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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爷的荣誉 王松 5385 2021-04-06 08: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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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太爷明白,这事当然得看甘草自己的意思。

  可一件事也得分两头儿说。倘甘草愿意了,旺福不愿意,还是不行。总不能又像上次,弄个剃头挑子一头儿热,这边把甘草的心思勾起来了,那边却没这回事。要这么想,我太奶这回说话不好听,应该也情有可原。我太爷跟我太奶把这事定下来,再想,也就越想越觉着这是个一举两得的办法。我太爷自从知道了旺福跟冯寡妇的事,一直横在心里放不下。我太爷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官宅在滹沱河边又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家里的二少爷竟跟这种女人搅的一块儿,还闹出这么多事,倘传出去官宅的脸面就丢尽了。但我太爷一直没跟旺福说这事,也是有所考虑。这旺福是自己的儿子,脾气秉性自然清楚,这种事倘在还没发生之前,怎么都好说,也能想办法。现在事已出来了,又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再说深说浅也就都没用了。旺福从小就不是个说东是东,说西是西的人,也许你说东,他反倒偏往西跑。用句滹沱河边的老话儿说,就是个“绕麻儿”。所以,这事儿倘逼着他拐硬弯儿,这弯儿肯定拐不过来。唯一的办法只能随弯儿就弯儿,另想别的办法。

  现在这甘草,就是一个办法。

  旺福从小好色,身上的阳气比一般的男人壮,这我太爷知道。倘在家里有了女人,至少一年半载也就先把心拴住了。家里一拴住心,也就顾不上再出去胡闹,跟冯寡妇那边自然也就断了。至于以后的事,再说以后。我太爷这么想了,就让人去把旺福叫来。

  旺福这次回来,在牲口棚里睡了几天,已经缓过来了。这时一听我太爷叫,就知道,这些日子闹出的事,我太爷要算总账了。可来到后面的梨树小院,看看我太爷的脸色,又好像没有要算账的意思。我太爷先问他,从北京回来的这些日子,练没练武功。我太爷这样问,显然是接着上次何掌柜的话说的。上次何掌柜来,曾对我太爷说,二少爷在天桥儿认识了一伙习武的师傅,也学了一些身手。当时我太爷听了未置可否。现在,旺福一听我太爷这样问,一时摸不透怹的心思,吭哧了一下含糊地说,也练,可不常练。我太爷听了点头嗯一声,说,学事儿就要下心思,久练久熟,功夫不缺人,文武都是一样的理。

  旺福越听越摸不着头脑,小心应着说,是。

  这时,我太爷就又说,咱王家是书香世家,祖上辈辈出文人,可古人说,学会文武艺,货卖帝王家,这就说明帝王之家不光要文,也得用武,其实居家过日子也如是。说着又看了旺福一眼,眼下世道越来越不太平,外面兵荒马乱,官宅这么大一个家业,也得有人能守住才行。旺福的性子虽粗,也会听话儿。这时就已感觉到了,我太爷的这番话,其实是顺着自己说的,意思是在北京学的这点武艺,现在家里也需要。旺福长这么大,还从没觉出自己对这个家有用。我太爷也没说过这样的话。就是这两回去北京,给铺子办了这么大的事,回来之后我太爷也没夸过他。旺福倒不是个爱听人夸的人,但心里还是不太痛快。现在,我太爷虽没直说,可意思已经带出来了。旺福的心里也就挺顺气儿。

  这时,我太爷才进入正题。

  怹没拐弯儿,直接就问,你觉着,甘草可以吗?

  其实这样问,没拐弯儿还是拐了一个弯儿。怹只问甘草可以吗,却并没具体说,哪件事可以吗。这一次,我太爷也是吸取了上回的教训。上回跟老大长贵说这事时,我太爷就想简单了,以为这事没有不成的道理。可跟长贵一说,还就是不成。但对于长贵来说成与不成倒无所谓,对我太爷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怹斟酌再三,且已经定下的事,只因为长贵不同意就要更改。我太爷觉着,这就不光是这件事的事了,还关系到官宅的规矩。照这样下去,倘以后别的事也如此,官宅这些年传下的规矩就真要完了。所以这次,怹跟旺福说时,也就故意不说具体,先投石问路,这样也就能随时给自己留有退身步儿。

  但旺福会听话儿,还是明白了我太爷的意思。

  旺福当然知道甘草。可自从几年前出了梅春的事,后来又闹出这个夜壶,他也就再不敢打我太奶上房屋里的主意。甘草来了,他也见过,知道是我太奶娘家那边的叔伯侄女儿。再后来又听祁顺儿说,老爷想把这甘草说给大少爷。旺福从不关心家里的事,也没注意过这个甘草,听了也就没往心里去。再后来祁顺儿又说,听府里底下的人传,这事儿好像不行了,大少爷不愿意。旺福就问祁顺儿,大少爷不愿意,是因为这甘草的模样不愿意,还是因为别的不愿意。祁顺儿说,好像为别的,大少爷不想在家里成家。祁顺儿这一说,旺福后来也就注意看了这甘草几眼。但当时旺福的心思都在冯寡妇身上,看了也没在意。这时,我太爷这样一问,他再一想,就觉着这甘草确实挺端正,是个有模有样儿的女孩儿。

  我太爷又说,男人,到哪个岁数,就该做哪个岁数的事。

  我太爷的这句话,又是一句一马俩脑袋的话。怹刚说了旺福练功的事,接着又问关于甘草的事。现在又说,到哪个岁数就该做哪个岁数的事。这样一来,怹的意思也就怎么理解都行,既可以理解为,旺福已到了能看家护院的岁数,既然已经习武,也就应该下心思用功;还可以理解为,他现在已经到了成家的岁数,倘看着甘草可以,那就是她了。总之,我太爷知道这旺福跟老大长贵不一样。老大长贵不管怎么说,还能掂得出轻重,说话有分寸。可这旺福浑,他想说的话拿过嘴来就说,不管不顾。但旺福不光会听话儿,对女人的事也天生敏感,这时已明白我太爷的意思,是想让他成家,而且是要把这甘草说给他。甘草模样儿周正,跟冯寡妇一比也是天壤之别。当然,这天壤之别倒不是孰高孰低,而是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女人。冯寡妇身上的东西,甘草身上没有。同样,甘草身上的东西冯寡妇也没有。其实这也正是吸引旺福的地方。倘这两个女人一模一样,也就没意思了。

  这时,旺福就说,甘草挺好。

  旺福看着粗,可一沾女人的事就不粗了,不光会听话儿,也会说话。他这话回答得跟我太爷一样,也是一马俩脑袋。他说得挺好,既可理解为,甘草是个不错的女孩儿,挺好;也可理解为,倘把这甘草说给他当老婆,挺好。当然,他这一说,我太爷也就明白了。

  我太爷点头嗯了一声。

  旺福见我太爷不说话了,就赶紧退出来了。

  旺福出来,直到回牲口棚,还一直没回过神儿来。他觉着这个好事儿来得太突然了。本来去后面的梨树小院,是做好了挨打的心理准备,且这回料定,至少又是一顿蘸凉水的鞭子。可没想到,不光没有蘸凉水的鞭子,反倒还得了一个媳妇儿。这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个大馅儿饼,一下给砸蒙了。祁顺儿已听说二少爷让老爷叫到后面去了,正等得着急,这时一见旺福回来了就赶紧问,怎么样。旺福这些年有个习惯,自己拿不准,想不明白的事,就问祁顺儿。一次祁顺儿陪着旺福喝酒,也是喝大了,曾说,其实自己的脑子不一定比二少爷灵,二少爷这么做,也正是高明之处,《三国演义》里的刘备有多大本事,可比他有本事的关羽张飞赵子龙,都把自己的本事给他用,《水浒传》里的宋江有多大本事,可梁山上的好汉,所有人的本事都是他的。所以,祁顺儿说,就像刘备和宋江,其实真正有本事的还是二少爷。祁顺儿这话当然是拍马屁,但旺福听了也觉着就是这么回事。旺福心里有数,祁顺儿对自己忠心耿耿。既然忠心耿耿,他的话也就可信。这样自己不光省脑子,也省心。

  这时,祁顺儿听了低头想想,没说话。

  旺福看出他在想事,就催他快说。

  祁顺儿说,这事儿,您可得想好了。

  旺福一听乐了,说,娶媳妇儿这么好的事儿,做梦都想,还用想。

  祁顺儿说,我是说,想好跟冯寡妇怎么说。

  祁顺儿这一说,旺福倒愣了一下。

  祁顺儿这话看似没道理,其实细想,也有道理。冯寡妇再怎么说也是个这样的女人,不管旺福怎么跟她好,也就是个好,除了这个好别的都说不上。还不要说娶回家来,就算是个外宅也不行。可话又说回来,冯寡妇虽是这样的女人,也只是过去是,自从有了二少爷就不是了,不光不是了,甚至比一般的女人还在意。这两年,她家的门前已经长出了荒草。可再换句话说,冯寡妇成了现在这样当然是她自己愿意,可也是二少爷让她这样的。过去冯寡妇再怎么卖大炕,毕竟不愁吃不愁喝。现在二少爷不让她卖了,二少爷就得管,说管还不准,干脆说就得养。可这就又有了一个问题。冯寡妇毕竟不是一般的卖大炕女人,自从跟了二少爷,也就一心一意。现在二少爷要成家,按说这种事,冯寡妇当然没有拦的道理,她也拦不着。但从情分上,倘跟她说这事,还真有点儿锛嘴。旺福这一想,就觉着祁顺儿说的也确实在理。旺福倒不怕别的,就怕女人哭。当初梅春出了事,我太爷把村里的秦大夫叫来,让领她走。梅春走的时候就一直哭哭啼啼。当时旺福没敢在家里露面,只和祁顺儿等在外面的大堤上。远远看着,梅春跟着秦大夫从官宅出来,一路走还一路在哭。就是梅春的这个哭,让旺福的心里一直难受。这一次,倘跟冯寡妇一说,她再哭,旺福肯定就又没主意了。

  祁顺儿说,甭管那么多了,哭就让她哭,男人,该硬的时候就得硬。

  旺福哼一声说,是该硬的时候得硬,可也得分怎么硬。

  又叹口气,怕的是,你越硬,她越软。

  这个下午,旺福带着祁顺儿来到冯寡妇家里。旺福平时闹行,可说话不行,嘴笨。这时跟冯寡妇说的又是这样的事,心发虚,嘴里就更像拌了几头蒜。哩哩噜噜地说了半天,冯寡妇才听明白。听明白就笑了,说,娶媳妇儿是好事啊,恭喜二少爷。

  冯寡妇这一说,旺福更不知该怎么说了。

  这个晚上,冯寡妇炒了几个菜。每次旺福和冯寡妇喝酒,祁顺儿都在外面。这晚上,冯寡妇把祁顺儿也叫进来,让在炕桌跟前坐了。筛上酒,自己先喝了一盅,又看看旺福说,二少爷,你也把酒喝了吧,喝了我有话说。旺福这个晚上一直闷着,这时就端起酒喝了。冯寡妇说,二少爷今天说的这事,真是好事,本来就是没这事,我也一直想说。说着又笑笑,按说这种事,没我说话的份儿,可二少爷一直拿我这么当回事,我也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旺福抬头看一眼冯寡妇,嘴动了动,没说话。

  冯寡妇又说,二少爷是该成个家了,成了家,我算个相好,可不成家,来我这儿就是胡闹,传的外面去总是好说不好听。说着又筛上酒,你二少爷就是娶八个媳妇儿我都高兴,你官宅养得起,你也有这个劲儿,我只一句话,以后,别不管我就行了。

  说完凄然一笑,就把酒端起来喝了。

  旺福看看冯寡妇,也把酒喝了。 爷的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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