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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坚上位
宇文赟即位后的第二年二月,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高湛、高纬父子的启发,在大发山东州兵修建洛阳宫室的同时,他忽然降诏,宣布传位于七岁的太子宇文阐(本名衍,后改为阐),自己则不称太上皇帝,而是别出心裁取了一个“天元皇帝”的称号。与此相应,原本十二旒的冠冕,增加至二十四旒,车服旗鼓等仪仗,也一律以二十四为节,所居称天台,皇太后为天元皇太后。
从那以后,宇文赟就跟“天”较上了劲。不但自称为“天”,还改制诏为天制诏,敕为天敕,宫殿皆以天为名,甚至连下令打大臣的屁股,也叫赐“天杖”。在服饰方面,他自己戴绶,冠通天冠,加金附蝉,那么别的大臣便不能再戴绶和金蝉;用膳的时候,杯、盘、壶、瓯这些寻常食器已经满足不了他的虚荣心,于是便改用鐏、彝、珪、瓒这些平时只能摆在宗庙里祭祀用的礼器。又下令凡大臣们到天台朝见,必须首先斋戒三日,清身一日。他还不允许别人有“天”“高”“上”“大”之称,甚至改姓高者为“姜”姓,改称高祖为“长祖”。而除了他后宫里的嫔妃宫女,天下女子一律不准施粉黛、乘有辐车。
这还不算,最夸张的是,宇文赟自己好色贪淫,广置嫔御,原本的后宫编制不够用,于是便任意增加了许多史籍难以详载的繁琐名号。就拿皇后来说吧,原本宇文赟有一个皇后,那便是他当太子时的妃子—杨坚的女儿杨丽华。后来宇文赟既称“天元皇帝”,杨丽华也就成了“天元皇后”。然而,太子宇文阐乃是原本为宇文赟掌衣服的一个婢女朱满月所生,虽然宇文赟并不宠爱这个比他大十来岁的女人,但考虑到母以子贵,还是将她尊为了“天元帝后”。除这二人之外,宇文赟宠幸的嫔妃还有陈氏、元氏以及逼奸的人妻尉迟氏,所以到了后来,宇文赟不顾众臣反对,干脆并置了“天”“天元”“天中”“天左”“天右”五个皇后,每个皇后的名号中还加了一个“大(太)”字,例如陈氏称天中太皇后,尉迟氏称天左太皇后等。凭借这一制度创新,宇文赟一举超越了此前十六国时期的汉主刘聪,为自己加上了“史上同时拥有皇后数量最多的皇帝” 这一逼格满满的头衔。
与此同时,宇文赟还尊嫡母阿史那氏为天元上皇太后,生母李氏为天元圣皇太后。
总之,他想尽各种手段,不但要突出自己“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帝王身份,甚至还努力地神化自己,想把自己塑造成与天平齐的人格神。这一点,从他大搞法会的时候,将道教的天尊和佛教的佛陀像与自己并列面南而坐,供长安士民瞻仰便能看得出来。
所以我们可以认为,宇文赟的理想其实就是成为“齐天大圣”。
而以这么一副“我要飞上天,与太阳肩并肩”的劲头儿,再这么折腾下去,他肯定会像后来的武则天一样,再搞出些什么“通天浮屠”的花样出来。
所幸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狂妄自大惹恼了老天,还是因为纵欲过度损伤了本元,大象二年(公元580年)五月十日,宇文赟在去天兴宫夜游后突发急病,第二天回来就不行了。
由于变起仓猝,当时宇文赟的身边只有亲信小御正刘昉、御正中大夫颜之仪两人在场,而还没等交待后事,宇文赟便已意识模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刘昉见状,深知这是关系自己后半生富贵荣辱的关键机会,立刻联系上了内史上大夫郑译。两人密谋后认为,少主宇文阐年幼,眼前最重要的就是防止宗王夺权,而要克制诸王,仅凭两人的身份地位力有不逮,非得找出一个位高望重、懿亲德茂的代理人才行。
于是,郑译和刘昉想到了杨坚。
这一年,杨坚已经四十岁了。自从他当年遵从老父杨忠“两姑之间难为妇”的告诫,在帝室和权臣之间拉开距离,尽量保持超然物外的态度,迄今倏忽间已经过去了二十年。这二十年来,一方面得益于这种态度,一方面也是他韬晦得法,所以尽管宇文护、明帝宇文毓、武帝宇文邕都不同程度地对他有所注意,但并没有谁真的将他视作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现实威胁。天和三年(公元568年),杨忠病故,杨坚便承袭了父亲的爵位随国公。武帝亲政后,又将他的长女杨丽华选为太子妃。既是功臣之后,又是国之重戚,杨坚在北周朝廷里的地位也就变得愈加重要起来。他先后参加了周武帝对北齐的两次亲征,并由军功进位柱国,齐国灭亡后,他又在定州和亳州担任过总管。不久,宣帝宇文赟即位,杨丽华成了皇后,杨坚便以后父之尊一再迁转,至宇文赟去世的这一年已高居大前疑 之位。
然而,随着杨坚的位望越来越高,再加上他的仪表谈吐和工作能力都很出众,皇帝本人对他的疑忌之心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浓重。另一方面,他的女儿杨丽华虽然“性柔婉不妬忌”,但并不受宇文赟的宠幸,况且宇文赟昏暴纵酒、喜怒无常,四皇后、五皇后并立也加剧了后妃间的吃醋争宠,致使杨丽华数次被谴。有一回宇文赟大怒,甚至要赐死杨丽华,最后还是她的生母独孤氏(即独孤信之女)跪到殿门口为女求情,叩头流血,才劝得宇文赟收回了成命。所以到了这时,实际上宇文赟与杨坚的关系已经恶化。
据说,宇文赟曾对杨丽华言道:“我早晚要族灭你们家!”就召杨坚入宫,下令给左右说:“倘若他有什么异常举动,就立刻杀了他!”然而,杨坚来到之后,神情自若,谈吐如常,没让宇文赟挑出任何毛病,这件事才暂时不了了之。
对于皇帝眼中流露出的猜疑和无法掩饰的杀机,杨坚当然不会感觉不到。
尽管一年前他就曾对人私下断言,宇文赟这个人既不能积德行善,又生就一副短寿的相貌,他的统治势必不会长久,可由眼下的局势发展看来,如果自己不善筹良策,说不定等不到宇文赟下台,自己就很可能先被他杀了。
回府后,杨坚深思许久,决定就此事寻求郑译的帮助。两人少年时曾一同就学,私交一直甚好,这个忙他应该不会不帮。
于是杨坚寻了个机会,将郑译引入永巷僻静之处,对他说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想到地方上任职,请求他在天元皇帝面前帮自己多留意留意。
郑译当即明白了杨坚的心思,一口将此事应承了下来。
不久后,宇文赟有意派郑译统军南征,郑译便乘机建议说,若是能平定江南,得派个懿亲重臣去镇抚当地士民才行,不如让杨坚同自己一起南行,可以任其为扬州总管打前锋。宇文赟批准了这一提议。到了五月初,杨坚已经准备出发,却不巧突然得了足疾,步行和骑马都很困难,只好暂时推迟了行程。
谁也没想到,恰在此时,宇文赟突发暴病,名医姚僧垣也毫无办法,眼看他就要活不成了。而近水楼台的郑译、刘昉为了与宗王们争夺朝廷未来的控制权,决定请杨坚出来主持局面。因为他不但是元勋之后、懿亲国丈,而且威望素隆,在朝野上下有广泛的人脉,用他来克制诸王,一定可以成功。
当杨坚得知郑译、刘昉的意图,他吃了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这个庞大帝国的最高权力竟然如此唾手可得。这许多年来,尽管他曾经不止一次地对知交好友郭荣、庞晃坦露过“周历已尽,我其代之”的抱负,但那大多是把酒夜谈、戏谑周旋之时的半真半假之辞,并没有真正地实施过取代宇文氏天下的计划。就在数天之前,他想的还只是尽早到寿阳上任以避免在朝中引来杀身之祸,没想到天意难测,一个攫取大权的机会眼下竟然拱手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越到这种时刻,越应该保持冷静。
于是,杨坚先是拒绝了郑、刘的提议。因为他还不清楚二人的真正用心。
时间紧迫,见杨坚严词拒绝,郑译和刘昉都有点儿着急,因为颜之仪说不定也在联络别人付诸行动,如果被他们抢了先机,那就不好挽回了。最后刘昉干脆对杨坚说道:“公若为,速为之!不为,昉自为也。”你要再不答应,老子就自己干!
杨坚见他们情急意真,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天他便声称受诏侍疾,进入了内殿。 说不尽的南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