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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疑的“鸿门宴”
尉迟迥是在大象二年六月上旬起的兵,他的弟弟、青州总管尉迟勤不久也积极响应,不到一个月时间,尉迟迥所辖的河北九州和尉迟勤所统的青齐五州郡县皆云集景从,聚拢了数十万之众。荥州刺史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东楚州刺史费也利进、东潼州刺史曹孝远也各据本州响应尉迟迥。
到了七月下旬,占据今湖北沔阳一带的郧州总管司马消难亦举兵应迥;八月间,益州总管王谦也反了。尉迟迥还北结割据辽西的高宝宁,通好突厥,以子为质许割江、淮之地,请南方的陈朝发兵。一时间,北周国内动乱四起,战火熊熊,除了关陇根本之地以外,只有幽州的于翼、并州的李穆、洛阳的窦炽等地方藩镇还听命于朝廷。甚至江陵的附庸政权后梁见尉迟迥声势甚盛,一时也动了举兵连谋之心,最终在柳庄的劝谏下,梁主萧岿才克制了冲动。
当杨坚为了韦孝宽、高颎东讨尉迟迥,王谊南征司马消难等事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长安城里也出了乱子。
据史料记载,先是六月间任雍州牧、太师的毕王宇文贤(明帝宇文毓之子)图谋杀死杨坚,“言颇泄漏”,连其子嗣一同被诛。继而七月里,赵王宇文招在府中设“鸿门宴”欲行刺杨坚,要不是护卫元胄机敏,杨坚险些性命不保。
《隋书》声称,宇文招等五王原本就与毕王贤的阴谋有牵连,然而,杨坚为了抚慰他们,不但舍其罪过不问,反而赐给五王“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的顶级礼遇。没想到宇文招贼心不死,“阴谋滋甚”,又在家中埋伏壮士,邀请杨坚前去赴宴。而杨坚则“欲观所为”,亲自带了酒肴前去。
宇文招将杨坚请入内室,左右侍从皆不得入,只有杨坚的从祖弟杨弘和元胄、元威兄弟被允许坐在了门旁边。而宇文招这边则有他的两个儿子员、贯以及妃弟鲁封等在场,事先除了将兵刃藏于帷席之间以外,还在后院埋伏了多名壮士。之前,宇文招跟他的儿子们商定:“汝当进瓜,我因刺杀之。”酒过三巡,员、贯果然呈上瓜来(当时西瓜尚未广泛种植,应是甜瓜)。宇文招便用佩刀切瓜,请杨坚品尝,意欲乘机行刺。元胄在门外望见,扣刀直入,对杨坚道:“相府有事,不可久留!”宇文招十分不快,呵斥他说:“我与丞相说话,你是何人?”元胄瞋目而立,朗声报出名姓。宇文招又道:“你不是当初奉事齐王的那个人吗?我听说过你,真是个壮士啊!”便赐给元胄一大觞酒,还说:“我怎么会有恶意呢?你不必如此紧张!”
有元胄在场,刺杀行动当然不便实施。于是宇文招又是假装吐酒,作势离席,又是声称口干,命元胄取水,总之就是想将他支使开,但元胄却不为所动。这时,恰好滕王宇文逌(音yōu)来迟。杨坚出门降阶迎接,元胄趁机近前耳语道:“形势大异,公宜速出!”杨坚仍未醒悟,道:“彼无兵马,又有何能为?”元胄道:“兵马都是他家之物,一旦抢先下手,大事去矣!元胄虽不辞死,可死在这里,又有何益?”杨坚这才点了点头。
再次入席不久,元胄便闯进来说道:“相府事殷,公何得如此?”说着就扶杨坚下床,急趋而出。宇文招等想追上去,元胄又挺身挡在门口,直到杨坚已至院门,他才从后面赶了上来,一同登车离去。事后,宇文招悔恨不已,气得“弹指出血”。
这件事发生后,七月二十九日,杨坚便诬赵王招、越王盛谋反,“皆杀之”。
不过考察宴会的过程,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整个情节活脱脱就是当年鸿门宴的翻版:赵王招好比项羽,杨坚如同刘邦,而樊哙的角色则由元胄来扮演。再联系之前赵王招与毕王贤勾结,杨坚舍其罪而不问的铺垫,有学者认为,《隋书》这段叙事是努力要将杨坚塑造成谦和宽容、以德报怨的正义一方,而将宇文招塑造成阴险狡诈、忘恩负义的邪恶一方。实际上,如果宇文招之前确实参与了毕王贤的阴谋,那么杨坚在受到邀请的时候肯定不会毫无防备。一个明显的证据就是,《隋书·高祖纪》明言,杨坚是“赉酒肴以造赵王第,欲观所为”。自己带酒肴前去,是为了防止对方在饮食中下毒;“欲观所为”,则意在为事后罗织罪名寻找借口。显然,杨坚绝非像《北史·元胄传》说的那样“帝不之知”,事先对赵王招的意图无所察觉,甚至当元胄警告他形势有异的时候还“犹不悟”。此外,早在五王入朝之前,杨坚就已经掌握了京城里的全部军政大权,这种情况下,其实只有他宰割五王的份儿,而不是反过来自己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怀疑,这次“鸿门宴”如果不是史官虚构,那也很有可能是杨坚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宇文招不过是无意中配合他当了一回丑角。之前杨坚舍其罪而不问,反倒赐予五王殊礼,其实也不是什么宽容大度,而是在各地叛兵四起的情况下为了稳定朝中局面的权宜之计。总体来看,为避免引起更大的风波,杨坚对宇文氏宗王的翦除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这次杀了赵王招、越王盛之后,至十月间他又杀了陈王纯,十二月,在被封隋王的同时则杀了代王达和滕王逌。
在杨坚按部就班地翦除宇文氏势力的同时,各地平叛的形势也越来越好。
虽然尉迟迥等人一时气势甚盛,但正如柳庄为梁主萧岿分析的那样,杨坚占据了“挟天子、保京都,仗大顺以为名”的优势。关中毕竟是府兵精锐囤聚之地,各将校的家口又多在关中,再加上杨坚毕竟此时尚未篡逆,为保家全身之计,大多数官员都选择了效忠朝廷。而尉迟迥人马虽多,却大多是临时征集来的乌合之众;战略上又距离南方的司马消难、王谦过于遥远,无法形成合力,很容易被各个击破。而且,从道义上来说,皇帝宇文阐尚在,尉迟迥却奉赵王招少子起兵,并承制署置百官,其争夺天下的野心一望可知,并不比杨坚显得更理直气壮。司马消难和王谦也是如此。另外,或者囿于利害权衡,或者源于私人恩怨,当时占据并州和幽州这两大军事要地的李穆、于翼两名元老拒绝附从尉迟迥,也使得叛军在战略上陷于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没有还手之力的被动局面。
八月中旬,韦孝宽、高颎先是在沁水边击溃了前来阻击的尉迟迥之子尉迟惇,继而乘胜进逼邺城。十七日,双方数十万人在城南展开大会战,官军先败后胜,一举攻破邺城。尉迟迥身死,尉迟勤被擒。
紧接着,司马消难在王谊大军的威逼之下弃地南奔陈国,郧州克复。
到了十月下旬,统领步骑二十万南征的梁睿破斩王谦于剑南,益州亦平。
其余荥州刺史宇文胄、申州刺史李惠等也被杨素、韦孝宽依次讨平,嚣张一时的各方叛乱,半年不到即被杨坚彻底镇压了下去。
而随着军事上的节节胜利,杨坚也在政治上向着皇帝的宝座步步进逼。 说不尽的南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