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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王破阵
这次宇文护改变了自河东进攻晋阳的战略,而以河南为主攻方向。
十月下旬大军至潼关后,兵分三路,以柱国尉迟迥统精兵十万为前锋东趋洛阳,同时命大将军权景宣率山南之兵出豫州攻悬瓠,河东当地的乡兵则在邵州刺史杨檦的统领下沿黄河北岸出轵关。
十一月十日,尉迟迥的前锋部队进围洛阳,宇文宪、达奚武、王雄诸军在邙山扎营,宇文护本人屯兵于弘农督粮秣继进。
大统四年河桥之战后,金墉城虽被高欢所毁,但后来又已修复,依然城池高峻,易守难攻。加以得知周兵入侵,河阳行台尚书独孤永业驰入金墉,与洛州刺史段思文共同戍守,所以尽管尉迟迥的部队日夜围攻,使用了土山地道等诸般手段,二十多天过后还是没能攻下来。北齐方面虽然派了大将军斛律光和兰陵王高长恭领五万人马前来救援,但慑于北周十万大军的声威,进抵邙山北麓后便逗留不进。
见此情景,齐主高湛忙从北境召回段韶,说我现在想派你去赴洛阳之围,可是又担心突厥乘机南侵,你看到底该怎么办?
段韶说:“北虏侵边,不过是疥癣之疾,西寇进逼才是膏肓之病,臣请奉诏南行。”高湛便令段韶领精骑一千,先发晋阳,自己也统军继后。
从宇文泰时代东西魏之间在洛阳一带的两次大战来看,西军要想拿下洛阳,能否切断黄河南北的联系,阻止河北和晋阳的军队南下增援,是影响战局的关键。宇文护不是不了解这一点,所以他采用了两项措施以隔绝北齐的救兵。
第一项就是前面所说的邵州刺史杨檦的部队。这支部队由一万多河东地区的乡兵组成,其战略目标是沿黄河北岸东进,夺取太行山脉南端的重要关隘轵关(今河南济源西)。如果北周能够占据轵关,不但可以切断自晋阳南出的孔道,也可以从侧翼威胁自河北南下的齐军。从孝武帝元修时代开始,杨檦便一直率领河东豪族与高欢对抗,二十多年来屡有斩获,因此不免生出骄慢轻敌之心。这次他率军深入敌境,疏于防范,冷不防在十一月二十日被北齐太尉娄睿的军队击破,杨檦也临阵降敌。宇文护的这一部署遂宣告失败。
第二个措施是命令诸将在洛阳北面挖掘长堑以阻隔救兵。这大概是因为,时值隆冬,黄河封冻,齐兵可以不通过河桥便能渡到南岸,所以宇文护才想出这么一个方法。然而在冬季挖掘冻土实在是一个辛苦活,史籍但云:“诸将以为齐兵必不敢出,唯张斥候而已。”似乎负责挖掘长堑的部队并未完成任务。而十二月初八日段韶统军赶到之时,又恰逢连日阴雾,黄河两岸灰蒙蒙一片,连斥候也失去了作用。以至于凌晨段韶军渡过黄河后,竟然在周军并未发觉的情况下出现在了达奚武、王雄等人的邙山防线之后。
天亮之时,段韶先带着帐下两三百骑兵登上邙山觇(音chān)看形势。行至太和谷,迎面山脚下正遇上一队周军。他毫不慌乱,一边指挥诸将结阵以待,一边派人飞报各营前来集结。北周将士完全没有想到齐军会在本方背后出现,一时大为震惊。而且他们在低处,段韶在高处,仰望过去,并不知道山上到底有多少人马,也不敢贸然进攻。待双方集结列阵完毕,段韶遥对周军道:“我家主上好心让宇文护母子团聚,他不能怀恩报德,反倒前来寇掠,这是何故?”周人答说是上天派我们来的,有什么好问的!段韶又道:“天道乃是赏善罚恶,派你们来是前来送死罢了!”
此时北齐军的布阵,是段韶为左军,高长恭为中军,斛律光为右军。考虑到段韶和斛律光这两员名将大家已经比较熟悉,这里只简单介绍一下兰陵王高长恭。
高长恭名肃,又名孝瓘,长恭是他的字。他虽然是“文襄皇帝”高澄之子、“神武皇帝”高欢之孙,但由于生母身份低微 ,少时名位并不显。直到天保八年方起家通直散骑侍郎,乾明元年高演执政后才晋封兰陵郡王。高湛即位,高长恭历任并州刺史、领军将军之职,并且参加了前一年的晋阳保卫战。
根据《北史》的记载,高长恭“貌柔心壮、音容兼美”,是一位翩翩美男。一些唐宋时期的野史还说,他皮肤白皙,貌若女子,因为担心自己的相貌不足以威吓敌人,所以在作战时常常戴着假面具来迎敌。
论军中的资历和威望,当时不过二十几岁的高长恭自然无法与久经沙场的段韶和斛律光相比,但这次他能以领军将军之职统领通常为元帅所居的中军,凭借的便是他近支宗王的身份。因为随着高岳、高隆之、高归彦等老一辈宗室相继被诛,北齐高氏皇族中的军事人才已经凋零殆尽,而高湛又不放心将全部军权都交给晋阳勋贵,于是“武艺英姿、多堪御侮”的高澄诸子就成了他重点提拔的对象。兰陵王高长恭之前有过统兵经历,又“性胆勇”,兼之能与士卒同甘共苦,这时就成了与段韶、斛律光两员名将共同御敌的不二人选。
战斗开始后,周军仍以步兵在前,上山逆战。这一来正中段韶下怀。鉴于齐军多为骑兵,段韶采用了标准的“hit and run”(打了就跑)战术,指挥三军且战且退,诱使周军深入。邙山地带绵延的长坂也保证了这一战术的顺利执行。直到周军在爬坡追击的过程中气力消耗得差不多了,阵形也松散起来,段韶才下令齐军下马发动反击。结果“短兵始交,周人大溃”。尤其是高长恭所统的中军,当者披靡,周兵坠落山涧溪谷而死者不知多少。最后高长恭杀得性起,索性带领五百骑兵长驱突阵,直接突破周军的包围圈,杀到了金墉城下!此举固然英勇无比,却也相当危险,因为倘若城中无人接应,他势必会陷入敌人的重重包围。而初时城上的守军并不知道来援者的身份,直到高长恭“免胄示之面”,守军才认出眼前的玉面郎君正是兰陵王,派出弩手接应。高长恭又率领守军与段韶里应外合,终于大破周军。
战斗中,统领右军的斛律光一度遭遇险情。在北周泾州总管王雄的驰马冲击之下,斛律光部众四散,不敌退走,身边只有家奴一个,囊中唯余箭矢一支。王雄紧追不舍,最近时,手中的矟尖距离斛律光只有丈余,还大呼道要生擒他送给天子。然而斛律光当年号称“落雕都督”,箭术绝非浪得虚名,冷不防一记回头望月,用最后一支箭射中了王雄的脑门儿!王雄抱马逃回,到营里就咽了气。
当夜,尉迟迥、宇文宪、达奚武相继烧营遁走,自邙山至谷水三十里中,丢弃的军资器械弥满川泽。
据说事后,北齐将士有感于兰陵王破阵解围时勇冠三军的英雄气概,特地编唱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歌谣,配以模仿其飒爽英姿、扬麾击刺的舞蹈动作,逐渐形成了一种称之为“大面”的舞戏。这一以舞者佩戴假面为特点的乐舞形式不但至唐代时依然流行,甚至后来还东传日本,最终以能剧的形式保留到了今天。这便是著名的《兰陵王入阵曲》。 说不尽的南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