王上元第一次见长贵。跟他聊了几句,见这东家的大少爷仪表堂堂,说话也文质彬彬,就动了心思。王上元有个姐姐,当年也是嫁了个做官的,具体什么官职已不清楚。这时他这姐姐也已八十多岁,膝下有个重孙女,叫李然,读的是女校。这李然毕业回家以后,还整天不安分。家里怕她再出去乱跑,就想赶紧给说个婆家。但婆家好说,要想找个门当户对且人也合适的就难了。王上元这次一看这东家大少爷,觉着挺合适。先去跟他姐说了,他姐也同意。这才让人给我太爷捎来一封信,把这事说了。王上元是我老太爷时候的管家,当年我老太爷就很信任,我太爷也就知道,这人说话办事应该靠谱儿。于是回话说,先对一下两人的生辰八字,倘合,这事可以。后来生辰八字一对,果然合适。长贵跟这李小姐见了一次,两人也都满意,于是也就换了帖子。但这时李小姐又提出,既然男方在燕京大学读书,也是个学生,要喜事新办,只把两边的同学请来热闹一下也就行了。女方的家里本来已把这李小姐宠得没样儿,也就只好依了她。我太爷一直跟长贵不对付,现在人又在外边,平时无论什么事也没法儿左右,婚礼的事既然女方这么提了,也乐得省事。婚事也就按着女方的意思简单办了。长贵和这李小姐成亲后就住在这西四牌楼的老宅。但住了也就不到一年。李小姐生孩子时,得产后风很快就去世了。这生出的孩子,也就是我父亲。后来李小姐的娘家思女心切,就把我父亲接到那边去抚养。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时长贵一听领导这样问,心里就明白了,自己的这次婚姻,当年只对陆擎天说过。领导又问长贵,你的这次婚姻,档案里没记录,也没对组织说过,这是为什么?
长贵说,这是我个人的私事,我认为,没必要说吧。
长贵这话说的,已经有些不好听了。
领导点头说,好吧,可后来,你家里又在农村给你说了个女人,有这事吗?
长贵说,有这事。
领导说,但你在日本留学时,又跟一个日本女人有来往,脚踩两只船,这又是怎么回事?
长贵说,我家里给我说的那个女人是一个远房亲戚,我从来就没有同意过,后来在日本和那个女人来往,早已是这件事以后的事,没一点关系,这算脚踩两只船吗?
领导说,好吧,这事等调查清楚再说吧。 爷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