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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湖
花序序匆匆换了一身衣裳,再赶到秋水湖的时候,即墨长莺还等在那里。天色也并不晚,湖边行人来来往往,即墨长莺一身华贵的衣裙在人堆里十分显眼,她只带了两个婢女,一直随侍在身后。
花序序问过东里绍,东里绍说即墨长莺身上的长生蛊毒深入骨髓,又在童少宫寿宴上遭人砍伤,恰好沾到了玉台春,她这一辈子即便是再小心,也活不过六十岁。其实自从自己大婚后,这还是第一次见即墨长莺。东里绍有时来府里闲逛,无意说起即墨长莺,都说她在忙。花序序也觉察到,即墨长莺仿佛从嘉仁公主的生辰后便变得异常的忙。
花序序走近了,见即墨长莺正蹲在湖边,她正笑着将两盏河灯都放入水中,藕白的手腕挂一只玉镯,在河灯旁的水里轻轻一拨,河灯便慢慢朝远处游去。河灯越游越远,即墨长莺双手合十低下头在许愿。过了片刻,她许完愿。微微挑唇笑起来,暖色的光自她侧脸打下来。花序序心里一动,在她身边蹲下去笑着轻声道:“你的河灯游得真远,看来愿望是一定会达成的。”
即墨长莺转头看着她笑起来,柔艳的眼角眉梢皆成一种独特的美。正是夜里灯火璀璨,她挑唇一笑往花序序身边凑了凑,笑着朗声道:“你来的真晚,早知道我就喊游阮来陪我放灯了。”
花序序强打着精神应道:“路上有些事耽搁了。”
“是关于白三惜的吧?你控制不住他的。”
“我知道。”花序序笑笑。
“序序。”
“嗯?”
“如果你是花苏苏呢?”即墨长莺轻声道,她眼睑低垂,风吹得墨发飞起,露出光洁额头下一双漂亮的眼睛。
花序序脸一白,抖着嘴唇强扯出一抹笑,“怎么突然这么问?我、我怎么可能是花小姐。”
“如果你是呢?”即墨长莺笑起来,“你会喜欢白三惜还是喜欢游阮?”
花序序被她吓到,书房里花苏苏的画像还历历在目,便搪塞道:“不会有那个如果的。”
“要是有呢?你还是花苏苏,但是你忘了你是花苏苏,你一直以为自己是另一个人,你会不会喜欢游阮?”
花序序笑笑,看着即墨长莺期待的神情不由收敛起笑,想了又想才道:“兴许会吧,我活着总会无端觉得累,我只是想有一个人可以喜欢我,一直陪着我。而游阮,他那么喜欢花小姐。”
即墨长莺垂下眼睑笑笑,“是啊,他那么喜欢她。”说完她转头猛地笑起来,“到明年四五月的时候,我送你一个大礼物。”
“什么礼物?”花序序随口问道。
即墨长莺狡黠一笑,“一个很好很好的礼物。”
“那为什么要等到明年呢?”
“因为我现在很忙啊,我要一直忙到明年,到明年,我就可以歇很久。而且现在给你我舍不得。”
花序序斜睨她一眼笑起来,总觉得自嘉仁公主红春台寿宴过后,即墨长莺就变得怪怪的,说话也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神神秘秘的。不过自己身上的烂摊子都收拾不完,便也就没把即墨长莺的话放在心上。
中秋这夜还出了一件事,花序序回府的时候才知道,是东里绍住的孤竹山夜里突然走水了,说是一山的辛夷花烧了个精光,还有人说山上依稀有人影,但那么大的一场火,定然下不了山。东里绍听了消息也没说话,连那个模糊的人影也没有问,他只是收拾了行李懒懒散散地出了京都,至于到哪里去了谁也不知道。
白三惜自中秋节那夜后,便整日流连于京都最大的青楼万艳窟,比起先前回府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他偶尔回府也是因了府中的宴会,因为已到了年末,朝中开始休沐,各地的官员都开始打点走动,平民百姓也开始购置年货,一时京都热闹异常。
白三惜作为重明帝看重的两大重臣之一,府里整日热闹如同街市,宴会时常举行,不少官员都会携家眷前来走动,花序序一直称病从不在宴会上露面,白三惜也从不差人来请。往往园子外笙箫齐鸣,花序序的院子里却是安安静静。
府里的宴会从不在少数,花序序也习惯了这样。转眼就到了新年,除夕这一夜花序序照例在自己的房内,一直听着院外的丝竹声,她近来虽然有些嗜睡,但也被这样的热闹感染到。她本怕今夜非出席宴会不可,一早就换好了衣裳,但白三惜却一直没有来。房里的婢女都被花序序支开了,她一个人斜斜倚在梳妆镜前,窗外飘起细碎的雪。
一年前的这个时候,也是风雪夜,她在“桃花源”里遇到了甄黎。从跟着甄黎到京都开始,即墨长莺、季阿蛮、游阮、东里绍、白三惜一个一个地跑进她的生活里,当时以为的福气,不消一年,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其实仔细想想,在“桃花源”那几年才是花序序过得最自由的时间,山高水长,自己心里只有一个自己,不至于每天惊喜连连,但也好歹是每天都高兴的。
遇到白三惜后,自卑于自己的身份,从不敢弹琴唱歌。花序序想着苦涩一笑,轻轻一笑唱起歌来。
“水月洄洄,庭门沸沸,斐斐君子,何时来我旧门。”
花序序知道自己的君子怕是这辈子都再不会来自己的旧门了,她顿时兴致缺缺,正要停口唤了侍女前来洗漱安寝,还没停下,门却突然被人一把推开。
花序序一惊猛地回头,便见白三惜身形不稳站在门边。他醉得厉害,此时站着也是脚步虚浮。白三惜笑笑朝着花序序走过来,等走近了俯身一把按住她的肩膀,眸色迷茫看着她,看了许久白三惜笑起来,显然他此刻才明白过来自己半醉半醒间跑到了花序序的院子,白三惜眸色一闪眼里全是戏谑,“虽然你和她长得像,可你看你这个样子,勾栏教坊教的一身好技艺,真是活该低声下气卑贱地侍奉他人。”
花序序心下一疼,虽多日未见过白三惜,但从未想过白三惜会这样一见面便出口给她难堪。花序序转过头轻声道:“我是你的夫人,不是什么娼妓歌女,三郎莫不是看错了人。”
“怎么会看错?”白三惜仔细看着她,浓妆的一张脸自成一种好看,他笑着强行抬起她的下巴,看了半晌他唇角染上一抹恶毒的笑,啧啧称奇道:“瞧瞧这张脸,若不出来让旁人看看,倒是我白三惜吝啬了。”
花序序直直看着白三惜,看了一会儿她垂下眼睑扯出一抹笑,“你说过要好好待我的,大婚之时你明明说只要我不存别的不好的心思或是想离开你,再大的错你都会原谅我,你如今怎么能出尔反尔?”说完她眼眶突然落出一滴泪,那滴泪顺着她的脸颊直直滑到白三惜手上。白三惜拇指碰到那滴眼泪像是被烫到一样仓皇收回手,后退一步恰好撞在柜子上,后脑勺一痛他猛地回神,看着花序序嗤笑一声朗声笑道:“出尔反尔这种东西,你在‘桃花源’还见得少吗?”
“我以为你是真心待我的。”
“你错了,若非你这张面皮,我不可能会娶你,一个小小青楼女子,有什么资格做正妻。你该庆幸你有这张面皮。”
良久,她微微抬头看着他,掩着唇苦笑道:“我倒是希望我没能遇到你,此生老死在‘桃花源’。”
“没遇到?你不要忘了是你让我娶你的!怎么现在你后悔了?”白三惜靠在那里,恍然便觉得有些害怕,他喝了酒才敢过来看花序序,谁知又因酒气说了这样的话。
花序序打断白三惜的话,笑了笑道:“我不后悔。我喜欢你,我给你的都是我最好的,我可以将我全部的东西都给你,甚至于这身骨骼皮肉。遇到你以后让我觉得很多时候我甚至是无所不能的。你喜欢花苏苏,我虽嫉妒她,却不会憎恨她,你不知道我看到她的牌位的时候,发了疯一样地嫉妒她比我早遇到你。你喜欢她,供着她的牌位我可以装作不在意,有她的画像我也可以让自己视而不见,但……如果像今日一样的事再有第二次,你不如休了我,自此一别,两生欢喜。因为三郎,你不是我,所以你不知道我是在怎样地喜欢你。到今日我才晓得,我与花苏苏,皆是一对可怜人,因你而可怜的人。她喜欢你你却不晓得,白白糟践了她的真心,我喜欢你你知道,却一心念着已死的她。”
听着她的话,白三惜心中烦闷,一拂袖,恰好袖角将身旁柜子上的一样东西甩到了地上。一个小瓷盒,珐琅面,描了瘦骨桃花,是一只胭脂盒,盒子骨碌骨碌转着滚进了柜子下面。白三惜一时呆住,花序序却是有些嘲讽地笑起来。那是白三惜曾在金月城买给花序序的,想不到花序序竟然一路带了过来。
有婢女听到声音提了灯笼匆匆过来,待一进屋看到白三惜,吓得倒吸口凉气。白三惜皱着眉扫一眼没什么反应的花序序,沉声道:“死气沉沉的真是晦气!”一甩袖子踉跄着出了门。
白三惜疾步往前走,听到身后院子里那婢女轻声问花序序,“夫人,没事吧?也不晓得公子是怎么了,近日来脾气这样大。”
花序序叹口气道:“你若是闲着,那帮我掌上灯,我要寻一个东西。”继而便是婢女走动的一串脚步声。白三惜立在院子外面停住脚步,看着面前硕大的圆月,他十指捏得发出脆响。酒气在屋外这片凉气里消散不少。看一眼灯火跳跃的屋子,白三惜踉跄着后退一步,脚步虚浮逃也似的离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越走越快,到后来又慢了下来。深一脚浅一脚的样子,步履不大稳妥。
白三惜再不回府,连从前来府中寻他的好友官员也晓得不再来,府里一时又安静下来。因白三惜对外宣称花序序身子不适一直在卧床休养,也倒没人来打扰到花序序。花序序待在府里时日久了开始瞌睡,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幸好府里由福叔打点着,一直也不曾有什么要紧事,花序序带着丫鬟白日里在游园听戏,晚上点着烛火看些书卷,她这个白夫人做的也算是优哉游哉。 傀儡师:全2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