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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无愁天子

说不尽的南北朝 邙山野人 4250 2021-04-06 08: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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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愁天子

  寿阳的失陷不但导致淮南尽入敌手,甚至使淮北的徐、兖诸州也尽皆暴露在了陈军的进攻之下,一时间邺城朝廷大受震动。

  少主高纬再昏庸,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他连忙召集百官,共议捍御之策。

  领军将军封辅相请派出大军收复失地。武卫将军王纮却反对说:“近来官军频经失利,人情骚动,若复兴兵极武,出顿江淮,只恐北狄西寇会乘我之弊,倾国而来,如此则大势去矣!依微臣之见,莫若薄赋省徭,息民养士,使朝廷协睦,遐迩归心,征之以仁义,鼓之以道德,到时天下皆当肃清,岂直伪陈而已!”

  王纮这话虽然说得漂亮,其实就是主张不要出兵,淮南丢了也就丢了。因为相比南境,北边的突厥和西边的北周才是心腹大患,倘若调重兵南下,这两家一定会趁机大举进攻,到时就会有亡国的危险。

  而王纮的意见在朝廷里颇具代表性。“三贵”之中主要负责军方事务的高阿那肱听了,转身对群臣道:“赞同王武卫者南席。”结果绝大多数人都选择坐到了南边。

  高纬见状,也就打消了派兵南下的计划。不过这国家总归是他高家的天下,自家的大片土地就这样被人夺了去,高纬的心里多少还是不太舒服。

  穆提婆、韩长鸾见皇上近几日总是闷闷不乐,就变着法儿地哄他开心,还宽慰他说:“淮南本就是他们的东西,就让他们拿去好了!”“假使国家尽失黄河以南,犹可作一龟兹国。更可怜人生如寄,唯当行乐,何用愁为!”其余左右幸臣也连连附和。听了这些“心灵鸡汤”,本就胸无大志的高纬似乎也想开了,不久便重新高兴起来,再度投入到了整日游宴酣醉、歌舞嬉乐的生活中。

  其实,相比同时代的许多昏暴之君,高纬的本质并不算太坏。史籍说他是“以中庸之姿,怀易染之性”,因为从小生长于大富大贵之家,又是被奶妈宦官伺候着长大,再加上其父母本身就品行堪忧,没有对他施加正确的教育和引导,致使他养成了柔弱内向、自私任性、喜好享乐的性格。即位之后,高纬以为帝王之位对自己来说理所当然,身边的佞幸之徒又一味引诱他纵欲享乐,他便愈发挥霍放纵起来。与此相应,他觉得外朝的大臣们是一群既陌生又无趣的糟老头,与他们讨论那些琐碎无聊的政务,远不如待在自己的舒适区里,同自小便朝夕相处的奶妈宦官们享受生活来得愉悦。

  高纬喜欢各种戏乐,尤其喜欢胡曲,传说他曾经创作了一首“无愁之曲”,时常亲自弹奏胡琵琶演唱,而命数百人齐声相和。民间因此都称他为“无愁天子”。

  他喜欢斗鸡走马,豢养鹰犬等各种宠物。他用上好的毡罽(音jì)装饰马厩,用上好的肉食饲养鹰犬。御马发情交配之时,他就兴致勃勃地在旁边设庐摆酒,一边吃喝一边观看。

  他像小孩子一样喜欢在过家家和打仗的游戏里体验别样的“模拟人生”。皇宫北面的华林园里,有他下令建造的一个“贫穷村舍”,他有时穿着破衣烂衫,扮成一个叫花子在里面乞食,有时又扮成小贩,去和村民做买卖。他还曾经命人穿上黑衣装作“羌兵”来攻,自己率领宦官侍从弯弓拒战。

  他也喜欢美丽的女人,然而他却并不像自己的父伯那样嗜好变态的性爱和乱伦。他在迷恋穆皇后和胡昭仪的时候,曾经不惜代价为她们营造珍珠裙、七宝车和豪华壮丽的宫殿寺院。当然,在她们年老色衰之后,他也很快移情别恋,现在他最宠爱的嫔妃名叫冯小怜。此女本是穆黄花的侍婢,穆后自知爱衰,特意选在五月五日高纬生辰这一天将她进献,称之为“续命”。冯小怜聪明伶俐,精于琵琶和歌舞,很快博得了高纬的宠爱,被封为淑妃。两人坐则同席,出则并马,还立下誓言,愿生死相依。

  高纬还有残忍和冷酷的一面。与他同为端午所生的南阳王高绰多行暴虐之事,最爱豢养波斯狗以食人。高纬曾问他何事最乐,他回答说将蝎子和蛆虫混在一起,看他们咬人最有意思。高纬就命人连夜去捉蝎子,到早上捉得两三升,然后放到浴缸里,使人裸卧其中,号叫宛转。他和高绰在旁观看,兴奋不已,还说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据说他还曾剥下人的面皮,供自己观察研究。

  不过,《北史》的作者在论及高纬之时,认为他最大的过失倒不是以上几点,而是大肆重用以陆令萱、和士开、韩长鸾为代表的恩幸奸佞,直接导致了整个官场的断崖式腐败和国家机器的近乎失灵。“官由财进,狱以贿成”。“诸官奴婢、阉人、商人、胡户、杂户、歌舞人、见鬼人滥得富贵者,将以万数;庶姓封王者百数,不复可纪;开府千余,仪同无数”。甚至皇帝养的马和鹰犬也有仪同、郡君之号,斗鸡亦封开府。而对于一些功勋卓著、真正具有才干的名将忠臣,他却毫不留情地加以杀戮,这其中最令人扼腕叹息的当然便是斛律光。

  到了陈朝大举北伐这一年,高纬甚至连国中仅存的一位名将、自己的堂兄兰陵王高长恭也容不下去了。

  当年在邙山脚下,高长恭与段韶、斛律光并肩作战,大破周军,一战而留下了“兰陵王入阵”的英雄传奇,在将士们的心中树立了至高声望的同时,却也招来了高湛父子的猜忌。据说在邙山大捷、凯旋归朝之后,当时年仅九岁的高纬好奇地问这位堂兄:“入阵太深,你就不怕万一失利,悔无所及吗?”高长恭答道:“当时只念以家事为重,不知不觉间便已如此。”一旁的高湛听了这话,嫌他称国事为“家事”,从此便对他生出了防范之心。那以后不久,高湛便将高长恭调离中央,也尽量不让他统领边兵,而是安置到富庶的河北地区任刺史,其用意就是避免高长恭在朝廷或军队中形成自己的势力。

  对于这一点,高长恭自己也心知肚明。所以在任司州牧和青、瀛二州刺史那几年,他装出一副腐败堕落的样子,没少贪赂财货,终于在高湛时代保住了自己的平安。高纬亲政之初,表面上对高长恭颇为器重,将其调回中央先后出任尚书令、中领军,武平二年又尊为太尉,并派他和段韶一起于西境抵御周师。高长恭和段韶密切配合,遂于汾北取得大捷。段韶病重之后,他又总统西境诸军,在军中的威望也越来越高。这一时期,为了怕少主猜忌,高长恭故技重施,又扮演起了贪财好货的庸鄙角色。

  他的部下尉相愿看不下去,问他说:“王既受朝廷重托,何以如此贪残?”

  高长恭沉默不语。

  尉相愿却已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又道:“难道是自从邙山大捷以来,您担忧以威武见忌,故而欲以此自秽么?”

  高长恭这才点了点头。

  尉相愿叹了口气,道:“朝廷若是猜忌大王,同样会治以贪污之罪,恐怕大王求福不成,反得速祸啊!”

  听了这话,高长恭半晌无语,怔怔地落下泪来。他膝行前席,问尉相愿自己如何才能安身。

  尉相愿道:“大王您前有邙山之功,今又有定阳(南汾州治所,今山西吉县)之勋,威声实在太盛。为今之计,只有称疾不出,勿预时事。”高长恭深以为然,后来他但凡有病,便不加医治。怎奈年轻身体好,总是不药而愈。

  武平四年,陈宣帝大举北伐,淮南州郡相继失陷。由于此时段韶、斛律光皆已故去,北齐国中良将难寻,于是朝廷里不免又响起了重用兰陵王的呼声。谁也没有想到,这一来反倒激起了少主高纬的杀意。除了高长恭威名太盛,与晋阳军方关系密切之外,当初琅琊王高俨发动政变之时,高长恭的亲兄弟高孝珩、高延宗都支持高俨,也让高纬对伯父高澄诸子一直怀恨在心。此外,这时天空中出现了“荧惑犯右执法”的天象,占曰“大将死”,也促使高纬下了决心。

  五月,就在尉破胡大败于石梁南,秦、泾诸州失陷前后,高纬派使者携毒药来将兰陵王赐死。临死前,高长恭对妻子郑氏道:“我一生尽忠事上,不负天地,何以却遭此鸩毒?”

  郑氏泣道:“何不求见天颜?”

  “天颜……”高长恭摇了摇头。此刻那“无愁天子”恐怕又是在一众佞臣的簇拥之下,正同冯淑妃纵酒取乐吧!

  “天颜又何由可见!”他愤愤说道。

  终于饮药而卒。 说不尽的南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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