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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滔天巨浪

　　既然是诸葛亮的主公来到了东吴军中，那么按道理，诸葛亮自然应该受邀出席酒宴。但此时，诸葛亮不仅没有收到邀请，甚至连自家主公刘备抵达东吴之事都毫不知情。

　　由此可见，周瑜此举必定包藏祸心。

　　诸葛亮不得进入大帐，只得一直站在帐外观察里面的动静。他此时的心情，就宛如一位母亲知道孩子遇难，或是孩子见到母亲被关入牢笼一般。

　　他见到帐中的刘备神态自若，似乎毫无戒备，一直同周瑜把酒言欢。

　　他又看到在刘备旁边，关羽侍立在后，手按剑柄，神态威严，宛如一尊战神一般，负责警戒。

　　一看到有关羽在侧，诸葛亮这才放下心来：“既然有关羽在，主公应该没有大碍。”

　　诸葛亮这才松了口气，轻轻地离开周瑜的大帐之外，飘然返回江岸边上。

　　而在大帐之中，刘备全然不知诸葛亮刚刚的举动，他与周瑜觥筹交错，畅谈天下之事。他们既谈起了军事部署，又谈到了孙刘两家联合抗曹。待酒过三巡之际，刘备回头对着陪坐的鲁肃问道：“先生，刘某听说我的军师孔明先生此时也在军中。不知能否将他唤来相见，我们一同欢叙一番？”

　　不待鲁肃开口，周瑜便抢先说道：“自然是应该请孔明先生过来的。不过，如今我军与曹军开战在即，待你我大破曹军，共唱凯歌之时，你们君臣再一同庆贺胜利，岂不更妙！”

　　周瑜立刻岔开话题，开始说起破曹的对策和细节。

　　关羽悄悄扯了一下刘备的衣袂，趁刘备回头之际，以眼神示意。刘备立刻领悟，马上开口说道：“都督所言极是！刘某今日已经尽兴。待来日共破曹贼，你我再举杯同庆吧！”

　　说罢，他趁机起身告辞。

　　刘备突然辞别，周瑜也有些措手不及。他其实早就做好了安排，打算在酒宴之上将刘备灌醉，最好能将关羽也一道灌醉。然后他欲以摔杯为号，命四周埋伏的数十名士兵一拥而上，将刘备和关羽二人乱刀砍死在帐中。

　　但刘备现在突然告辞而去，周瑜来不及反应，更来不及发出暗号。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刘备等人走出营帐。一直到他们二人走出了营门，周瑜还在兀自盯着两人的背影，懊悔地发愣。

　　刘备和关羽走出了吴军的营盘后，立刻跨上马匹，飞驰到江岸边，与带来的二十多名手下会合一处。

　　正在这时，只见岸边的柳树之下，有个人不住地招手示意：“主公！你们平安回来就好！”

　　定睛一看，原来正是诸葛亮站在那里。

　　“孔明先生！别来无恙！”

　　刘备连忙跳下马背，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跟前。两人相见，喜不自胜。

　　诸葛亮对刘备说道：“请主公不必担心。虽然臣身在东吴军中，如临虎口一般，实则非常安全。倒是主公要格外小心才是。待到十一月二十日那天，正是甲子夜祭祀之日。主公一定要命赵云在那日轻舸齐发，停泊在江南岸边，等我归去。我虽然一时难以脱身，但在东南风起之日，必得顺利归去。”

　　“先生如何得知，那天是东南风起之日？”

　　“当年孔明尚在隆中卧龙冈闲居之时，每年都会观察春去夏来，秋去冬至的季节变化。每天都会眺望滚滚长江与皑皑白云，以及观测朝夕之风。我每日观测天象，已有十年之久，因此对于观风测雨之事，非常熟悉。预测天象的变化，也大抵不会有误。倒是主公最好赶快离去，快些上路吧！”

　　诸葛亮目送刘备一行登船离去，之后便返回吴军阵地的住处。

　　刘备一行辞别了诸葛亮，便命令扬起风帆，立刻乘船返回上游。

　　刘备一行驾船溯流而上，大约行了五十里路，忽见前方横亘一列兵船，挡住了江上的去路。待他们驶近时，才发现来人正是张飞等人。原来他们十分担心刘备的安危，于是特意前来迎候。

　　“太好了！主公平安归来了！”

　　大家见到刘备平安无事，这才放下心来。一众船只簇拥着刘备的小舟，返回夏口。

　　而那厢，待刘备安然脱身后，周瑜在东吴的中军大帐之中失魂落魄。他觉得煮熟的鸭子却飞走了，懊悔不已。

　　鲁肃见状，却故意用话来逗他：“都督不是要杀刘备吗？为何错失今日的大好机会，眼睁睁看着他走掉呢？”

　　周瑜万般无奈地说道：“周某本欲在宴席上动手，但无奈那关羽一直守在刘备身后。每次我端起酒杯，关羽都紧紧地盯着我，令我不敢轻举妄动。我只是担心，可能我们杀不了刘备，反而会先死在关羽的刀下。实在是因关羽太过威猛，我才难以下手啊！”

　　但是鲁肃心中却是另一番打算。他认为从长远看，周瑜刺杀刘备不成，才对东吴更为有利。

　　几天之后。

　　有士兵前来禀报：“曹军派来使者抵达江岸，说是携有曹操的亲笔书信。”

　　周瑜立即传令：“将使者带进来！看看曹操的信里怎么说！”

　　周瑜稳坐大帐之中，静候来使。

　　不多时，一位手下兵士拿进来一封皮革密封的书简，递给周瑜。不用说，这便是曹操的那封亲笔信了。

　　周瑜接过书信，一看之下便脸色大变。他起身喝道：“让那使者休走！”

　　说着，便将书信撕得粉碎。

　　鲁肃见状，不由得一惊，连忙上前问道：“不知那曹操到底写了什么，让都督如此震怒？”

　　周瑜气哼哼地将书信扯烂，扔在地上：“哼！那曹贼竟敢自称为汉朝大丞相，还称我为都督！他算个什么东西，难道以为我是他的臣下不成！”

　　“曹贼的野心天下皆知，都督请息怒。”

　　“给我将使者的头颅砍下，便是周某对曹操的答复！”

　　“可是所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都督请三思啊！”

　　“哼！两军开战在即，焉能墨守成规！传我命令，将来使的头颅砍下，挂在营门，长我军的士气，灭敌人的威风！方为对敌打仗的做法！”

　　说罢，周瑜大踏步走出去，命令左右将使者押下。他不顾曹军来使大声咒骂，上前挥出一剑，砍下来使的头颅。

　　“哼！拿着这颗头回去！这便是我给曹操的回答！”

　　曹军使者的随从只得抱起血淋淋的头颅，仓皇而逃。

　　周瑜随即向水陆两军发布号令：“准备开战！”

　　周瑜封甘宁为先锋，蒋钦、韩当为左右两翼。命令东吴大军凌晨四更起床，埋锅造饭，五更便列好船阵，启程出发。江岸之上，又架起了无数弓弩、石炮，戒备森严，只待曹军来袭。

　　果不其然，当随从抱着使者的头颅，仓皇逃回对岸后，曹操便立刻明白了周瑜的意图。于是，曹操痛下决心：“小小周瑜，不自量力！”

　　曹操立刻召来水军大都督蔡瑁和张允，传下命令：“传我命令!大军出征，击破周瑜的水军，踏平东吴的领土！”

　　此时，长江之上，风平浪静，凌晨时分，水波不兴。

　　时为建安十三年十一月。

　　曹操派出水军船阵，以荆州降将为先锋，徐徐南下三江口。

　　晨光昏暗，江雾弥漫，视线不清。

　　曹军的战舰驶在江面之上，根本不知所以然，更分辨不出东吴的巨大船阵已经近在眼前。直到双方几乎相撞，才恍然惊醒。

　　“不好！前方有敌船！”

　　“赶快敲战鼓啊！”

　　曹军惊慌失措，只得在战船之上擂起战鼓，喧闹一气。之后又按陆战的方式，长驱直入，将战舰直直闯入东吴的船队之中。曹军的舰船掀起道道白浪，企图将东吴的船阵一割为二。

　　在东吴船阵的前面，有一艘大船为旗舰。船首昂然立着一员大将。此人头戴海龙头盔，身披铠甲，他看到曹操的水军如此愚蠢的行径，忍不住朗声大笑：“哈哈哈！你们算得上什么水军！曹军不过是一帮荆州的井底之蛙，或者北方的鼠辈，这样的人也配驾驶兵船，真是让人笑掉大牙了！要论水陆作战，当然还要看我的！来来来！某家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到底要怎样操作船只，让你们知道是如何送死的！”

　　他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命令船楼上的弩弓齐发，铺天盖地的箭雨便落在曹军的战船之上。

　　曹军水军大都督蔡瑁站在船楼之中，将对方的一席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气得火冒三丈，正欲登上船首骂将回去。他的弟弟蔡薰早就按捺不住，一个箭步蹿上船首，指着对方骂道：“啊呸！你戴个破龙头头盔，不过是个渔夫罢了！速速报上名来！我乃曹军大都督之弟蔡薰！你赶快过来，让我一刀将你斩落江中，葬身鱼腹！”

　　对方却不以为然地冷笑道：“哼！我乃甘宁是也！我今天就要长长你的见识！你这只荆州之蛙，懂些什么？这里可是长江！不是你住的那口小井，可以任你嬉戏！”

　　甘宁一边大骂，一边操起弩弓，“啪啪啪”射出一束弩箭。

　　数枚石弹应声而出，飞过船舷，打到曹军的战船上。有一颗正中蔡薰的面门，令他吃痛捂面，连连倒退。这时，又有一支利箭射来，正中他的脖颈。蔡薰躲闪不及，便一个跟头栽落船舷，坠入江水的狂澜之中。

　　两军相逢，水战尚未开始，而自己的亲生弟弟便被敌人所杀。曹军大都督蔡瑁气得浑身发抖，他一边登上船楼，一边嗓音嘶哑地下令：“来人啊！将东吴的兵船都给我毁掉！”

　　此时，江雾渐渐消散。曹军和东吴的数千艘兵船终于可以勉强分辨敌我。

　　待旭日东升，驱散江雾之时，两军的水战已经陷入胶着状态。只见江水翻卷，浪花激荡，惊涛拍岸，掀起一片血战。两军的战船你争我抢，混战在一起，宛如一黑一白两条巨龙，彼此撕咬，异常激烈。

　　曹军的船列以蔡瑁的旗舰为首，纵深直入吴军的船阵之中。但他们却不曾料到，他们中了吴将甘宁的计策。甘宁将不擅水战的曹军吸引，诱敌深入，进入早已设好的包围之中。

　　待曹军的船队深入的时机成熟，从吴军的船阵左右突然冲出两支船队。左侧的船队由韩当率领，右侧则由蒋钦率领。两员吴军大将指挥着两支船队，破浪而来，直逼曹军的船队而去，将对方主力团团围住。两侧船队同时开火，在凶猛的火力之下，曹军几乎难以招架。曹军战船的四周被重重铁箭石弹所覆盖，船帆被打得千疮百孔，船体也左倾右倒。曹军的将士或被箭石所伤，或在甲板上站立不稳，落入水中。一时之间，哀号不断，战船无人掌控，径自在江水之中上下浮沉。

　　“将士们！杀啊！”

　　吴军的将士趁曹军自顾不暇之际，纷纷驾驶自己的兵船向前，以船首锐利装甲撞向曹军的船腹。在猛烈的撞击之下，曹军的战船难以抵抗，被撞得七零八落。曹军将士无所依靠，或掉入水中淹死，或被吴军的箭石射杀，或被大火所吞噬。

　　曹军的主力船队几乎被全部歼灭，后阵的船只见状，只得仓皇而逃。曹军的将士有的被迫弃船，有的干脆投降，只有少数船只来得及转向，逃回大本营。曹军的水师出征，首仗便告惨败。

　　甘宁下令鸣金收兵，东吴队伍高唱凯歌，得胜而归。

　　此时，战事已休，但江面之上却留下一片狼藉。四处都飘着残破的旗帜，折断的橹舵，还有数不胜数的兵士之尸。曹军战死的将士大多无人收尸，只得随着江水随处漂泊，甚为凄惨。

　　当曹操得到战败的讯息后，勃然大怒。他高声传令：“给我把水军都督蔡瑁叫来！还有副都督张允！”

　　曹操异常震怒，形于颜色。

　　在堂上侍立的众位将官见状，也不免惶恐不安。首战大败，丞相大怒之下，不知是否会迁怒于别人？ 全面战争·日式三国(吉川英治笔下的三国英雄记)(套装共5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