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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爷的荣誉 王松 3889 2021-04-06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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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掌柜跟麻广泰走到一起,是麻广泰主动找上门的。

  何掌柜看着是个买卖人,遇事不急不慌,说话也滴水不漏,像是经过世面的,其实是个很懦弱的人。二少东家第二次来北平,这一闹,真把他吓着了。他在北平的生意场上混了这些年,应该是各种场面都见过的,却唯独没见过二少东家这种人。本以为他就是个胡臭儿,在天桥儿跟那帮打把式卖艺的闹一闹,去八大胡同把窑子砸了,除此之外也干不出什么正经事。却没曾想,这次突然来北平,处理铺子的事时一下就像变了个人。更让何掌柜没想到的是,“瘸拐儿李”在这大栅栏儿一带是有名的“擂砖的”,“擂砖的”都是三青子,吃的是见血的饭,正经人没不怵的,可这二少东家一见面二话不说,抄起个大茶碗就把他开了,生把这“瘸拐儿李”赶出了大栅栏儿。真正吓着何掌柜的,还是那个晚上在“便宜坊”吃了饭回来,二少东家一进门就用绳子把何连升捆起来。何掌柜哪见过这阵势,差一点儿就尿了裤子。他这时才知道,这二少东家在天桥儿叫“王大脑袋”真不是白叫的,敢情翻脸不认人。

  “便宜坊”吃饭的几天以后,麻广泰忽然打发伙计来给何掌柜送信,说要请他父子吃饭。何掌柜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跟麻广泰那边的事,那一晚在“便宜坊”,二少东家在饭桌上三头对案,都已给了结清了,该说的话也都已经说开了。现在麻广泰又要请吃饭,就不知他这葫芦里又想卖什么药。但何掌柜看着有城府,也是个心里搁不住事儿的人。有心想推辞,又不踏实,想弄清这麻广泰到底是什么目的。想来想去,就还是带着儿子连升来了。

  麻广泰请客的地方也有意思,还在“便宜坊”,而且还是几天前那晚上的包厢。麻广泰和杜二奎已先到了。这时一见何家父子,就都笑着站起来。何掌柜一进来,先愣了一下。何掌柜毕竟是买卖人,一看就明白了,麻广泰今晚请客,选在这地方不会是巧合,应该是经过精心安排的,心里也就更有了防备。这顿饭一开始,吃得有点儿不尴不尬。麻广泰和何掌柜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生意人在谈事之前有个心照不宣的惯例,谁都不想先开口。谁先开口了,还没谈也就已经先处于被动。俗话说,认的不是亲戚,赶的不是买卖。可这顿饭毕竟是麻广泰做东,何掌柜父子不过是应邀来吃请的,也就更沉得住气,只是客客气气地寒暄,敬酒就喝,布菜就吃,一脸的若无其事。何连升见父亲不说话,自己也就不说话。倒是旁边的杜二奎有点儿沉不住气了,一个劲儿地拿眼看麻广泰。就这样又客气了一会儿,麻广泰才放下筷子说,今天请何掌柜来,也是想说说心里话,咱一条街上做买卖这些年了,又斜对着门,按说也是缘分。何掌柜一听,知道麻广泰要入正题了,就笑笑说,麻老板说得有理,你有话,只管说。

  麻广泰问,何掌柜,刚才叫我什么?

  何掌柜没明白,眨眨眼说,叫麻老板啊?

  麻广泰又笑笑,问,我刚才,叫你什么?

  何掌柜更不明白了,说,叫我何掌柜啊?

  麻广泰点头嗯一声,这就是我今天要说的。

  何掌柜这时已经糊涂了,不知麻广泰到底要说什么。

  麻广泰这才说,我在“正和兴绸缎庄”是老板,这就说明,这绸缎庄是我麻某人的,而你何掌柜是“洪德仁绸缎庄”的掌柜,这也就是说,你再怎么干,也是老妈儿抱孩子,人家的,说得再好懂一点儿,我赚钱是给自己赚,可你赚钱,是给人家东家赚,这话不假吧。

  何掌柜有点忍不住了,问,麻老板今天请我来,就为跟我说这个?

  麻广泰说,有句话先说下,咱过去的事,都已过去了,对吗?

  何掌柜点头,对。

  麻广泰说,好,我今天要说的意思是,从现在,咱重打锣鼓另开张,走动走动,好不好?

  杜二奎把话接过去,说,我刚从口外回来,路过古北口时,去“德升货栈”转了转。

  何掌柜一听杜二奎说“德升货栈”,脸色立刻变了。

  麻广泰说,何掌柜不必担心,这“德升货栈”的事,我们已知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二奎这几年常去口外办事,古北口是必经之地,哪个月不去不去也得去两趟,“德升货栈”那么大一个铺子,能瞒得住人么?说着又笑笑,那时候我们都没说,现在还能说吗?

  何掌柜点头说,麻老板怎么想的,就直说吧。

  麻广泰说,我刚才说了,我的“正和兴”赚钱,是给自己赚,你何掌柜为“洪德仁”赚钱可是给东家赚,这又何苦呢,干脆说,咱兵合一处,将打一家。

  杜二奎说,还接着合伙儿做生意,怎么样?

  其实麻广泰刚才说到“德升货栈”,何掌柜就已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何掌柜虽跟这麻广泰一条街上做生意这些年,又是斜对门,却一直不来往。不来往还不光因为同行是冤家,也是觉着这人不行。当年一个要饭花子走到他“正和兴”的门口,实在憋不住了,在门脸儿旁边撒了泡尿。麻广泰就让伙计给这花子端了一小盆儿粥出来。等这花子狼吞虎咽地快喝完了,才发现旁边的一条黄狗一直冲他叫。这伙计实在忍不住了,拍着屁股乐起来,一边乐着才告诉这花子,他喝粥的这小盆儿是个狗食盆子。又一指这狗说,就是它的。当时何掌柜正站在铺子门口,看个满眼儿。他觉着麻广泰这人太歹毒了,就为一泡尿,这么捉弄一个要饭的,这种人一辈子也不能打交道。后来儿子连升跟杜二奎合伙往安次倒牛肉,何掌柜知道了,一听这里还有麻广泰的事,一下就跟儿子急了,说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不提前跟自己商量,麻广泰和杜二奎,这俩人都是好饼吗?果然,再后来就闹出了铺保加银保这一连串的事。可经过这回的这些事,何掌柜又看出了麻广泰的另一面。他发现,这人只认钱。钱当然谁都认,做生意的买卖人没有不认钱的,可认钱跟认钱也不一样。有人认钱是只认一半儿,还有人是全认。只认一半儿的人虽然认钱,但遇到比钱更要紧的事,比如要命的事,则宁愿破点儿财,花钱买命。只认钱的人就不行了,钱就是命,甚至比命还要命,真到关键时刻宁愿舍命也不舍财。麻广泰就是这种人。可这种人也有个最大的好处,既然只认钱,事情反倒简单了,只要让他赚着钱,别的事也就没矫情了。唯一要做的就是丑话说头里,先小人后君子,把账算得明明白白,彼此也心明眼亮。倘这么一想,跟这麻广泰合伙做生意倒是个理想的事。

  其实麻广泰这话就是不说,何掌柜的心里也早想过。

  这“洪德仁绸缎庄”也好,“洪德义货栈”也罢,说到底都是东家的买卖,自己就是下死命干,累吐了血,钱赚得再多也都是东家的,到自己手里也不过就是这点份儿银。当年自己带着儿子撇家撇业出来,给东家累死累活地干了这些年,最后落没落好儿先别说,就冲二少东家这回来北平这一闹,就把何掌柜闹寒心了。何掌柜私下常跟连升说,记住,这辈子除了爹妈,对谁也别好,对爹妈好是孝顺,对老婆好是下贱,对儿女好是糊涂,对外人好,哪怕朋友,那就是傻透腔儿的混蛋了。在老婆跟前下贱,只能等着戴绿帽子;疼儿女,最后也就是落个寒心;对朋友好,还不光是寒心,到头来不恩将仇报就已算是对得起你了。何掌柜在古北口开这“德升货栈”,也是一次去那边给铺子收账,灵机一动冒出的想法。做买卖得先说本钱,只要有本钱也就想做什么买卖做什么买卖。何掌柜就想到大栅栏儿这边的两个铺子。这两个铺子周转的现洋都是现成的,倘不显山不露水地把钱转出来,在这边再开一个货栈,将来真有个马高蹬短,他爷儿俩也就有了一条后路。

  这时,何掌柜这一想,也就端起酒盅说,就按麻老板的意思吧。

  麻老泰也端起酒盅,笑笑说,到底是何掌柜,痛快。 爷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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