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鸡鸣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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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鸡鸣之约
董承认为,白天拜访刘备恐怕惹人注意。于是他趁一天傍晚时分,怀揣密诏,又以头巾遮面,变装而行。出门前,他还对家人编了个谎话,说道:“老夫有一友,乃是一位风雅之士。他偶得一方秦代名砚,便召开诗会,邀我同去鉴赏。老夫此番去去就回。”
于是董承未带随从,他独自一人,骑一头小驴,便往刘备府的方向而去。
董承心思细密,恐怕直接前去被曹操的密探发现,或遭遇尾随。于是他特地先去拜访一位风雅老友,与之攀谈到深夜时分。待到三更天时,董承佯作吃惊状,连连致歉:“你看看我!只顾一味攀谈尽兴,竟忘记时间,一直叨扰到半夜。请先生恕罪,董某告辞了!”
董承匆忙告辞而去,出门便直奔刘备府上。但那位老友家处郊外,待他赶到刘备的家门口时,已经是四更天了。
刘备闻听董承深夜造访,心中也颇为疑惑。但他心中暗想,国舅深夜前来,必有深意。于是刘备特命家仆在院中点起了蜡烛,以便看清董承的表情。
“请国舅大人不妨到小阁中一叙。”
刘备又亲自带路,将董承带过小径,来到西园一处小阁之中。
在刚抵达许昌之时,曹操曾经赠予他一座宅院,位置就在丞相府旁边,但刘备百般推辞,说道:“此处宅院地处市中心,颇为奢华。我等只是乡下人,住不惯的。”
之后他便搬到现在这个地方。
“请国舅恕罪,刘某只有粗茶,以供待客。”
刘备命人在小阁之中掌起油灯,在桌几之上摆出几个杯盏。这些精致的餐具可谓小阁中唯一的点缀,如此粗茶陋室却足见此中主人的品位,以及其闲雅之好。董承见状,心中不禁对刘备更加几分好感。
两人寒暄了几句,刘备便问道:“不知国舅深夜前来,有何指教?”
董承则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夫就直接挑明了吧。董某记得许田之猎那日,令弟关羽神色愤慨,几欲上前击杀曹操,而皇叔则施以眼色,将其拦下。董某且问,可有此事?”
刘备闻言不禁大惊失色。他没想到董承竟说到此事,那他恐怕是代替曹操来兴师问罪的。
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刘备一时之下就不好撒谎,也更难以隐瞒。于是他只得开口辩解道:“舍弟关羽性格固执。那天,他见曹丞相的言行颇为不妥,触犯帝威,因此一时气愤,而有此举动……哎?国舅,刘某是否说错了什么,您为何忽而落泪呢?”
“董某只是一时想到,如今这朝中内外,鲜有关羽这般忠贞爱国之士,一时悲楚,所以落下泪来。”
“如今的朝廷有曹丞相辅佐,又有国舅这般的忠良之臣,正是天下太平之时,国舅又因何焦虑呢?”
“刘皇叔啊!”董承眼含热泪,郑重说道,“皇叔或许认为我是受曹操所托,特来打探真心,因此对我处处提防。其实,你不必对我有所顾虑,你乃皇叔,我是国舅,你我之间不应再有所隐瞒。董某今日前来,所为此事,请皇叔过目一看便知。”
董承清了清嗓子,移席到刘备身边,并从贴身衣物中拿出了献帝的密诏血书。
刘备将密诏血书凑近油灯,仔细观瞧。没看几行,他便止不住热泪滚滚,以手遮面。油灯下,只见他凌乱的鬓发随着颤抖的身体而不住摇曳。
“请国舅速将密诏收好才是。”
刘备以衣袖拭泪,再拜过密诏后,交还给董承。
“国舅的一番苦心,刘某全都了解了。”
“我适才看见皇叔落泪,是否愿为天下而为?”
“那是自然。”
“若是这样,董某就先替天下苍生对皇叔一拜。”
董承闻言,自然是狂喜不已,他起身对刘备施礼。然后又掏出结盟的义状白绢,为刘备展开一阅。
“还有一物,请皇叔过目。”
只见车骑将军董承、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侍郎王子服、议郎吴硕、西凉太守马腾六个人都在白绢上签名,并盖下了血印。
“啊!原来我们已有这么多同道的志士了!”
“是啊皇叔,董某相信这世间终归正气尚存!在这动荡的浊世之中,总有许多忧国忧民的仁人志士,他们只是一时隐忍不发,待到时机成熟,必定会汇聚在一起的。”
“正是啊国舅!刘某也一直相信,无论世间如何腐朽不堪,也绝不能轻易放弃。因此即使魑魅魍魉横行于世,刘某也从未放弃对正义的希望,从未消极悲观。反而,刘某坚信在我不曾知晓的地方,总有仁人志士隐藏于民间。他们宛如一泓清泉,将人世间的浊流涤荡而净。而终究这世间万物,终将被清洗一新,化为清泉,万古流淌。”
“皇叔啊,董某闻听此言,终于放下心来。我活了这一大把年纪,第一次感悟到天地之间有如此浩然之气。只可惜董某现在人微言轻,不知皇叔能否鼎力相助?”
“国舅所言之事,刘备必定全力相助。如今我们已有众多同道之士,刘某也愿加入其中,贡献犬马之劳。”
刘备立刻起身,取来笔墨。
小阁之外,已现曙光。
此时已是黎明时分,回廊之上笼罩着缥缈的晨雾。而这晨雾之中隐约浮现出两个人的身影,似乎正在出声而泣。
刘备尚未有所反应,而董承却在大惊之下,探首而望。
董承看到门外有两人站在廊下,彻夜守卫,那正是刘备的义弟关羽和张飞。他们二人早已听到阁中的对话,不禁感慨万千,抱头而哭。
“看来他们二人听到了我们昨夜的密谈。”
董承对刘关张的结义情深非常羡慕。他相信,参加义状的忠义之士,若是都像刘备兄弟这般,那么举义之事必能成功。
刘备默默取回笔墨,在义状上的第七行签上自己的名字:左将军刘备。
他落笔后说道:“国舅,这举义之事,事关重大,决不可草率行事。请国舅也转告各位义士,莫要轻举妄动为好。”
此刻,远处雄鸡报晓,刘备的脸庞映照在晨曦之中,显得分外动人。
“那是自然。皇叔,我们来日再会。”
董承复又骑上毛驴,匆匆走入晨雾之中。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