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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二章

　　愚兄与贤弟

　　曹军背井离乡，远征漂泊，宛如蝗虫一样伺机而动。

　　在行军期间，曹操听说如今的兖州老家是由吕布属下的薛兰和李封驻守。这两个人治军不严，军纪涣散，以致兵士们在城里强取豪夺，行凶作恶。而这两个人更是设下苛捐杂税，搜刮民脂民膏以供自己奢靡腐败。兖州百姓苦不堪言。

　　“此时正是讨伐兖州的良机！”

　　曹操闻讯，心中下定决心。于是率军转向，挥剑直指兖州。

　　“是时候回老家了！”

　　曹军势如破竹，一举拥到兖州城外。

　　李封和薛兰刚刚听闻曹军将至，心中正在怀疑。没想到曹军已经转眼而至，他们不禁心中惊慌，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出城应战。

　　这时，许褚来到曹操面前请战。

　　“这是我首次上阵杀敌的大好时机，待我亲手拿下二将，献于主公。”

　　许褚言罢，立刻冲到阵前，和薛兰、李封二人打在一处。许褚十分利索地解决掉李封，而薛兰见状惊恐不已，正待落荒而逃之际，却被冷箭射中。原来是曹操的一员大将，名叫吕虔，他从曹军阵后射出一箭，正中薛兰的颈项。因此，不待许褚动手，薛兰便已跌落马下。

　　于是兖州重回到曹操之手。之后，曹操又下令：“一鼓作气，收复濮阳！”

　　曹军乘胜进攻吕布所在的濮阳。

　　谋士陈宫进言，以守为攻，他劝道：“此时出战，敌军士气正旺，于己不利啊！”

　　“一派胡言！”

　　吕布并不听从陈宫的建议。他仍然争强好斗，并且深知曹操的为人。吕布认为，如若不能击退曹军，收复兖州，则会毁掉自己的百年大计。因此吕布调集了全城之兵，森严对阵。

　　吕布如今骁勇依旧，宝刀未老。他年纪稍长，却更加擅长骑射之功，骁勇善战的本领愈发高强，正所谓万夫不当。如今的吕布已经成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强将，简直练就了一个金刚不坏之身。

　　“此人不错，正好做我对手！”

　　许褚见到敌将吕布甚是英武，不禁斗志昂扬，想要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战。

　　“来啊！大战三百合！”

　　他大喝一声，向吕布扑去。

　　但吕布岂能容他近身，许褚紧咬牙关，围着吕布团团而转，伺机寻找机会。两人一通缠斗，正杀得难解难分之际，只听恶来典韦大喝一声，前来相助。

　　“许褚莫慌！我来助你！”

　　吕布虽被两人夹击，却依旧挥舞方天画戟，战得游刃有余。

　　这时，夏侯惇等人都加入战营。曹操军中的六个大将纷纷打马上前，欲以车轮战恶斗吕布，誓不让吕布逃掉。而吕布此时也暗道不妙，于是大戟一挥，突出重围。他猛催赤兔宝马，奋力而逃。

　　当吕布逃回城下之时，却猛地勒马停步，气得瞪圆双眼。他面前的吊桥高悬，将他阻在护城河外。吕布大怒，高声向城内骂道：“速速打开城门！放下吊桥！你们哪个当值，怎么这么糊涂！”

　　没想到这时城墙上探出一个人头，仔细一瞧，却是那位当地的富豪田氏。这个田氏曾替吕布写信诓骗曹操进城，害得曹操险些丧命。

　　“吕将军啊，这城门可是不会打开了！”田氏站在城头之上，对吕布讥讽道，“吕将军啊，昨日之友可能正是今天之敌。我是个商人，一开始就说得明白，我只跟随赢家。您看，我也不是武人，不讲究什么忠君报效的死礼。我看曹将军势力更旺，他们的大旗颜色也漂亮，决定从今天起就投奔曹将军了。嘿嘿嘿嘿……”

　　吕布恨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你这大胆小民！还不赶快开门！胆敢不开，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是此时吕布被困在护城河之外，除了大骂几句，也是无可奈何。田氏在城头见状，更是一番讥笑嘲弄：“吕将军啊，你省点力气吧！如今这城已不姓吕啦，我早已将它献给曹将军啦。你也不用对我摆一张臭脸，倒不如趁天还亮，赶快逃吧！看你一代英雄，竟落得如此地步，我也看不下去啊！”

　　此人当初逐利而来，如今也因利而倒向敌人，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吕布当初利用小人而得到的功绩，如今又因小人背叛而前利尽失，可谓天道循环。吕布在城下一通吼骂，却无能为力。他若再耽误时间，便会遭到曹军围剿。无奈之下，吕布只得拨转马头，一路逃往定陶（今山东省定陶）。

　　陈宫在营中闻讯后，不禁后悔莫及。

　　“我先前利用田氏，之后却对他掉以轻心，是我识人之错。”

　　陈宫好一通自责。他连忙赶到东门，与田氏一番好言相求。然后他接上吕布的家眷，匆忙追随吕布而去。

　　如今吕布落难，又失去了根据地，那些原本追随吕布的将士心想他大势已去，不若各自逃命，于是大家各谋生路，四散而去。

　　可以说这个世上像田氏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大家因利而聚，也因利而散。不过是一场闹剧而已。

　　待众多士兵纷纷四散逃跑之后，吕布原本麾下的将军和幕僚反而倍感轻松。因为这几十万大军所需的军粮物资也是一笔大数字，如今他们已经落败而逃，再养一支大军未免吃力。若一支一两千人的兵马进入一个村庄，那村里的粮仓就像蝗虫过境一样，颗粒不剩。更何况一支几十万的大军，要想填饱将士们的肚皮就需大笔开销。

　　吕布一路逃到定陶，却也无法久留。于是他与陈宫商量道：“我们如今已经无处可去，不如去冀州投靠袁绍如何？”

　　陈宫并未立刻表态，而是不置可否。他心中明知，吕布因三番五次改换门庭，虽名声在外，但名气却不佳。因此他建议先派人打探一下袁绍的口风，再做打算。

　　袁绍闻听此讯，就向谋士审配相商。

　　审配非常直率地谏言道：“此事万万不可！那吕布虽有天下之勇，却性如豺狼，反复无常。待他有机会东山再起，一定会杀回兖州。若他仍有余力，说不定会回来谋取冀州。如今我们倒不如与曹操结盟，趁机除掉吕布，方可安定。”

　　“言之有理！”

　　袁绍立刻下令，由颜良率领五万兵马与曹军联合，追缴吕布。同时，他给曹操去信，表示结盟。

　　吕布得知此讯，难免惊慌无措。他本已无处投奔，现在又被两军追缴，只得仓皇而逃，继续飘零。

　　“对了！听说刘备已继承陶谦之职，担任徐州太守。我们不妨投奔于他。陈宫，你看如何？”

　　“正是！听说这位徐州新太守的风评极佳。若刘备能收留于我，倒也是一个好的去处。”

　　于是吕布差人去向刘备求助。

　　刘备听说吕布一行欲来徐州请求收留，不禁叹道：“吕布乃是一代英雄豪杰，竟落得如此境地，令人可惜啊！”

　　刘备立刻就要带着关羽和张飞，出城迎接吕布一行。

　　“主公，此事万万不可！”

　　谋士糜竺立刻拦住去路，极力反对。

　　糜竺建议道：“吕布之为人，想必主公早已深知。如今就连那袁绍都不肯容他，可见一斑。自主公出任徐州太守以来，上下一心，正在蓄养国力以图平稳发展之际，又何必将吕布这等饿狼之将迎入国中？”

　　一旁的关羽和张飞也频频点头，表示支持糜竺的建议。但是刘备虽然也颔首点头，却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此言不错！我确实深知那吕布绝非善类。但倘若当初在曹操进攻徐州之际，没有吕布在后方扰乱攻打兖州，可能徐州就已落入曹操之手了。虽说吕布并非刻意相助，但我仍要心存感激。如今吕布穷途末路，登门乞怜，或许也是上天有意安排。我又怎能拒绝他的要求呢？”

　　“若您如此想的话，也只好这样。”

　　糜竺见刘备执意如此，也不好多说。

　　张飞见状，回头跟关羽抱怨道：“唉！没办法啊！咱们大哥就是心肠太软啦，容易被一些心怀诡计的人利用。那个吕布算什么东西，还要我们亲自去迎接。”

　　他话虽这么说，依旧心不甘情不愿地跟随刘备出城迎接。

　　刘备出城三十里去迎接吕布。吕布漂泊多日，见刘备竟以如此隆重礼节接待自己，颇为惶恐。他一看到刘备下车，也连忙下马，抱拳答谢：“刘公竟以如此盛情，迎接我等。如此好意，吕某感怀于心，无以为报！”

　　刘备也拱手欢迎：“哪里哪里。刘某一向尊重将军一代英雄，骁勇无比。此番听说将军壮志未成，浪迹天涯，实在心生遗憾。”

　　吕布见刘备竟如此谦虚恭谨，心情愉悦。他不禁昂然，直起腰杆说道：“刘公果然明察秋毫！自从吕某当年诛杀朝堂之贼董卓，为天下除奸之后，又遭李傕一派作乱，我对大汉江山一片丰功伟业也化为泡影。我离开都城，欲赴地方培养势力，谁料各地诸侯气度狭小，不能相容。因此吕某只得东奔西走，以求好男儿可以尽情挥洒的天地。”

　　吕布一边苦笑自嘲，一边握住刘备的手，恳切地说：“吕某愿助刘公一臂之力，共同合作，以成大事。不知刘公意下如何？”

　　吕布如此一番亲近致辞，刘备却没有回应。他从袖中取出老太守传于他的徐州官印，递到吕布面前，说道：“吕将军，不如我将此物让给你吧。自从陶老太守去世之后，徐州无人统领，我无可奈何才代为治理。如蒙吕将军承继此位，想必是极好的。”

　　“什么？你要将太守之印送于我吗？”

　　吕布非常意外，但他已经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似乎就要欣然接受。但是他忽然瞥见刘备身后站着的关羽和张飞二人，正怒目而视，紧盯自己。

　　“哈哈哈！”吕布连忙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大笑摆手，说道，“我当是什么东西，竟然是太守之印！刘公竟然要把徐州让于我，实在出乎意外了。我一时没听清，都不知该如何作答。吕某原本是一介武夫，无德无才，岂能担此重任。请刘公收回去吧！”

　　吕布含糊其词，一番客套，谋士陈宫也赶忙在一旁帮衬推辞。

　　此后，刘备在头前带路，以国宾之礼将吕布一行迎入城内。他又在晚上大排酒席，盛情款待。

　　第二天，吕布派人邀请刘备前来客舍，说要以酒宴回请刘备。

　　关羽和张飞心生怀疑，轮番前来劝阻刘备。

　　“大哥，吕布的酒宴你真打算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吕将军难得一番好意，怎可辜负。”

　　“他哪存得什么好意？依我看啊，他一定心怀诡计，意图夺走徐州。还是回绝了他吧。”

　　“不可如此。咱们要以诚待人才是。”

　　“您以诚相待了，关键是对方也得值得啊。”

　　“这也无妨。人各有异，我若能以诚相待，无愧于真心也就是了。”

　　刘备立即命人备车。

　　关羽和张飞无奈，只得相陪，他们一行来至吕布暂居之所。而吕布见他们应邀前来，自然非常高兴，连忙殷勤招待。

　　“今日酒宴，因身在异地，可能难以准备周全。请诸公见谅。”

　　吕布客套一番后将众人引至后堂。刘备一向简朴，因此在他眼中看来，这场盛宴无比奢华。

　　宴会进行之中，吕布请出自己的夫人，介绍她与众人认识，并在身旁相坐奉陪。

　　吕夫人容貌美丽，举止婀娜。她向众人见礼之后，回到丈夫身边坐好。

　　吕布心情极好，于是说道：“想我吕某流寓山东期间，身处逆境，饱尝人间冷暖。此番前来徐州，承蒙刘公款待，着实感慨。想当初曹军包围徐州之际，我占了他的老巢兖州，也因此将徐州解救于危难之中。若非我当日之举，恐怕徐州今日会大有不同。我如今说出此话，似乎显得有些自夸，要你们卖我一个人情似的。不过刘公必然不忘我当日之举，吕某非常高兴啊！”

　　刘备闻言，微笑点头。吕布又握着刘备的手，说道：“没曾想我如今会来至徐州，有劳贤弟关照。看来我们很有缘分啊。”

　　吕布醉意正浓，举止也愈发亲近。

　　酒宴到现在，张飞一直板着面孔默默饮酒。当他听到吕布此言，突然把酒杯摔到地上，握剑起身，怒道：“你刚才管我大哥叫什么？你有本事再叫一遍试试！”

　　大家一时不知张飞发的哪门子脾气。而吕夫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尖叫一声，连忙躲到丈夫身后。

　　“喂，吕布！你居然称呼我家大哥为贤弟！真是岂有此理！我家主公乃是汉室之后，金枝玉叶。你不过汉室奴仆，竟如此羞辱于他，真是无礼之至！有本事咱们到外面比试比试去！走！”

　　张飞寻常醉酒之时，总会说些胡话。如今见他已经伸手拔剑，那些不明就里之人无不大惊失色。

　　“你要做甚？”

　　刘备连忙大喝一声，制止张飞。关羽也急连忙上前，拦住张飞，把他推到墙边暗道：“三弟住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但张飞却不肯善罢甘休，他继续骂道：“你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来！就是因为他在这里说这种话，我才咽不下这口气！他算老几啊，张嘴闭嘴就管我大哥叫什么贤弟。谁是他的贤弟！”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岂止这句！我刚才就一直听他胡扯！吕布他明明是为了自己私利，才去攻打兖州的，如今却要卖乖，让我们领他的恩情。他这不是欺负人么！明明是我们谦让，他就这么口出狂言！”

　　“你少说两句吧！你这么满口酒气地舞刀弄剑，就算是说的真心话，人家也会说你是酒后闹事。”

　　“我说的就是真心话，哪里闹事了！”

　　“那就住嘴！”

　　“哼，气煞我也！”

　　张飞气哼哼地坐回席上，但仍愤愤不平。他一个人端起大碗，大口大口地喝起酒来。

　　刘备略显尴尬，他连忙笑着向吕布致歉：“难得吕将军设宴款待，却现出如此丑态，万望切莫怪罪。舍弟张飞性格率直，尤其他一喝起酒来就容易暴躁，让您见笑了。”

　　吕布被张飞这么一闹，被骂得脸色僵硬。幸好刘备的一番话给圆了场，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也笑着回应：“哪里哪里！我并不会在意，酒后失态是常有的嘛。”

　　张飞一听吕布之言，又瞪起眼来，仿佛在说：“我哪里酒后失态！”但他又看到刘备的脸色，于是只要强忍，并不吭声。

　　经过这么一遭，酒席也就悻悻而终。而吕夫人早已吓得躲进内室，不再出来。

　　“承蒙款待。现在已经很晚了，我等也该告辞了。”刘备拱手致谢，向主人告辞。

　　吕布起身将他们一行一直送到门外。没想到，之前提早出门的张飞此时突然冒出来，把刀一横，大声骂道：“来来来！姓吕的，有种你我在此星光之下大战三百个回合！咱们一决雌雄！若俺老张三百个回合里赢不了你，就留你一条性命！”

　　刘备见状大惊，连忙呵斥张飞不要莽撞。关羽也冲上前去，抓住张飞战马的缰绳，拼命拉住喝道：“三弟！你闹够了没有！”

　　关羽强拽着马缰绳，硬是将张飞连人带马拉到一旁。

　　第二天一早，吕布登门拜访刘备。他一脸萎靡，说道：“承蒙刘公深情厚谊。但令弟似乎对我有所误解，可能我与徐州无缘吧。如此看来，吕某还是投奔别处而去为好，因此今日特来向刘公告辞。”

　　“原来如此。既然吕将军执意要走，刘某也难以强留。舍弟的失礼之处，万望将军海涵。将军也不忙急走，不若在小沛暂住，休养兵马。那里虽然地方狭小，但风水极好，军粮充沛。”

　　刘备极力挽留，并提出将自己以前所住的小沛宅邸让给吕布。吕布确实无路可走，于是欣然接受了刘备的好意，将自己的家眷和兵马屯驻到小沛。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