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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传国玉玺

　　——另一方面。

　　各路诸侯宁可守着洛阳城中的一片焦土，他们如今又有何动静？

　　洛阳城中仍然布满余烬，余烟蒙蒙。

　　这场大火一连烧了七天七夜，将一切都化为灰烬，而大地仍然保留着烈焰的余温。

　　各路诸侯各占一处，都在奋力扑火。总帅袁绍还刻意进驻旧皇宫，将他的营地扎建在宫殿之中。他命人将烧焦的灰烬扫去，又命人迅速修复了被毁的宗庙，最后搭成了一个临时宫殿。这几天日夜操劳，他一直忙于战后重建。

　　“临时宫殿业已建成，我们应该去祭拜宗庙了。”

　　袁绍派人赴各路诸侯的寨中，要求大家齐集一堂，参加祭典。

　　因为条件有限，祭祀仪式颇为简陋。祭拜之后，众人又巡视了一遍皇宫内外。当看到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宫殿之时，大家无不感慨万千。

　　正在众位诸侯扼腕叹息之时，有人来报：“曹操的万骑兵马在荥阳城北遭遇敌军埋伏，几乎被全部歼灭。现在曹操仅剩几名部将，以及几百兵士，正在逃往河内方向。”

　　众人闻讯无不惊呆，无言以对，各自心中暗忖：“曹操竟落得如此境地！”

　　袁绍倒有些幸灾乐祸，他故意高声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啊！想那董卓之所以舍得弃洛阳而迁都，乃是因谋士李儒献计。他实际的实力还是有的，因此才设计主动放弃王师之地。那曹操未免过于轻敌，只率万余兵马前去追讨，真是太自不量力啊！”

　　之后，大家又坐在已经烧毁一半的鸳鸯殿中，小酌一番，之后各自散去。

　　这时天近黄昏。原本御花园的池泉之边，还剩一片白芙蓉犹自开放，随着多情的晚风轻轻摇曳。

　　其他诸侯早已离开了，而孙坚仍带二三随从流连忘返，在这御花园中逍遥一番。

　　“如此皇家御花园，如今却只剩一片断壁残垣。我仿佛能听到那边的花影泉边，有后宫美人在轻轻啜泣。我们兴兵攻城原本是为了破旧创新，建立新的秩序。但是为了建立新城，总要将旧有的打碎。这皇城的破坏如此严重，孙某却也无可奈何。唉！我一介武人，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多愁善感。”孙坚独自一人坐在建章殿前的台阶上，仰望着星空，陷入了沉思。

　　突然，一道白光在天际之间掠过，在闪烁群星中并不起眼。孙坚见之，立刻占卜天文：“帝星不明，星座星环皆乱。此乃凶兆啊！看来这乱世未止，将有更多的地方化为焦土。”

　　他不禁摇头嗟叹。

　　这时，阶下的一名属下指着南边一处，开口说道：“太守大人，你看那里仿佛有什么东西？”

　　“哦？在哪里？”孙坚也凝目望去。

　　“属下方才就发现那边有异。您看这个大殿南边的水井里，好像不时闪出五色光彩，忽隐忽现的，就像五彩宝石在闪光一样。我还以为是眼花看错了呢。”

　　“哎！你小子果然眼尖！我看那边也有闪烁的五彩光芒。不如点上火把，过去查看一下。”

　　“是！”属下们立刻开始准备。

　　孙坚的属下们很快就点起数个火把，将水井照亮。他们迅速搜查井底，然后众人发出了惊呼之声。孙坚连忙走近一探究竟。只见从井底打捞出一具年轻宫女的尸体，可能已经过了多日了。看她的装束还不是一位寻常女官，但此时仍是栩栩如生，面白如玕。

　　一同出水的还不止这些。

　　这美人的尸身之上还有一件绝佳的美器，那就是挂在她颈项之上，且怀抱在胸前的一个紫金襕锦囊。

　　美人蜡白的手指将锦囊紧紧抱住，可想而知她临死之时，也誓将其保护周全。

　　孙坚靠近仔细观瞧，然后命令属下：“那是何物？你们速速取下锦囊交于我看。”

　　属下立刻取下死者身上的锦囊，交给孙坚查看。

　　“喂，快取火把过来！”

　　“是！”

　　众人打着火把，靠近孙坚左右，照亮了他手中的锦囊。

　　“……”

　　孙坚的眼中突然闪出惊讶之色。只见那紫金襕锦囊上的刺绣非常精致，用金丝银线绣着瑞凤彩云。囊中装着一只红色的匣子。那红色非常罕见，可能是由珊瑚或堆朱一类所染。匣子上还挂着一只精致的金锁。因为一时找不到钥匙，孙坚索性用牙将锁把咬断。

　　打开匣子，只见里面放着一枚印章。玉石非常温润稀有，方圆约为四寸许，石头上部雕有五龙，下端有一个边角稍有缺损，已用黄金缮补妥当。

　　“快！派人立刻把程普叫来。此事万万不可声张！”孙坚慌忙吩咐道，然后神情恍惚地凝视着手中的印石。

　　“这绝非一枚寻常之印！”

　　程普一路小跑过来：“太守大人，急找在下所为何事？”

　　孙坚把印交给他，问道：“程普，你且看看，此为何印？”

　　程普饱读诗书，见多识广。他将此印拿到手上细细观瞧，却大惊失色，险些昏厥。

　　“太守大人！这印到底是从哪里获得的？”

　　“是这样的，刚刚我们看到这口井里发出五彩光芒，就命人搜查。士兵们从井下打捞起这具美人的尸体。而这印章就是从她项上所挂的锦囊之中取出来的。”

　　“啊！竟然如此！”程普捧着印章不断鞠躬礼拜，“此乃大汉皇室的传国玉玺！绝非有假，属下非常确定这是皇上的玉玺。”

　　“什么？你说此乃传国玉玺！”

　　“正是！您看这印上刻有篆文可证。”

　　程普手捧玉玺，靠近火把的光芒，将玉玺上所刻的印文读了出来：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正是传国玉玺上的印文……”

　　“何以见得？”

　　“曾有古人在荆山之下看见有凤凰栖息于巨石之上，便切开石头，将石心献给楚文王。文王视其为稀世璞玉，爱不释手。后来，秦始皇二十六年 之时，挑选良匠琢磨玉石，将其制为方圆四寸的玉玺，又命李斯刻上了这八个字。”

　　“哦！原来如此！”

　　“二十八年 ，秦始皇横渡洞庭湖之时，遭遇风暴，此枚玉玺曾一度沉到湖底。而后世之中，此印数度显世，获得玉玺之人皆一生尽享荣华富贵，令人称奇。后来此玉玺显世之后被历代作为传国之宝。我朝自高祖皇帝直到今日，更是代代相传。如今这兵荒马乱的乱世之中，此玉玺仍能安然无恙，果然是祥瑞之物啊！”

　　孙坚一边手捧玉玺，一边恍恍惚惚地听程普讲述玉玺的来历。

　　他不禁心中暗忖：“为何这稀世珍宝会落在我的手中？”

　　思虑至此，孙坚不禁感到有些恐惧。

　　程普继续说道：“现在属下细细想来，也能理清思路了。前几年十常侍等人作乱时，挟持灵帝逃到北邙山。当时，就曾传出过玉玺遗失的消息。如今此玉玺又在井底意外出现，落在太守大人之手，这件事非比寻常啊。”

　　“嗯！孙某也认为此事的确非同小可。”

　　程普凑近孙坚身旁，在他耳畔低声说道：“太守大人！玉玺由您发现，此乃天意啊！我认为这是上天指派你登上九五至尊之位，而您的子子孙孙也将负责传国大任，代代兴旺。现在，您应当立刻回到属国，以谋长远之计为妙。”

　　孙坚闻言，重重地点头表示赞同。

　　他的眼中精光闪烁，似乎已下了决心。同时他叮嘱在场的众人道：“今晚之事万万不可告诉他人。如有人胆敢擅自泄密，孙某定斩不赦！切切！”

　　不知不觉之间，夜已深沉。

　　孙坚携带玉玺，悄然回营。程普则立刻通知营中各人：“因主公突染疾病，于是决定明日撤营，返回属地。”

　　而实际上，他们只是谎称孙坚生病，以便尽早离开。孙坚的部将立刻开始准备返回江东。

　　只是在这一片慌乱之中，孙坚的一名属下偷偷跑去袁绍营中通风报信，将获得玉玺之事如实地禀告袁绍。该人领了袁绍的奖赏之后，立刻远赴他乡了。

　　因此袁绍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有关传国玉玺的秘密。

　　第二天一早，孙坚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到袁绍营中来告假。他故意装出一副憔悴的模样，说道：“孙某近来身体不适，处理营中各项事务也有所懈怠。因此特向统帅大人告假，孙某欲暂时回到属地静养，与风月为友。”

　　袁绍不待他把话说完，便扭过脸去，纵声大笑：“啊哈哈哈！”

　　孙坚见状大怒，以手扶剑道：“孙某特地来此郑重道别，为何主帅却无故大笑？”

　　袁绍一针见血地指出：“孙坚啊！我没想到你很会装病，就连生气也装得有模有样的。袁某今天才发现你很有表演才能，表里如此不一。你要如何静养？莫不是将传国玉玺放在怀中焐热，打算孵出小凤凰来吗？”

　　“你说什么！”

　　“孙坚，你不要慌啊！你自己是什么身份要想清楚。你昨晚从建章殿旁边井中捞上来什么东西了？还不快给我交出来！”

　　“哪有什么东西！孙某不明白，主帅此言何意！”

　　“大胆狂徒！你想自己篡夺天下吗？”

　　“什么篡夺天下？我听不明白，你莫非说我谋逆不成？”

　　“还不住口！咱们各路诸侯齐集一堂，共兴义军，同甘共苦，为的是匡扶汉室天下，安定社稷。你若得到传国玉玺，就当立刻归还朝廷。你这匹夫之辈竟欲私藏玉玺，真是胆大包天！”

　　“何出此言？你这卑鄙小人！”

　　“你胆敢说我是卑鄙小人！”袁绍也手按剑柄，欲拔剑相对。

　　“哼！就凭你还敢拔剑！莫非你敢杀了我孙坚不成！”孙坚怒道。

　　“怎么不敢！”袁绍也愤然起身，骂道，“你这信口雌黄的匹夫之辈，居然还想瞒过我！你居然公然在我的营中编造谎言，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袁某今天就要将你斩于此地，再暴尸城头，以儆效尤！”

　　“口出狂言！”孙坚义愤填膺，不由分说便拔剑在手。袁绍毫不示弱，立刻挥起大剑，与他怒视而立。

　　“你敢出手试试！”

　　两人对峙，杀机四伏。

　　袁绍的部将颜良、文丑等人，立刻跳到主公身后助威。而孙坚身后，则有程普、黄盖和韩当等诸位大将撑腰。他们同样仗剑在手，双方都互不相让，生怕自家主公吃亏。

　　自从联军进入洛阳之后，将士们久未打仗。他们一直憋着一股劲，希望能打上一战，痛快痛快。

　　在座的诸侯连忙上前拉架，将两伙人分开。大家在平日里称兄道弟，同为联军，若是此时自相残杀，让百姓知晓，那么不仅有损联军的威信，更会让逃到长安的董卓大看笑话。所谓亲者痛，仇者快。

　　“请两位少安毋躁，少安毋躁！”

　　“既然孙将军坚持自己是清白的，想必他是不会撒谎的。”

　　“主帅要多碍于身份，也请自重。不然我们众人十分为难啊！”

　　看在各位诸侯劝解的分上，袁绍终于让步，说道：“那不如这样，请各位帮助袁某来裁决一番。若是孙坚没有偷藏传国玉玺的话，又当如何证明？”

　　而孙坚高声喊冤道：“孙某亦是汉室旧臣，怎么会意图谋反，抢夺传国玉玺呢？请各位诸侯做个见证，孙某今日可在此起誓，绝无此事！”

　　孙坚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终于让所有人都信服了。于是，在众人的劝说之下，两人重又和好，举杯而别。可谁料只过了一时半刻的工夫，孙坚的营寨就已人去营空，不见一个人的身影。

　　“怪了！孙坚他确实有问题！”

　　袁绍一时焦虑不堪，而各路诸侯的营地之中也引发了骚动。

　　而曹操此时回到了洛阳。他之前为了追击董卓而大败于荥阳，如今身边只剩些残兵败将。

　　袁绍连忙设宴为曹操接风，欲向他讨教对付孙坚的对策。曹操反而义愤填膺地说道：“义军之中，虽然众人都口称大义，但大家心中却各自打算，所谓志不同而道亦不合！如此举义只会让黎民受苦，百姓遭殃，劳民伤财，更是无益！曹某欲暂归田野，自省吾身。这举义之事，也请诸公再行三思为好。”

　　曹操言罢，当晚便整装离开洛阳，向扬州方面而去。

　　而孙坚也在一路狂奔，拼命逃回封地长沙。

　　孙坚这一路之上，遭遇了数次袁绍追兵的追击，以及各地太守的阻挠，可谓是历尽了千辛万苦。但他最终还是设法找来船只，渡往江东。

　　孙坚坐在小舟之上环顾四周，如今随身在侧的只剩数名将士而已。但他怀揣的传国玉玺，却依旧安好。

　　道义的破坏只在旦夕之间，而建立却耗费时日，难以一蹴而就。

　　在最初起义之时，仅凭一道狼烟，一纸檄文就能聚集众人。那时大家万众一心，一致向前，因此要破坏旧秩序很容易。但到了后期，当众人开始进入建设新秩序的阶段时，人心的分裂也是必然的。

　　原先的同道之人逐渐成为陌路。此时人人都有话要说，人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因此冲突和矛盾就全部摊开在桌面上，难以缓和。原本应该破而后立，而当人心散了，要再收拢人心，又谈何容易。

　　而曹操、袁绍等人的举义兵讨逆贼之举，如今也遇到了如此瓶颈。

　　他们当初的理想，现在早已荡然无存。

　　首先，是曹操最先点起狼烟，召集来十八路诸侯的。但他后来对袁绍的优柔寡断甚为不满，下定决心“还是要靠我自己”。于是曹操不顾洛阳人多势众的优越条件，毅然率领仅有的几名随从，怀揣满腔的不平和一颗惨淡之心，向扬州而去了。

　　另外，孙坚意外在已成废墟的禁门水井中获得传国玉玺。他也在怀揣珠玉之时改变心志，与袁绍大吵一架之后分道扬镳，当即仓促赶往封地长沙。孙坚在途中遭遇了荆州刘表的阻击，军队惨败。当孙坚逃过黄河时，身边随行的仅剩程普、黄盖等六七人而已。此乃后话。

　　就在这时，又徒生了事端。在洛阳大寨之中的东郡太守乔瑁和刺史刘岱二人，因为借贷军粮等琐碎小事发生争执。刘岱竟然趁夜杀入对方寨中，砍死了乔瑁。

　　不仅诸侯之间的关系紧张，而且上行下效，他们手下的将士更是疏于管理，混乱不堪。

　　他们不仅强行掳掠，借酒闹事，更常常因为抢夺女人或赌博输钱而大打出手。现如今这帮将士无人约束，更是不守军纪。而洛阳饥民则苦不堪言，他们守着一片焦土废墟，只得放眼星空，低声私语：“跟他们相比，以前董相国的暴政时期，咱们的日子反倒好过一些。”

　　天色漆黑之后，就再也无人敢上街走动。满城只能听到因食人肉而野性发作的野狗吠叫之声，以及女人的哭嚎悲声。

　　“太守大人召唤于我？”某天晚上，刘备应召悄悄来到公孙瓒的帐中。

　　公孙瓒告诉他：“我此番特地请你而来，不为他事。只因最近我体察到一些情况，有些担心。各路诸侯以及主帅袁绍，关系十分不睦。袁绍虽然身为主帅，但是心胸狭窄，无力善后。他想要管理这些诸侯更是无能为力。如此以往，义军营中必将乱象丛生，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此言有理！”

　　“这些事态想必你也看在眼里，有自己的判断。而包括你在内，以及关羽和张飞都对义军鞠躬尽瘁，我却无以为报，实在心存愧疚。在当今这义军的营中久留不是长策，你们不妨暂离洛阳，回到平原去如何？我自己也会随后动身而去。”

　　“如此也好！感谢公孙大人多年的眷顾，刘备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吧！”

　　刘备与公孙瓒告别后，回到驻地，通知了关张二人。三人便带领手下奔赴平原而去。

　　他们虽然进了洛阳，但却一无所获。他们的兵马装备，一仍其旧，还是原来那副穷酸相。

　　可是关羽和张飞此番却非常有兴致，他们一路上谈笑风生。不久后，他们就抵达了一处村庄，之后立刻置办了酒菜。两人边饮边向刘备劝酒道：“大哥！跟咱们喝一杯吧！虽然这不算是咱们兄弟的庆功酒，不过还是要庆贺一番，咱们三个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么！如此策马而行，一路豪饮，可是别有一番风味啊！”

　　张飞嘻嘻哈哈，乐得逍遥。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