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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阳之战
虽然周武帝宇文邕定下了与陈朝合纵伐齐的大战略,但当陈军大举攻略淮南之时,他却并没有急于出兵。相反,他频繁地派使者与齐国交聘往来,一来意在麻痹对手,掩饰本方的真实意图,二来也乘此窥探北齐的动向和虚实。
直到两年后,淮河南北的大片土地已经尽被陈朝占据,尽管北齐的军队主力并没有被吸引到南方前线,但齐朝君臣面对外敌入侵表现出的迟钝和无能却再一次昭示出了这个政权的病入膏肓。于是在建德四年(公元575年),经过周密的筹备和与心腹重臣的反复磋商,周武帝终于在当年七月颁布诏书,决定大举兴兵东伐。
之前,勋州刺史韦孝宽曾向周武帝上平齐三策,根据用兵规模的大小规划了三种不同的方略。从这份诏书和随后的出兵方案看来,周武帝显然是采纳了韦孝宽的第一种方略,即“百道俱进,并趋虏庭”的大举进攻策略。
周武帝的计划是:自己亲统主力六军,总兵力六万,出函谷,直指河阴;同时,派齐王宇文宪统兵两万为前锋,直趋黎阳(今河南滑县北);由随公杨坚、广宁公薛迥率舟师三万自渭入河,顺流直下;梁公侯莫陈芮领两万人马扼守太行道,申公李穆率众三万出轵关扼守河阳道;另遣常山公于翼统军两万出陈、汝。动用的总兵力为十七万。
正如周武帝在诏书中所言,这次“数道出兵,水陆兼进,北拒太行之路,东扼黎阳之险,若攻拔河阴,兖、豫则弛檄可定”。战略目标首先是夺取北齐在黄河以南的领土。在此基础上,周军可以“养锐享士,以待其至”,争取将北齐的主力吸引到黄河沿线进行决战。
之所以制订这一方案,是因为在陈朝北伐、兵锋越淮直指徐兖的情况下,齐主高纬对河南领土采取了消极防御战略,主动将防线退缩至以河为限,故而攻略河南的难度要比直接攻击晋阳或邺城要低一些。而且拿下河南,也可以阻止陈朝的进一步向北扩张。
不过,并非所有的北周大臣都对这一战略表示认同。内史上士宇文弼、民部中大夫赵煚(音jiǒng)、遂伯下大夫鲍宏都认为,应该以晋阳为攻击目标才是。周武帝并未听从。
实际上,建德四年的这次东征雷声大、雨点小,并未取得预期的效果。因为尽管周军进入齐境后,在八、九月间颇有斩获,但在至关重要的河阳三城以及洛阳金墉城的争夺上都遭遇到了齐军的顽强抵抗。更不巧的是,周武帝统军刚至河阴,便得了重病,症状是“口不能言;脸垂覆目,不复瞻视;一足短缩,又不得行”,颇似今日所说的中风。所以周军不得不于九月九日夜撤军西还,整个战事仅仅进行了一个月。路上精于医术的遂伯中大夫姚僧垣先治口,次治目,最后治足,终于使得周武帝重又恢复了健康。
这场征伐如此虎头蛇尾,周武帝当然不能甘心。
于是到了第二年的初冬,他再次召集群臣道:“朕去岁不巧患有疹疾,遂不得克平东寇。然前入贼境,备见敌情,观彼行师,殆同儿戏。又闻其朝政昏乱,政由群小,百姓嗷然,朝不谋夕。天与不取,恐贻后悔。若复同往年之策,出军河外,直为抚背,未扼其喉。晋州乃是高欢初起之地,镇摄要重,今往攻之,彼必来援,到时我方严军以待,击之必克!然后乘破竹之势,鼓行而东,足以穷其窟穴,混同文轨。”
这次,周武帝放弃了攻略河南的计划,而准备从河东直接攻击汾河谷地上的重镇晋州(即平阳,今山西临汾),从而威胁齐军的大本营晋阳。相比攻击河南,这一战略摆明了是要与北齐硬碰硬,难度虽高,可一旦获胜,其意义将是决定性的。然而其风险同样也不可小视,所以一开始,许多将领都心存顾虑,不太愿意出征。周武帝察知后下令道:“机不可失。有沮吾军者,当以军法裁之!”
十月初四,周武帝再次亲统大军伐齐,并于十八日抵达晋州,屯军汾曲,开始布置诸军,展开对晋州的攻围。他派遣齐王宪、陈王纯等八将分兵扼守雀鼠谷(今山西介休西南)、千里径等关隘,阻断北齐从各方遣军救援的道路,而使内史王谊监六军攻打晋州城。
当年,高欢和高演都曾经想在晋州大修城池,加强周边防务,以作为西讨北周的基地,不过最后都因时局变幻而不了了之。现今把守此地的乃是行台仆射尉相贵、左丞侯子钦和刺史崔景嵩三人。面对周军大举围攻和周武帝每日亲自督战,守军不满万人的晋州城很快陷于危急。他们数次向朝廷告急求援,十天里却迟迟没有任何消息。这种情况下,侯子钦和崔景嵩先后向周军请降。在降将的导引下,周军于二十七日夜间鼓噪登城,擒获尉相贵,随之攻克了晋州。
据《北史·齐后主纪》记载,从本月十一日开始,少主高纬就在晋阳北边一百七十里的天池(今山西宁武西南)游宴会猎,直到十八日才返回晋阳。虽然十九日他便下诏集兵,但又拖延至二十五日才出发南下,因此当四天后齐军抵达战场之时,晋州已经于前一日失陷。
至于高纬为何如此反应迟钝、行事拖沓,史籍将之归咎于两个恩幸:高阿那肱和冯小怜。据说当周武帝统大军攻入晋州境,告急的文书从早至午一连送来了三次,但高阿那肱见少主玩得正高兴,就道:“官家正作乐,边境小小兵马,自是常事,何急奏闻?”根本不予通报。直到夜幕来临,又有使者报说“平阳已陷”,他才奏报高纬得知。第二天高纬就要返回,可冯淑妃还没玩够,又请“更杀一围”,他为了哄美人开心,只好耽误了行程。
若从晋州遭受围攻和最后失陷的日期来考证,再参照上引《后主纪》的记载,可知这两则故事在逻辑上多少存在一些漏洞。不过无论怎样,高纬对前线事态的严重性总归是认识不足。而当十一月初高纬、高阿那肱统领姗姗来迟的十万大军逼近晋州时,周武帝宇文邕却并没有选择与齐军展开正面对抗。
周武帝认为,攻守异势,守城易而攻城难,既然此刻晋州已在我手,齐军又是大兵新集,声势甚盛,不如暂且保存实力,西撤避其锋芒,而留小部分军队镇守晋州与齐军周旋,待敌人顿兵坚城之下,锐气丧尽、师老兵疲之时,再来寻求决战不迟!
尽管大将军宇文忻等人都不赞成这一战法,但周武帝还是坚持己见,以梁士彦为晋州刺史,留精兵一万镇守,又命齐王宇文宪断后,自领大军撤回了本境。
于是高纬便率领齐军围住了平阳城,开始昼夜强攻。前日周军拿下平阳,主要靠的是内应,所以城墙楼堞等城防设施大多完好,即便如此,在齐军十万人的围攻之下,数日后,“楼堞皆尽,所存之城,寻仞而已”。守将梁士彦则慷慨自若,对将士道:“死在今日,吾为尔先!”亲率守军展开了短兵相接的肉搏战。周军士卒感奋之下呼声震天,无不以一当百,竟然击退了齐军的进攻。趁此机会,梁士彦又号召城中军民男女昼夜修城,三天之内便将城池修补完工。而这时周武帝也派宇文宪统兵六万屯守于涑川(今山西闻喜),密切关注着战局的发展,遥为平阳声援。
齐军见平阳城墙重又竣修完毕,遂开始转变思路,谋求以地道之法攻城。这一招数当年高欢就经常使用,虽然颇费功夫,但如果守军疏于防范,效果还是相当显著。梁士彦尽管胆气过人,可守城的经验却不比韦孝宽,齐军将地道掘好之后果然得手,一段城墙轰然倒塌,露出了十余步的缺口。
本来这时齐军就应该发动总攻,争取从缺口攻入城去,但一旁观战的高纬觉得这将是个具有纪念意义的大场面,岂能没有美人陪自己一同观赏?就下诏叫全军暂且不要进攻,等朕将冯淑妃召来再行动不迟。而冯小怜又像今日任何一个不化妆就绝不敢出门的妹子一样,听说要当着全军将士露面,便开始格外用心地用十几道工序雕琢起了自己的曼妙妆容:先用积贮坛中的雪水以及杂有多种高级香料和玉屑珍珠粉的澡豆洁面,次用以沉香、檀香、龙脑、麝香等细细煎就的香泽头油润发,接着在吹弹可破的肌肤上轻匀一层雪白芳香的妆粉,然后在娇艳欲滴的唇上点上少许产自南海的甲煎口脂……当明艳不可方物的冯小怜终于姗姗来迟,出现在皇帝和众人的面前,守军却早已经用一道道木栅塞住了城墙的缺口,再想由此攻入已经是难上加难。
平阳城久久攻不下来,生性活泼的冯小怜又开始觉得无聊起来。她听说当地故老相传,城西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有圣人留下的印迹,就央求高纬陪她一起去观看。而到城西需要过桥,原来的旧桥距离城墙太近,高纬怕守军的箭弩射到桥边惊吓到爱妃,就下令抽调攻城的工兵和木料在远处另造新桥。然而可能是因为时间仓促,这新造的桥并不牢靠,当高纬和冯淑妃在全副仪仗的扈从下招摇过桥之时,桥面随即发生损坏,耽误了行程,以至于他们直到深夜才回到营地。 说不尽的南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