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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福那些年究竟杀过多少人,始终是一个谜。他自己不说,别人也就无法知道。不过据我四爷分析,花秃子至少是第二个。因为在此之前,他在滹沱河对岸的张家坟还杀过一个叫“黑蛤蟆”的人。但这次杀花秃子,只是一个开始。接着他就大开杀戒了。
他再次杀人是为冯寡妇。这次杀的是刀螂和几个日本人。
当初村里的罗铁匠从船老大于德海的手里接了个大活儿,一下要铸三十个船锚。罗铁匠就把化铁炉子安在冯寡妇家的门口儿,一边铸着船锚,跟冯寡妇商量好,等把这一季的活儿干完了,拿着钱,两人就成亲。后来冯寡妇也把这事跟旺福说了。旺福心里虽不是滋味儿,但也替冯寡妇高兴,罗铁匠是个本分的手艺人,跟了他,这辈子也算有了归宿。但罗铁匠把这三十个船锚铸出来,也拿着钱,人却病倒了。先是咳嗽,后来又一口一口地吐血,再后来就起不来炕了。把村里的秦大夫请来,说是劳累过度,加上白天黑夜地在化铁炉子跟前烟熏火燎,吸进太多的烟气,内火攻心。冯寡妇要把他接过来,照顾也方便。但罗铁匠也是个犟脾气,偏又不同意,非要等着跟冯寡妇正式成了亲,才肯住过来。冯寡妇一见罗铁匠这么拿自己当回事,心里当然感激,可该照顾还得照顾,索性就拉下脸,每天在自己家里做好饭,熬好了药,再给罗铁匠送过来。这一下倒好了,罗铁匠跟冯寡妇的这点事不用再说,村里人也就都知道了。其实冯寡妇虽名声不好,在这滹沱河边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儿,前两年都知道跟了官宅的二少爷,已经算是从良,后来守节又守得干干净净,也就都说,这罗铁匠看着蔫蔫尬尬儿,平时像个闷葫芦,倒真有艳福,到了儿把这么个漂亮女人娶到手了。罗铁匠虽躺在家里,村里人的议论也一耳朵一耳朵的都听见了。想想自己也真是如此,打了半辈子光棍儿,不想后半辈子竟找了这样一个可心的女人,不光模样俊,还对自己这么知冷知热。心情一好,加上冯寡妇的精心照料,过了些日子病也就好了。这时青县那个叫于德海的船老大又来找罗铁匠。这回不是铸船锚了。这于老大在河里跑船儿这些年,手里也攒下几个钱。一上五十岁就不想再在河上漂了,回青县老家开了一个造船的作坊。虽说是造木船,可木船上也有铁活。于老大就想把罗铁匠请去。罗铁匠一听,起初不太想去,说自己已是四十大几的人了,不想再出门奔波,以后就待在家里踏踏实实过日子了。于老大对罗铁匠说,你听拧了,不是请你过去长干,只想让你给带几个徒弟,等把徒弟带出来就回来。又说,份儿银好说,半年一算,每半年结十块大洋。罗铁匠一听半年十块大洋,就动心了。但冯寡妇还是不愿意。冯寡妇说,半年十块大洋是不少,可人比钱值钱,你这身子刚好,又跑的青县那么远,没人照顾,再病了怎么办。这时罗铁匠又反过来劝冯寡妇,说去也去不了太多日子,船上的铁活就那几样东西,也就是带几个徒弟,这些徒弟也不会是生坯子,手把手儿地教有个一年半载也就教出来了。这回再挣他二十块大洋,一回来就成亲。冯寡妇知道这罗铁匠的脾气,也是一根筋,只要他想好的事说也白说,也就只好答应了。
罗铁匠走了没多久,冯寡妇就出事了。
一天晚上,刀螂带着三个日本人来到冯寡妇家。刀螂这晚上先和这三个日本人去镇上的“兰记汤锅”喝酒。几个人一边喝着吃了一盘“驴三件儿”,觉着味儿挺好,又要了一盘儿。等吃完了,刀螂就问这几个日本人,有啥感觉。几个日本人没明白。刀螂就又说,这“驴三件儿”对男人,就像摩托车的汽油。几个日本人懂了,立刻都哈哈笑了。这时刀螂就说,河对岸有个花姑娘,很漂亮。几个日本人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就跟着刀螂过河,直奔冯寡妇的家来。其实刀螂这么干也是成心。刀螂这一段一直跟着日本人跑,并不知道冯寡妇这时已跟了罗铁匠,以为还是让官宅的二少爷占着。刀螂对这官宅二少爷当初把自己从冯寡妇家里踹出来,一直耿耿于怀。这回花秃子带着队伍驻进官宅,也是他给出的主意。这天晚上也是灵机一动,心想你二少爷不是要独占这冯寡妇吗,行,这回就给你来个样儿瞧瞧,弄几个日本人去,看你怎么着。刀螂又让汤锅伙计切了一包“驴三件儿”,带了两瓶六十七度的“衡水老白干儿”,就领着这三个日本人过河来到冯寡妇家。冯寡妇这时已睡下了,一听有人敲门,知道没好事,也就没应声。外面还一直敲,越敲声音越大。冯寡妇不想让村里人听见,只好问是谁。外面说,开门吧。冯寡妇听出是刀螂,就说,已经睡下了。这时门又响起来,且已不是敲,是砸,而且听出不是一个人。冯寡妇只好穿衣裳起来,开门一看,是刀螂带着几个浑身酒气的日本人。冯寡妇这时已听说了,刀螂在为日本人做事,有心不让进,可刚要关门,这几个人已经闯进来。刀螂也不客气,把小桌扔的炕上,拿出切好的“驴三件儿”,就和几个日本人跳的炕上接着喝起来。冯寡妇心里憋着气,又不敢说,只好在一边看着。这几个日本人这时已欲火攻心,一边喝着酒,一个矮胖子就过来搂住冯寡妇。冯寡妇不从,矮胖子一急把刀拔出来,硬逼着冯寡妇行了事。接着另两个日本人也都提着裤子过来,轮番在冯寡妇的身上行事。刀螂在旁边眯起眼看着,一边喝着酒问冯寡妇,你的二少爷呢,他这会儿在哪儿啊,赶快叫他来啊。冯寡妇这时已挣扎得没了力气,只是一声一声地叫着。
但刀螂并不知道,旺福这时正带着祁顺儿赶过来。这个晚上,旺福心里烦闷,又想喝酒,就让祁顺儿去镇上的汤锅买驴板肠儿。祁顺儿来到汤锅,汤锅的伙计顺溜儿一见祁顺儿就说,刀螂和几个日本人在这儿喝了酒,刚走。顺溜儿知道官宅二少爷跟冯寡妇的关系,当初祁顺儿也常来给冯寡妇买驴肉。这时顺溜儿就告诉祁顺儿,刀螂已带着这几个日本人去了冯寡妇家。祁顺儿一听就知道冯寡妇要出事,驴板肠儿也顾不上买了,赶紧跑回来告诉旺福。旺福这些天也正憋着刀螂的火儿。这次杀了花秃子,花秃子那个叫“臭四儿”的远房外甥才告诉旺福,他们这次来官宅,就是刀螂给出的主意,说官宅地方宽绰,家底儿也厚,还说这府里上上下下的女人都漂亮。花秃子曾来官宅住过,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回也就是听了刀螂的话才带着队伍过来。这个晚上,旺福一听刀螂带着几个日本人去了冯寡妇家,立刻就奔村里来。
这时,几个日本人又喝了一会儿酒,已开始第二轮儿在冯寡妇的身上行事,老远就能听见冯寡妇一声一声的惨叫。旺福立刻直冲过来,一脚踹开门,见一个腮边长着一撮黑毛儿的日本人正趴在冯寡妇身上。旺福扑上来,伸手薅住这黑毛儿的脖梗子。黑毛儿挣扎着回过头,一见屋里突然出现个牛犊子似的大脑袋壮汉,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旺福已经拎起他,另一只手抓住他的一条后腿,咕嚓一声就大头儿朝下进墙边的水缸。这黑毛儿有些水性,刚扎进缸里只是呛了几口水,然后就手脚乱蹬地朝外挣。旺福一见,索性将他连胳膊带腿窝到一起,囫囵个儿地硬塞进缸里。就这样,后来大队的日本人来时,再想把这黑毛儿弄出水缸却怎么也弄不出来了。最后不得不把缸砸破,才将黑毛儿硬拽出来。这黑毛儿出来时像个婴儿,两手抱脚团在一起,整个身子像个巨大的肉球,掉到地上还骨碌碌地滚了几滚才停下来。
这个晚上,旺福把这黑毛儿塞进水缸时,另两个日本人已经回过神来。其中一个呀呀叫着就冲旺福扑上来。旺福回头看见炕上的小桌儿,顺手抄起来就砸在这日本人的头上。只听啪嚓一声,小桌儿在这日本人的头上碎了,旺福的手里只剩了一条桌子腿儿。这日本人一下给砸蒙了,原地转了一个圈儿,一屁股坐在地上。旺福跟过来,抡起手里的桌子腿儿又砸在这日本人的头上。这回再砸就不一样了,桌子腿儿细,也更应手,抡起来带着呼呼的风声往下一砸,这日本人的脑袋就开花了,头顶先是瘪下去一块,接着花儿红脑子就飞溅出来。旺福扔下桌子腿儿,转身看看剩下的这个日本人。这日本人是个三角儿脑袋,尖儿朝上。他这时正倚着墙,瞪着眼,已经吓得说不出话了。旺福回手抄起靠在门边的顶门杠,一使劲就朝这日本人的裆里杵过去。这日本人哇地惨叫一声,两手捂着裆就一蹦一蹦地跑出去逃了。
刀螂一直缩在旁边看着,这时也想跟着跑。旺福抢上一步伸手抓住他的后脖领子。冯寡妇艰难地从炕上下来,一步一步走到灶屋,拿了一把柴刀进来。这柴刀是罗铁匠特意为她打的,有三寸多宽,一尺多长,只是刃儿钝,还没磨出来。
冯寡妇把刀递给旺福,咬着牙说,杀了他。
旺福接过柴刀。
刀螂一听,一拧脖子挣开旺福的手就朝门外奔去。旺福拎着柴刀追上来,跟着横里一砍。但这一刀砍偏了。还不是偏了,这刀螂比旺福矮,所以是砍高了。旺福本想砍他的脖子,却砍在脑袋上,这柴刀的刃儿虽钝,但旺福用力过猛,这一下半个脑袋砍下来,跟着就像一顶帽子似的飞出去。刀螂只剩了半个脑袋又跑了几步,才一头栽的地上。
但旺福这时还没意识到,这件事才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事发生在后半夜。大约三更天,对岸炮楼上下来十几个日本人,带路的是那个跑回去的三角儿脑袋,一过河就直奔冯寡妇的家来。冯寡妇这时迷迷糊糊地歪在炕上。这伙日本人闯进来,先是里外搜寻了一阵,自然没找到旺福,只在水缸里发现了还泡着的黑毛儿。弄出了黑毛儿,又拽起冯寡妇。于是冯寡妇还不知怎么回事,就被这伙日本人扒光了衣裳扔在炕当中,然后这些日本人排成一队,轮番上来当众表演。可怜这冯寡妇,前半夜刚被折腾了还没缓过气,这时突然又遭此蹂躏,加上连惊带吓没一会儿就奄奄一息了。这伙日本人就像一群牲口,每从炕上跳下来一个就提着裤子又跑到后面去继续排队。就这样歇驴不歇磨地一直干到天亮。早晨,村里有个叫罗老苶儿的出来拾粪。这罗老苶儿是罗铁匠的远房大伯,背着粪箕来到村外,在一截矮墙上发现了冯寡妇。这时冯寡妇的身上一丝不挂,软绵绵的身子连同一头乱发像块揉搓烂了的破布搭在墙头上。一股粉红色的血水还在紧一阵慢一阵地顺着墙山嘀嘀嗒嗒地流下来。罗老苶儿哪见过这种阵势,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跟着又蹦起来,一边大呼小叫着就跑回村去了。村里人得着消息也都来到村口,但都不敢过来,只是远远地看着。快到中午时,旺福才听到消息,立刻带着祁顺儿赶来。这时村里人还都远远地围着。旺福过来看了看,又用手试了试冯寡妇的鼻息。显然,早已没气了。于是吩咐祁顺儿,让他带几个人,用一领席把冯寡妇裹了抬去村外埋了。
吩咐完,没再说话,就转身回去了。 爷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