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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爷的荣誉 王松 5122 2021-04-06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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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旺福这些日子心烦,也为冯寡妇。

  旺福那次跟冯寡妇说了家里要给自己成亲的事,冯寡妇当时说话很敞亮。但谁的心里都清楚,这敞亮也是没办法。就像冯寡妇自己说的,她跟二少爷再怎么好,也就是个好,还别说把她娶回官宅去,就是个外宅也不行。冯寡妇接着还说了一句话,她说,二少爷成家也是好事,成了家,她算个相好,可不成家,来她这里就是胡闹。

  其实这话就是扯淡了。

  冯寡妇的心里也明白,无论二少爷成不成家,来她这里都是胡闹。冯寡妇也是个烈性女人,过去卖大炕也就卖了,可现在不卖了,既然不卖了就说不卖的。大炕不卖了,她也就是正经女人了,别管相好也罢,胡闹也罢,权宜还行,长了,她也不认头了。

  现在正好有这事,她也就要从长计议了。

  起初旺福没留意。后来祁顺儿一说,才发现了,村里的罗铁匠在冯寡妇的门口儿盘了一口化铁炉子,天天拉着风箱化铁水。冯寡妇的家是在村口,旁边有片杨树林子,罗铁匠在村口盘化铁炉子,烧柴方便,这本来也合情合理。但祁顺儿一说,旺福才注意,冯寡妇经常出来给罗铁匠送水,到饭口时还送饭,这就是另一回事了。祁顺儿说,他已把这事打听清楚了。罗铁匠跟一个跑船儿的船老大认识。这船老大姓于,叫于德海,是青县人,平时不光跑船儿,哪行的买卖赚钱就干哪行。一次他的船锚坏了,锛了一个齿,泊船的时候总走锚,就来找罗铁匠。但船锚不是打的,是铸的。罗铁匠是细铁匠,不会做铸生铁的活儿。可罗铁匠不光心灵手巧,也有心计。对岸的桥头镇有一家“唐记铁铺”,会做铸生铁的活儿。罗铁匠去了两回,一回蹲在铁铺里,一边抽着烟跟老板唐铁匠聊了一下午,一回在镇上的小馆儿请唐铁匠喝了顿小酒儿,就把这铸生铁的手艺偷回来了。先让于老大把那个破锚拿来,看明白了,在自己家里盘了个简单的化铁炉子,又挖了个坑,就把这铁锚铸出来了。待打磨光溜儿了,于老大来了一看,立刻瞪起眼说,他使船这些年了,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锚,一看就轴实,锚齿也尖硬,把的河底肯定有劲儿。越看越喜欢,就用个车把这船锚拉走了。过了些日子,于老大又来了,跟罗铁匠说,照上回的船锚,再要三十个。罗铁匠一听就明白了,于老大不是养船的,要这么多船锚当然不会自己使,应该是拿去卖。于老大乐了,说,你猜对了,这两年滹沱河的水流越来越大,泊船也费劲,锚下得好好儿的,说不定哪会儿就给冲得走了锚,光走锚还好说,赶上锚脆的,齿儿就锛了。说着又挤挤眼,跟别人不敢说,可跟你罗铁匠,说了也没事,一来你是个真正的手艺人,只凭手艺吃饭,俗话说隔行不取利,你不会挣这份儿做生意的钱;二来我心里也有根,你是不会干出撇开朋友,直接去找使船儿的卖船锚这种下作事儿;第三,就算你真想找,隔行如隔山,你也未必能找着这些人。罗铁匠听了笑笑说,你说我铸的锚好,这就行了,可你也得明白,我铸一个锚比打十把锨还费劲,搁别人,也就不是这个价儿了。于老大一听罗铁匠提到钱,赶紧定好来取的日子,就告辞走了。

  可对罗铁匠来说,给于老大铸一个锚行,在家里凑合着盘个化铁炉子也就弄出来了。现在一下要三十个,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是接了个大活儿。罗铁匠去冯寡妇家的门口盘炉子也是仔细想过的。这化铁炉子一烧起来就不能熄,得一直拉风箱盯着。拉屎撒尿还好说,就地完了事儿刨个坑也就埋了。可吃饭喝水就是事儿了,总不能一下备足几天的水和干粮。这时罗铁匠就想到了冯寡妇。一天早晨。他来到冯寡妇家的门口挖坑盘炉子。冯寡妇听见外面有动静,起初没在意。后来动静越来越大,出来一看,是罗铁匠。冯寡妇没说话就回来了。想了想,又觉着不对,就又出来了。走到罗铁匠跟前问,这是要干啥。罗铁匠停下手,这才把要铸船锚的事说了。冯寡妇还是没听明白,问,你铸船锚,怎么跑的我门口儿来铸。罗铁匠也正等着冯寡妇这样问,这才把自己事先想好的话说出来。罗铁匠知道冯寡妇现在跟了官宅的二少爷,也知道这二少爷是个凶神恶煞的醋坛子,为冯寡妇能差一点儿把土匪花秃子杀了。眼下冯寡妇也就避着所有的男人。可他想,自己现在要买的不是冯寡妇的大炕,而是她的水和吃食。等把这番话说完了,赶紧又说,不过是一天三顿饭,也不拘好赖,能吃饱就行,守着这化铁炉子出汗多,再给送点儿水,该多少钱,我出多少钱,你说个数儿就行了。冯寡妇听了,没立刻说话。罗铁匠这些年没少给自己帮忙,现在他有事,又不过是三顿饭,就是没他这事自己每天该做也得做,该吃也得吃,不过是多一瓢面多一瓢水的事。这一想就笑了,说好啊,让我说数儿,我就说,你给那于老大铸这些锚,他出多少钱?罗铁匠愣了愣说,这个,还没讲。冯寡妇说,等讲好了,给我一半儿,咱刀切账就行了。罗铁匠心实,一听冯寡妇要一半儿,不过是一天三顿饭,再喝点儿水,就觉着多得有点出圈儿。可又不敢反嘴。冯寡妇又噗哧笑了,不要你的钱,不就是这点事儿么,我平时呆着也是呆着,再说这几顿饭还吃不穷我。罗铁匠这才松了口气,可还是不放心,又问,那官宅二少爷,能答应么?

  冯寡妇凄然一笑说,他眼下,已顾不上管我的事了。

  旺福自从跟冯寡妇说了自己要成亲的事,跟冯寡妇的关系也就远了。不是自己远,也不是冯寡妇远,该来的时候照样还来,来了该说的话,该干的事,也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一切看着跟先前一样。可就是两人都觉着,还是不一样了。旺福是个直肠子,当然受不了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远不近,不冷不热。有心想问冯寡妇,可又不知怎么问。心里一暗憋暗气,来着也就没兴致了。几天没来,再来,罗铁匠的化铁炉子就已在冯寡妇的门口垒起来了。

  这时再听祁顺儿一说,心里就不仅是预感,也有几分明白了。

  旺福知道冯寡妇的脾气。冯寡妇是个心细的女人。心细的女人都体谅人。所谓体谅人,也就是能为对方想。冯寡妇自从跟了旺福,不卖大炕了不光是旺福不让卖,自己也不肯卖了。可过去卖时,不光卖,也有几个知近的男人,镇上“祥和号”当铺的刀螂是一个,还有别的男人。但这以后也就一概都不来往了。这个不来往,就是冲着二少爷了。可冲着是冲着,冯寡妇有时喝了酒,也甩几句片儿汤话,你二少爷这么看着我那么看着我,其实我要真想怎么着,你能看得住么,除非干脆你搬来,这也就是本良心账,可话又说回来,你要真这么稀罕我,娶回家去就是了,我当了你官宅的二少奶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二少爷走的天边儿也就放心了。旺福心里清楚,冯寡妇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她这么说不是真想进官宅的门儿,不过就是抱怨。可那时的抱怨也就是个抱怨,这回旺福一看罗铁匠的这个化铁炉子就明白了,冯寡妇是要来真的了。倘搁过去,旺福不用说话,上去把这炉子给他扒了就是了。可这回旺福没这么干。他知道,现在跟冯寡妇,已不是过去的关系了。

  这个晚上,旺福来到村口,远远地就看见冯寡妇门口有一团火儿在一闪一闪的。他知道,那是罗铁匠还在拉着风箱化铁水。罗铁匠是个铁匠,就有手艺人的脾气。手艺人都是凭本事吃饭,不亏心,也不求人,甭管见了谁都不招惹,可也不怵,更不会上赶着巴结。这次在冯寡妇的门前盘了炉子,旺福回回来,回回打头碰脸。他见这二少爷从炉子跟前走过时从不拿正眼看自己,也就不抬头,只顾不紧不慢地拉自己的风箱。

  这时,旺福走过来,正看见冯寡妇又端着一碗水出来。罗铁匠没停手,一边拉着风箱接过水喝了。冯寡妇拿了碗就转身回去了。旺福的心里鼓了鼓,他觉着这俩人一个送水,一个喝水,好像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但忍了忍,没说话就跟进来。

  冯寡妇见旺福进来了,才说,一直等二少爷呢,有话跟你说。

  旺福哼一声说,有话直说吧。

  冯寡妇说,行,我就直说。

  冯寡妇让旺福先坐下,然后说,二少爷你人好,这几年待我也好,这就都不说了,我眼下能过上正经女人的日子,都亏了你二少爷。旺福说,你就捞干的说吧。

  冯寡妇点头,说行,那我就捞干的说。

  冯寡妇说,我的意思是,不管怎么说,一件事也得分两头儿说,你二少爷待我再怎么好,也就只能是个好,俗话说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咱俩总不会一直这么下去。将来有一天,我老了怎么办,还别说我老了,就是再过几年,又怎么办,你二少爷不想行,我可不能不想,我总得有个长久的窝,你二少爷对我再好,这个窝也不能给我。

  冯寡妇说到这儿,旺福就说,明白了。

  冯寡妇笑笑,但笑得有些皮松肉紧,看一眼旺福,又说,你二少爷看着大大咧咧,其实是个挺细的人,遇事儿心里也透亮,再多的话。我也就不用说了。

  旺福点头说,不用说了,这是好事。

  冯寡妇说,人跟人,都讲个缘分,其实缘分也就是定数。

  旺福说,是,看来你我的定数,也就到这儿了。

  冯寡妇立刻接过话说,既然二少爷说到这儿了,有句话,本来说不出口,现在也就正好说出来了,今晚,就不留二少爷了,不光今晚不留,以后也不留了。

  说着又看一眼旺福,我这炕,从今儿起,没你的地儿了。

  这话倒让旺福一愣。

  冯寡妇又说,二少爷别多想,自你前次下了这炕,没人上过,罗铁匠也没上过,他要想上这炕,得跟我成亲以后,可既然要跟他成亲了,你二少爷该来还来,也就不能再像过去了。

  旺福看看冯寡妇,问,已经跟他说好,这就要成亲了?

  冯寡妇说,也不急,总得等他把这活儿完了,秋后吧。

  这时,罗铁匠在外面喊,铁水该加炭了,铲点儿炭来。

  旺福这才发现,在灶屋的墙角儿堆着一堆木炭。

  冯寡妇朝外应了一声,又说,二少爷你先坐。

  然后熟练地铲了一铲木炭,就端出去了。

  旺福又坐了一下,觉着无趣,就带着祁顺儿出来了。 爷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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