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缚华录
东里绍第二日来了白府,查看了白三惜的手后留下一些药,没过两日便又外出游玩去了。花序序去神医府寻了几次都没有见到东里绍,白三惜手上的桃花慢慢淡去,花序序不再担心便也不再每日寻东里绍。回了京都,白三惜每日都有公务要忙,花序序跟着即墨长莺出门去街上转了几日,便也觉得索然无味,索性便窝在府里看书。
书看到最后越来越觉得索然无味,花序序不爱自己出门,福叔便寻了当红的几个戏本子拿给花序序,花序序看了两日,最后留在手边反复琢磨的是一本《缚华录》,薄薄的册子,里面有一段写的花序序极为喜欢。
“那人一瞥将流光都花遍,这江山明月桃花做万卷。匆匆一见,却良辰都错付了奈何天。桃花怯怯,绿水也澹澹。唯这贱佳期不闲,慌了俗人眼,兀自争艳。”仔细想来戏里的女子同自己的心境倒是很相似,不过福叔曾对花序序说过,白三惜不是很喜欢这个戏,所以花序序便将它一直藏着,偶尔白三惜不在,她才拿出来翻看。
几日后按例该是花序序去白家祠堂上香的日子,但白三惜一直忙碌,花序序便带着几个丫鬟去祠堂。虽然这种事告知福叔一声会好些,但大婚这些日子,福叔对花序序一直是能躲则躲,好像算起来从重明帝赐婚的恩旨到府上开始,白三惜在府里的时候福叔倒还好些,白三惜若是不在府里,福叔对花序序就是这样,虽然有求必应还每次都做得妥当,但恭敬是恭敬,恭敬之外总有一股疏离。花序序自从知道福叔从前是花家的管家后,也尽可能不在福叔面前晃,省得两人都心情不好。
领着丫鬟到祠堂时,为了显得郑重,花序序独身一人进去。祠堂里空荡荡的,虽是干干净净,却能看得出是许久都没人来的样子,里面一片寂静,花序序走到蒲团边,抬头看见整个祠堂里只供奉了白三惜娘亲的一个牌位。白三惜的身世花序序听人说过一些,说是幼年天降蝗灾时,白三惜随着他娘亲流落到京都的,他记事起便不记得其他的家中亲人,后来他同他娘亲走失便由花苏苏收留在了花家。后来白三惜为官后也曾找寻过他娘亲,但久无消息便才知是早已病故了。花序序虽曾在岐安城听过白三惜的身世,但看到偌大一个祠堂只有一个牌位,她仍是有些诧异,绕了两步走到牌位前,俯身仔细看着牌位上的字。她正看得入神,冷不丁祠堂的门被人猛地推开,花序序一转头便见福叔立在那里。
福叔见花序序有些被吓到的样子,佝偻着腰沉声道:“夫人若是要祭拜,还是等公子回来一起来好些。”
花序序缓缓神,看着福叔笑笑道:“好,我等下就出去。”
福叔抬头迟疑地看一眼花序序,方才慢慢退了出去,花序序见门闭上,方才缓了一口气。她一转身,却见牌位旁的帘子被她方才一惊挑了起来,那里有东西闪过一抹光。扫一眼紧闭着的门,花序序往前走两步,将帘子撩起来拿出那个东西。触手有些凉硬,薄薄的。
等花序序将那个东西自阴影里拿出,微扫一眼那个东西,她整个人都愣在那里。只觉心里猛地生出寒意来。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个小巧的牌位,上面刻着“吾妻花苏苏之位”几个字,字迹遒劲有力,与白三惜娘亲牌位上的字迹一模一样,想来应都是白三惜亲手所刻的。
花序序猛然想起东里绍曾说过的话,她手里的牌位令她原本平静的心猛地慌乱起来。花苏苏在大婚之夜府邸走水而死,算起来不能称为白三惜的妻,白府里也从未有人提起过花苏苏的名讳,但白三惜却将她以妻位隐秘地供奉在祠堂里。听到祠堂外福叔的脚步声,花序序心下慌乱。思虑片刻,她将花苏苏的牌位重新放好,将帘子又拢了拢方才朝外面走。福叔见花序序出来,略带歉意地笑却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话,身后跟着几个丫鬟朝院子里走。
等花序序一路到了院子里,白三惜已经回府了,正在换衣裳。福叔同花序序点点头便朝着账房的方向走去,丫鬟见福叔走了,花序序依旧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才扯扯花序序的袖子问道:“夫人怎么了?”
花序序抬头笑笑:“没事。”
午膳过后,见白三惜似没有外出的打算,花序序便跟他坐在长廊里看书。看了一会儿花序序终究还是定不下心,索性心一横问道:“夫君,那个花小姐跟你……”
白三惜端着茶杯的手一晃,转身看着花序序,轻声笑道:“我从前是在花家长大,同花小姐关系甚好,后来我与她有了婚约,但她并不喜欢我。”
花序序听得极其认真,白三惜笑笑,伸手揽过她,若有所思道:“她嫁我的前一日,府中走水没了。后来我立功有了府邸,念及以往她的恩惠,便将她的牌位供奉在祠堂里。”
“哦,从前从未听夫君你说起。”
白三惜低下头,望着花序序,伸出食指轻刮下她的鼻尖笑道:“我听福叔说你去祠堂的事了。”
花序序整个人一僵,神色不大自然道:“我……我是无意的。”
“没事。”白三惜漫不经心道。
说不上是哪里出了问题,自这日起,白三惜待花序序便不如从前亲昵,他时常一个人待在馆苏堂里,虽仍旧是和花序序一同出行,但花序序觉得白三惜待她少了些什么。究其根源,应是白三惜对她看到花苏苏牌位一事心有芥蒂。
花序序问过府里的丫鬟小厮,每个人一听花苏苏的名字便闭口不再多说话。祠堂里的那块牌位成了花序序心上的一块石头,每每走神时总能想起那块黑硬的牌位。
花序序闲来无事,便一时兴起想查看下大婚时各家送来的新婚贺礼,福叔因有事便将礼单给了花序序,让她去看。到了库房清点到一半时,花序序才发现即墨长莺竟也送了贺礼,是一条灯笼纹的白锦。灯笼纹的白锦很少见,往往是有价无市。花序序虽从不喜穿白色,但看着白锦好看,便央着婢女将它给自己裁成一身衣裳。
花序序再回白府,中间隔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白三惜买的鹦鹉先前一直是由季阿蛮照看的,季阿蛮不在的时间府里虽也有婢女照料,但鹦鹉仍是瘦了不少,也不像过去那样活泼好动,就算打开笼子它也不会飞出去。
花序序挑了个晴天做了一个大风筝,将伞绑在风筝下面去放,风筝一飞起来,笼子里的鹦鹉突然活泛起来,在笼子里上蹿下跳,花序序差人打开笼子,鹦鹉直直冲着风筝飞过去,花序序手里的绳子越放越多,等绳子快完的时候她正想收回风筝,绳子却从中间断开了,风筝越飞越远,到后来鹦鹉和风筝都飞出了花序序的视线。
几日后,花序序路过白三惜的书房馆苏堂。意料之外看到馆苏堂竟未上锁,她心思微动,脚已经迈了进去。等到馆苏堂里时,她又蓦地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和害怕,想出去脚却再挪不动步子。抬头打眼一扫,馆苏堂确实是书房,里面摆设讲究,很是干净。
花序序转了一圈,粗略看了看,书架上的书卷种类繁多可谓琳琅满目。正翻着却见一旁的架子上放了一个极其漂亮的胭脂盒,珐琅面,跟自己在“桃花源”时白三惜送的极其相似,花序序伸手拿起那胭脂盒,却见盒底下面有一个凹进去的小孔,约有拇指大小,她心下诧异便将自己的拇指探进去。那原先凹下去的地方突然往上升,花序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正要把手里的胭脂盒放上去,身旁的书架却缓缓移动开。
之前的书架移出了一个门大小的暗格,暗格里的烛火腾的一声悉数亮起来。花序序愣在那里,想了又想才走进去。往暗格里走了几步便见一个屋子,里面装饰和外面的书房一模一样,只是墙上挂满了画像。
众多画像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有的画中那女子是一袭男子衣衫,发束白玉冠,有的则是一副女子装扮,一身雪白衣衫,眉间一股傲气独身而立,手腕上松松系着一个珐琅的胭脂盒,朱红色的系带下有一撮大红色的流苏,珐琅胭脂盒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桃花,花枝细脚伶仃,花朵却是大而繁复。
花序序一幅一幅看过去,渐渐心中便生了几分寒意,花苏苏三个字在她心里一遍一遍响起来。她虽没见过花苏苏,但因对傀儡感兴趣,听过不少人对花苏苏的形容,画像上的人,只能是花苏苏。花序序看着画像心一直往下沉,画像上的女子,容色若仔细瞧,同自己甚至有六分相似,或许只是因衣着的颜色和神态不同,所以才少了那四分。自己跟甄黎走到一半又返回京都,虽然自己那时大胆表白,但白三惜却并没有很上心的样子。后来重明帝赐婚、季阿蛮搅乱童少宫的寿宴、到白三惜娶自己,虽然白三惜说他是喜欢自己,但一直以来花序序都觉得她过得太过顺风顺水,如今再仔细梳理一遍,将这些事串起来,加上在祠堂看到花苏苏的牌位和此刻这满屋花苏苏的画像,便不难解释。
手里捏着的胭脂盒掉在地上,花序序也顾不得捡,心里越来越乱,快步跑出去,到门口时门刚一开猛地撞在从门前经过的福叔身上。福叔一脸错愕,花序序一低头猛地落了泪,她抬脚就朝着自己的院子跑去。
白三惜公务繁忙,到晚上时他才回府,一回府便径直去了馆苏堂。过了一会便有婢女神色慌张来唤花序序去馆苏堂,花序序料想是白三惜已经知道她看到画像的事了,她擦擦眼睛跟着婢女过去,等到了馆苏堂才发现只有白三惜一人在里面,福叔正候在外面,花序序看一眼目光沉沉的福叔,她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白三惜正在作画,看见她进来微微一笑,复又将心思放在作画上。
花序序扫一眼今天放胭脂盒的位置,那里现在放着一个花瓶,看上去相称许多。难不成那个胭脂盒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可偌大的府邸并没有人有害她的理由,她来府里不久,待下人也亲厚,顿了顿她往前走了两步,捧起一旁的茶盏立在桌前看着白三惜。
过了许久,白三惜才轻声道:“你看到了画像?”语气里微微带了些许怒气。
花序序心一惊,手一颤手中的茶盏翻了恰好掉在画上。她忙俯下身去擦,那茶水蔓延得极快,不消片刻那画中女子的眉眼便渐次模糊起来。画里的人是花苏苏。
花序序一颗心更慌,白三惜低头看着手足无措的花序序,右手利落一转,手里的笔已放在桌上,“你不是一直在打听吗?你总有一天会知道,那今天我便亲口告诉你。画中人是苏苏,我本该娶的女子,花家的家主,我同她十一岁便相识,她十八岁的时候本要嫁给我……”他微微一顿,轻声笑着道:“却因走水先我一步走了。”
花序序俯身擦着画的手一顿,一滴泪蓦地掉在上面,她没有哭出声,手又动起来一下一下擦着画。半晌两人都不说话,白三惜立在那里,心里猛然便生出一阵厌烦来。看着仍是低声哭泣的花序序,索性一甩袖子便朝书房外走去。
自这日起白三惜便不怎么喜欢在府里待,有时即便在府里也是尽可能躲着花序序,躲了两三日,花序序便察觉了。花序序也知道是书房的事惹恼了白三惜,便也不大喜欢再往白三惜面前撞,一来二去,两人都是有心避过对方,倒真是再没遇到过。 傀儡师: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