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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变奏 杀人谎言之合法失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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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变奏 杀人谎言之合法失踪

  1

  环城河波光粼粼,将胖女人的眼神掩映得格外无助。随着咖啡变凉,阮立冬对胖女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幸灾乐祸到了如今的感同身受,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事情就是这样,当事人去外地见朋友,自此再没出现过,一同失踪的还有他的两个朋友,都是家产颇丰的企业家。”一口气汇报完案情的万锋长出一口气,心里感慨最近遇到的难案怎么这么多,简直是毫无头绪:“这位是当事人的夫人,听说我来见您,坚持要一起来。”

  话音未落,只听“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胖女人声泪俱下:“阮小姐,上次的事是我不对,求求你,让靳老师帮忙找我的先生吧,他是我家的顶梁柱,我们娘俩离了他就没法活啊。”

  凄厉的哭声引来无数人侧目,刚刚还堆积在胸腔内的悲悯情绪顿时烟消云散,阮立冬一脸黑线地看着靳怀理:难不成我天生一副刻薄嘴脸,很记仇吗?

  靳怀理不禁微笑。

  靳怀理接受了万锋的邀请。可惜就像最初一样,在线索稀少的情况下,他一时也没理出什么头绪。直到几天后,结束了在广播台直播的两人出门看到了万锋,他们知道,线索来了。

  “马应行和他那两个朋友都死了。”万锋沮丧地垂着头,心中既有对死者的悲悯和对凶手的气愤,同时还夹杂着一丝反胃。那些切碎煮熟后再久置的人肉实在太过挑战人的视觉和嗅觉。

  这得是多大的仇啊!他揉着鼻子,恍惚觉得又闻到了那股味道。

  “而且尸体还不完整,煮熟的碎肉块是装在三个独立塑料袋里,密封好再快递到那几家的,连同密封袋一同寄去的还有三个人的贴身物品。马应行的是剁碎的手掌和一块劳力士腕表。三份快递里都有一张纸条。”

  “上面写了什么?”阮立冬忍不住问,直觉告诉她纸条上的内容可能骇人听闻,她不禁缩了一下脖子。

  “I’m the GUIDE.”

  我是指引者?这是什么意思啊?阮立冬一抖,只觉得“指引者”这三个字透着莫名的威吓。

  比起那令人作呕的人肉香,“指引者”这三个字带给万锋的冲击显然小了许多。在他看来,这三个字除了是凶手在故弄玄虚外,并没有实际特指。此刻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在领导面前立下的军令状。

  除了马应行这个著名商人外,其他两名被害人程德厚和杜笃也都是邻市著名的企业家、慈善家,他们的遇害造成了非常坏的社会影响。在重重压力下,他拍着胸脯,立下了限期破案的军令状。可案子哪是想破就能破得了的呢?

  “靳老师,上面催得急,我脑袋像煮了粥一样,除了知道他们最后出现的地点,其余根本找不到突破点。你有什么思路吗?”

  希冀的目光落在躬背沉思的青年身上,阳光西照,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略微沉吟片刻,他抬起头:“人肉煮熟了还能测出DNA吗?”

  “需要和法医确认一下,除非有没熟透的部分,不然很难检测。靳老师,你是怀疑死的不是他们三个吗?”

  “嗯。”靳怀理点头,“还有,这三个人是怎么认识的?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还是同学?查查这个或许对他们这次为什么碰头,又为什么失踪有帮助。”

  “好的,还有什么吗?哎,靳老师你去哪儿?”

  万锋的手没能抓住靳怀理。

  “约会啊。”靳怀理牵起阮立冬的手。

  一瞬间,那人脸上的笑容让阮立冬有种他在调皮的感觉。

  “那案子怎么办?”

  “万锋,你也该试着独立了。”

  说着这话的靳怀理温和得宛若慈父,但奇怪的是他明明没在说笑话,但阮立冬就是想笑。

  “真的不管他了?”沿湖公路旁的灯火渐次亮起,她拉着他的手,轻笑随着风飘向远处。

  “不管了。”

  “那你真的带我去约会吗?去哪儿啊?”她目光闪动,心底竟升起一丝希冀:呆子开窍了。不知道会带她去哪里呢?

  “那边有个西餐厅,去那里怎么样?”

  “好啊。”摸了摸瘪瘪的肚子,阮立冬欣然接受。

  “我们边吃边聊。”

  “好。”

  “我和你说说我对这个案子的一些想法,我想你会高兴听的。立冬,你比我的学生都好学,我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是物理老师还是什么了……”

  难得话多的靳怀理没注意到身旁的人早已没了声音。

  阮立冬,你在奢望什么呢?奢望一个呆子能送你玫瑰,让小提琴手为你演奏小夜曲?别做梦了,快醒醒吧。

  她捂着胸口,步履夸张地踉跄前进。

  “喂,要不咱俩打个赌吧。”

  “赌博不好。”靳怀理为难地回头,不等说第二句话嘴便被堵住了。

  阮立冬虎着脸:“又不是真赌,你就说个案情有进展的时间吧。”

  “那……三天?”靳怀理举起手指。

  “那我猜两天好了,赢的人可以要求输的人做一件事。”想起《倚天屠龙记》里赵敏刁难张无忌的情节,阮立冬抿起嘴,笑得精灵古怪,她一边吃着牛排,一边幻想着几天后她赌赢时的情形。

  事与愿违,万锋那边竟然很快就有了突破。

  在三名被害人最后出现的地方——一家名叫世纪经典的小型宾馆里,他们排查出一个名叫李今夕的住客。

  “这个人怎么了?”盯着照片上的人,阮立冬觉得她的脑子不够用了。这个人长相普通不说,和案子又有什么关系,她怎么记不起案子相关人里有这么一号了?

  “这个还要多谢靳老师的提醒。”万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情并没有放松。他从包里拿出另一份文件,那份文件比宾馆的资料早些到他的手里,上面记录着马应行、程德厚以及杜笃他们各自的生活经历。他们是在一次旅游时认识的,之所以在那之后变得亲密,是因为他们共同经历了一场灾难。

  “沙漠旅行,遇到沙暴,整个旅行团的人都被冲散了,马应行他们三个人依靠仙人掌的水分和少得可怜的干粮等来了救援队。这个李今夕也是那次旅行团的成员,他是唯一一个没有获救的。据说他是被沙暴卷得落了单,失踪了。因为失踪的时间太久,他被做了死亡推定。”

  “又和‘死’了的人有关啊。”阮立冬肩膀一抖,靳怀理知道她是想起了何子君的那桩案子。

  然而善良与同情是一回事,有理由的犯罪依旧是犯罪。他接过李今夕的资料看了看:“接下去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想可以从‘指引者’这三个字下手。凶手肯定是和李今夕有关的人,还有……如果凶手真的和李今夕有关,那凶手为什么要针对他们三个?肯定是有理由的。靳老师,你干吗这么看着我?”

  万锋不自在地摸着鼻头。

  “没什么,就是觉得以后你可能不需要我帮忙了。”

  “老师你说什么呢?”这样的肯定让年轻的刑警队长感到不好意思,他的脸渐渐变红,不住地挠着头。

  “靳怀理,万锋脸红起来和你好像。”

  “我才没脸红。”

  “你看你也挠头了,还说没不好意思?”

  靳怀理只恨自己没继承父母的巧嘴,被阮立冬打趣得越发窘迫,只好转移话题。

  “DNA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能肯定是他们三个吗?”

  万锋摇摇头,DNA已经被全部破坏了。但这对于警方而言是个好消息,因为这就存在着三个人都生还的可能。

  2

  为了尽快破案,警方在事发城市抓紧搜索,希望找到马应行他们的一线生机。不过很不巧的是,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第一具尸体。

  死者是马应行,这是鉴定科在经过一天的精密检测后得出的结论。

  靳怀理坐在日光充足的办公室里,看着手里的照片,有点发冷。

  马应行的骨骸完整,除头部外,其余骨骼都有过不同程度的皮肉剥离作业,看得出凶手的手法并不专业,譬如髋骨上就连了一些红色的血肉。

  因为已经死亡一段时间的关系,马应行的脸部肌肉出现萎缩。靳怀理看了一会儿,闭上眼睛,想起之前有过交手的割皮手陶德。为什么世界上有这么多变态喜欢割人皮肉呢?

  在距离沭封千里外的某城,一栋看起来废弃了很久的独栋小屋里飘着莫名的香味。不知从哪儿跑来一只野狗,驻足在小屋门外“呜呜”叫了两声,似乎是希望小屋的主人能给它一点吃的。可紧接着,“咚”的一声,吓得土狗一哆嗦,它想跑开,但又舍不得肉香,踟蹰间,小屋的门开了。

  门里的人穿着一条黑色长裤,脚踩一双不合时宜的凉鞋,他站在暗影里,丢出来一块肉。

  狗饿极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男人看它吃得香,直接蹲下身子看着它吃。这下他的长相清晰地暴露在日光下,皮肤是近乎透明的白,眉眼细长,嘴角带着微笑。他有着亲善的面孔,如果不是手上沾满血,见到他的人都不会怀疑他。

  他举起手挡在面前,从指缝漏过的四道阳光照在脸上。阳光的金色混合着血的红色,使得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点绝望,以及狰狞。

  沭封方面,除了确认第一名死者的身份外,有关案情的其他进展都相当慢。接到通知的万锋要去案发地,临行前,他特地跑来邀请靳怀理,却遭到了靳怀理的严词拒绝。

  “我还是留在这边吧。”

  目送着失落的万锋出门,阮立冬拽住了他:“为什么不去啊?你真的打算撒手不管了?不行啊,我还想参加,节目也需要我们参加。而且我笨,不全程跟着,会弄不明白案子是如何破获的。”

  看着为了查案竟承认自己傻的阮立冬,靳怀理不禁笑出了声:“不是的,我留下是想弄明白凶手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杀人的原因和动机。”

  是吗?狐疑地看着他,阮立冬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对了,万锋走前是不是说要给你安排一个助手?我看他真把你当老师了,靳老师。”

  “什么?”他忙着想案子,没听到,现在阮立冬一说,他听清了,人随之一紧:助手啊。

  和阮立冬在一起这么久,靳怀理还是没改掉怕生、木讷的性格,这让来找他报到的霍兵很郁闷。他是谁?警校专科毕业,入职一年多,青春上进的年轻警员,走起路来脚下都是虎虎生风的。他想不通万队怎么不让他跟案子,而是来给这么一根木头做助手。

  他没傻气地把这种疑问告诉靳怀理,不过这不代表靳怀理看不出来。

  第一次见面,靳怀理拿着霍兵送来的资料,小声地说:“你回去吧,以后不用来了。”

  “为什么?万队让我配合你工作。”

  “我不习惯和陌生人说话,而你也质疑我的能力。”靳怀理趴在桌上,读起那份文件来,“当初他们的旅行团有二十个游客,三个外国人联系起来有困难,其余十七个失踪一个,还有十六个,外加两个导游,十八个人的资料拿到八个,让我想想。”

  霍兵想辩解,但更好奇靳怀理说的想一想是什么意思。要知道,万队在他们面前吹嘘这位靳老师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他倒要看看这个书呆子能“想”出什么。

  靳怀理以为他已经走了,兀自嘀咕着打字:“刘尔东,携妻子、儿子出游,个体营业者,主营什么呢?”看了一眼资料,他自问自答,“唔,柑橘。他们旅游的次年因为柑橘滞销,刘尔东赔光了所有钱,和妻子南下打工,目前联系不上?”

  是这样的,可这些都是资料上写的,霍兵当他是在故弄玄虚。

  “他儿子呢?也找不到了……吗?不可能的,不会有人凭空消失。瞧我找到了什么,阮立冬!”

  他开心地转身,笑容在看清身旁人是谁的时候瞬间变成了窘迫。

  “你没走啊。”

  “靳老师,你是怎么找到的?我的意思是你怎么找到刘尔东一家的!”霍兵激动地抓住了他的手。

  “这……”靳怀理呆住了,他不明白霍兵的眼睛里突然冒出的两簇小火苗是怎么回事。回过神后,他喉结一滚,说:“你拿给我的那张全家福上,刘尔东和他妻子一人一边握着他们儿子刘强的手。女人握儿子的手很正常,男人握儿子的手,还握得那么紧,也许就是因为那是让男人骄傲的地方。刘强弹钢琴,他指肚有很厚的茧子,说明他勤于练习,练得也许不错。做生意的人都有亏本的心理准备,那年刘尔东家乡的柑橘虽然滞销,不过这种程度伤不到元气,所以我想他跑的原因或许是他的钱另有用途,于是就猜或许是供他儿子读书,加上钢琴这条线,就找到了……你干吗?别拉我手了。我女朋友看耽美小说,看到你这样会想多的。”

  “靳老师,你太厉害了。”抱怨的念头瞬间被打消了,什么归队,什么查案,霍兵现在想的就是向靳怀理多学两招。

  一天后,邻市,“指引者”专案组办公室。

  万锋摁灭手中的烟头,不耐烦地应付着电话里的队员:“行了行了,觉得靳老师厉害就好好跟着他,和我叽叽歪歪烦不烦人。”

  他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电话机发出“铮”的一声,引来少数几个人的侧目。嫌疑人李今夕至今下落不明,案件进展艰难,整个办公室的低气压令人几乎窒息。难道这个李今夕只是单纯的巧合,那张假身份证不过是凑巧?

  胸口像压了一块巨石般难受,他用力捶了两下,这才想起霍兵似乎对他说了要随靳怀理外出调查。

  “去哪儿呢?”他叼起一根烟,回拨刚刚的号码。

  关机!靠!

  当他从同事口中得知霍兵跟着靳怀理去首都见刘强时,他忍不住又“靠”了一声。

  “不带我……”

  到学校时,刘尔东的儿子刘强还在上课。

  音乐学院的教学楼偶尔会飘出一两段好听的乐声。他们在听了一整首叫不出名字的曲子后,学生下课了。

  靳怀理站在教学楼门口,远远地看见一个少年朝他们走来,和照片比起来,少年的模样已经有了变化。看到他们,少年微微眯了一下眼,对手里的乐谱略作整理后,大步朝他们走来。

  “我是刘强。”

  万锋干警察这行也有几年时间了,他说不上来以后还会不会遇到比这个更恶心的案子,不过他十分确定,这个案子是目前为止他遇到的最恶心的案子——因为第二名死者的尸块被找到了,这次是一只脚,右脚,沿着脚踝部位被砍下来。血肉中间是白色的骨头,据说发现时脚是像鞋子那样立着的。

  就在他心情难以平复,恨不得马上抓到凶手的时候,很意外地接到了靳怀理的电话。

  电话里,靳怀理告诉万锋,或许他找到凶手杀人的动机了。

  3

  你听过杜德利奇案吗?发生在一八八四年的食人案件。

  杜德利船长、斯蒂芬斯助手、布鲁克斯船员和十七岁的见习船员帕克因为暴风雨导致乘坐的船失事,逃到救生艇上,离陆地超过一千英里。

  几天的漂泊耗尽了救生艇上的水和食物,濒临死亡的几人最终杀死了当时最虚弱的男孩帕克,依靠他的尸体活了下去。

  “所以,你是说李今夕当年不是在沙漠里失踪,而是被……”电话里万锋的声音抖了一下,毕竟无论在什么样的文明或是时代背景下,吃人这件事不要说碰到,就是放在嘴里说说,那种嘴里咬着别人骨肉、嘴角流血的情景都是会让正常人心惊胆战的。

  他咽了口口水继续问:“靳老师,有证据吗?”

  “刘强说马应行他们获救的那个地方没长什么仙人掌,有的那几棵也因为气候、降水等原因体积小得可怜。刚好,我一个同学在事发沙漠做科考,他帮我做了实验。在当时的气温条件下,靠蒸发收集到的淡水量,差不多一天在十五毫升左右。”

  “十五毫升?”万锋嘀咕了一声。他对这个数字没什么概念,只记得他妹妹用的指甲油好像是六毫升还是七毫升来着,丁点儿大的一瓶,“那不是很多,我马上把情况汇报给副局。”

  因为是几年前的事,而且事发地不在国内,所以哪怕重案组当时就派出警力去调查这件事,距离最终结果的确认恐怕还要一段时间。

  倒是那只脚的DNA检验结果早一步得到了确认,和在杜笃家里收集来的DNA样本相同。从脚面上的尸斑看,创口较大的情况下能出现尸斑——解释只有一种,杜笃也死了。

  死后切割,尸斑留存。盯着那硕大的创口,万锋的头皮一阵发麻。他现在的工作思路也越来越偏向于这三名死者是当年杀死李今夕的凶手。他们依靠李今夕的尸体等来了救援队,而李今夕成了那个枉死的人,以至于现在那个人才用如此凶残的手段杀害这几个人。会是谁呢?

  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国外警方的资料证实,在当年沙暴的事发地,的确有人发现过一具骸骨。因为当地没有火化的风俗,所以那具骸骨很幸运地被保留了下来,颈部骨折,是因脖颈被拗断而死亡。

  当年无人认领的尸源如今确认是李今夕。

  这一事实让重案组决定把凶手的查找范围缩小到和李今夕有关系的人身上,并且还是有可能知道当年真相的人。

  “真的是食人案吗?”

  天气转凉,中山东路77号里的人围着火锅吃着涮羊肉,阮立冬的一句话当即让霍兵放下了筷子。

  “阮老师,你胆子真大。”

  “所以我觉得我蛮适合当警察的,可惜,警校不收我。”她夹了块羊肉给靳怀理,继续谈有关“人肉”的话题。

  与此同时,夕阳笼罩着城郊,一座破旧的独栋小屋里飘出肉香,传至远处,引来几声犬吠。

  “你怎么回来了?难道案子破了?”一天后,进门发现万锋也在的阮立冬愣了一下,跑过去问。

  “真破了倒好了呢。”万锋垂着肩,愁眉苦脸。

  因为案情渐趋明朗,重案组的警力也被分成了两股,一股继续留下找被害人,另外一股则赶赴李今夕的家乡,调查他的社交网。和李今夕同为沭封人的万锋自然在归程之列。

  “所以说,现在你们筛选出了这三个人?”搭着靳怀理的肩,阮立冬看着纸上的三个人名,“一个是已婚的前女友,一个是叫陈英杰的好朋友,一个是比他小两岁的弟弟李朝夕。好嘞,我们走吧!”

  “去哪儿?”沙发上的靳怀理被大力扯了起来,人还不明所以。

  “查案啊。”

  “不是说要吃牛排的吗?”望着才放进冰箱的生牛排,靳怀理有些委屈——他想吃牛排想好久了。

  “查案重要,查完再吃也不迟。”

  不由分说地,阮立冬拽走了靳怀理。走到门口,她回头对着同样愣神的万锋摆摆手:“傻站着干吗?走啊。”

  “哦哦。”回过神的万锋几步赶上去,边下台阶边挠头,“你到底是阮主播呢,还是靳老师啊?”

  “别废话了,快走吧。”

  不仅被靳老师附体,脾气也大了这么多?万锋吐着舌头,同情地看了一眼靳怀理:有这样一个女朋友,靳教授也真是可怜。

  谁想到,有人却甘之如饴。靳怀理微笑地看着阮立冬:“先去查谁呢?”

  “当然是前女友。”

  万锋盯着阮立冬,有些无语。

  “靳老师,你什么意见?”

  “前女友。”

  万锋一阵无语,心想,你说先去查前女友不会是因为你现女友这么说吧。

  “你可别小看这个‘前’字,不是没有这样的案例,爱人死了,活下来的那个照常生活。在许多年以后,大家早就淡忘那人的时候,女人杀了当年的凶手。这是靳怀理才给我讲过的。是吧?”

  靳怀理点点头。一八六九年英国的灞桥木偶人案就是如此。尸体在清晨被发现,吊在灞桥上,四肢被斩断,再用线缝起来,像个木偶。凶手是年仅二十五岁、长相漂亮的白人女孩Lissa,死的那个是曾经杀害Lissa前男友的流浪汉。

  而且,除了有依据外,靳怀理也相信阮立冬的直觉,毕竟前几次都是她给了他破案的灵感。

  “立冬,”他拉了一下她的手,“你喜欢参与破案我不反对,不过必须和我在一起。”

  “怎么?担心我出意外?”她调皮地挤挤眼睛,“放心吧,我可是有点身手的。”

  被她笨拙的功夫手势逗笑,靳怀理握紧了她的手,想想也放心了,虽然她有点莽撞,可只要他和她在一起就不会有事,何况还有他做的那副耳钉呢。

  被两人之间肉麻兮兮的眼神动作激出一身鸡皮疙瘩的万锋抖着腿,指挥车辆转弯。

  李今夕的前女友叫方芳,住在市区一处普通的民房。万锋他们到的时候,方芳没在家,家里只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跟一个小孩。

  女人是方芳的妈,从老家过来帮方芳带孩子。知道万锋他们的身份后,女人看他们的眼神就有点慌了。万锋觉得对方似乎很不愿意让他们进屋,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起疑。没有多说什么,万锋强硬地进了屋。

  “我女儿老实得很,你们找错人了吧?”女人无奈地后退,嘴里念着。

  彷徨无措的表情又让万锋不忍,放缓语气,他只能公事公办。

  “方芳夫妻感情怎么样?”

  “啊?”

  “我换个问题吧,李今夕,这人你记得吧?”

  “李今夕?”女人显然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可她明显不知道警察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就在这时,大门外传来钥匙插孔的声音,门开了,一个扎着马尾的年轻女人出现在门口。冷不防见这么多人出现在自己家,她吓了一跳。

  “我们是警察,不是坏人。”万锋正做着解释,年轻女人却转身跑了。

  “站住!”万锋大喊一声,也追了出去。

  看着屋里年长的女人煞白了脸,阮立冬捅了捅靳怀理:“这案子算是破了?”

  “不一定,但也说不准。”他看着厨房里的大冰柜,发呆。

  好好的冰柜干吗要上锁?

  “里面装的不会是尸体吧?”顺着他的目光,发现冰柜异常的阮立冬“啊”地叫出了声。

  同时,方芳的妈妈也“哇”地哭了起来。

  后来,沭封警方出动了不少人手,进驻到方芳家里,控制住了方芳的妈妈还有之后回家的方芳的老公。可等他们成功地打开冰柜,莫大希望却统统成了失望——冰柜里不是什么想象中的尸体或者尸块,而是一些已经死亡的国家濒危保护动物,里面甚至还有四个熊掌,都是个头不大的幼熊的。

  “怎么这样!”阮立冬既失望又气愤。

  还没完全平复心情,她突然接到台里的电话。

  “出访任务?可我这边还……好吧。”

  沮丧地挂了电话,她朝靳怀理眨眨眼:“台里安排我出差。”

  “去哪儿?”

  阮立冬报了个地址,第二通电话便紧随而来了。

  “知道了,别催!”冲着电话吼了一句,阮立冬无比留恋地望着靳怀理,“你要快些抓住凶手。”

  “好。”

  “回来给我讲破案过程。”

  “好。”

  “那我走了。”

  那一刻,靳怀理真想回她一声:不好。

  哎,可惜他们还是要暂时分开了,阮立冬回台里,靳怀理和万锋回局里。

  可惜,局里的进展没那么顺利,从方芳的口供里,警方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难道她真的不知情?

  万锋是个急性子,本就没对这个前女友抱太大希望的他已经在吩咐人手安排车辆去找李今夕的好朋友了。一个转身,靳怀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跟前。

  “再问问吧。”

  “问什么?”

  “李今夕是怎么死的。”

  这……万锋犹豫了,因为种种原因,之前的审问他们并没有问方芳这个问题。

  “好吧。”万锋最终点头答应。

  苍白的灯光自上而下,照亮了方芳的半侧脸,起伏的脸部曲线随着她嘴巴的开合变化着:“他死得那么冤枉,你们终于想起要查他是怎么死的了?早干吗去了?”

  4

  “我们现在就在试图找出真相,如果你了解任何情况,可以说一下。”

  爆发完的方芳揉了揉太阳穴,人安静得出奇,像在沉思,又似乎只是在发呆。万锋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墙面,似乎在问墙那面的人该怎么办。

  靳怀理也有些气馁,或许方芳真的只是气愤,她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

  就在几乎要放弃的时候,方芳出声了。

  她声音干哑,用尽全力地咬着每一个字:“今夕出事后不久,我曾经帮着他弟弟一起找过一阵,后来有一天,李朝夕突然告诉我说不找了,还勒令我不许参与他家的事。”

  “在你看来,是什么事让李朝夕有了这个变化?”

  “除了钱,还能有什么?”方芳不屑地哼了一声,“在那之后我就发现他突然有钱了。钱是哪儿来的?我猜就是凶手的封口费。”

  “查一下李朝夕的个人账户,另外查一下他最近的出行记录。什么?”出了审讯室的万锋正下派着工作,突然听到下属汇报,“李朝夕刚好在案发时间去过案发城市?这么巧?那他人现在在市里吗?什么?!”

  回沭封的李朝夕在车站凭空消失了。

  “加派人手,一定要把这个李朝夕找到。另外银行那边加快调查,一旦发现他和马应行几个人有资金往来,我们就有证据了。”

  “什么证据?”靳怀理走过去给热血沸腾的万锋泼了盆冷水。

  万锋摸了一把脸,嘿嘿一笑:“靳老师,你看这就是你记性不好了吧,连我都记得马应行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他没钱了,李朝夕的钱就会少,所以这就是杀人动机。”

  哦……万锋的思路听上去有些牵强,靳怀理没提出异议,他只是提醒万锋,还有个陈英杰没找过。

  “知道了。靳老师,你先回去,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卸磨杀驴,你没揍他?”

  “没有。”靳怀理摆弄着手指,犹豫着要不要说一下他的想法。他这个人一向不爱高调,更不喜欢争什么,他无意参与以后的破案了。

  可他怕自己不做阮立冬会不开心。

  “立冬,我想和你说件事。”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我要去开会了。”

  才到外地就开会,她的身体吃得消吗?没来得及问,电话便断了。

  喂……你一天没和我好好说话了。对着电话,他忍不住抱怨。正郁闷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肯和我说话了?”他以为是阮立冬,问话的语气温柔亲和。

  “靳老师,我哪会不和你说话啊!”万锋眉飞色舞地对着电话讲,靳怀理此刻的表情简直五彩纷呈。他是来报喜的,李朝夕那小子他们终于找到了,至于他银行账户的往来明细更加印证了他的推论。

  “现在就等这小子撂货了!”

  “恭喜你,那你加油干吧。”

  靳怀理挂了电话。

  虽然他算不上有脾气,不过心里多少有那么一点骄傲的。

  人家已经不需要他了嘛。

  但还没到第二天,万锋求助的电话便打来。电话里的他一改之前的意气风发,无比沮丧地对靳怀理说:“靳老师,程德厚也找到了……”

  “这不是好事吗?李朝夕的证据也有了,案子破了。”靳怀理抿着嘴,总觉得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但李朝夕不承认是他杀了他们三个,而且……”他懊恼地握紧拳头,关键是李朝夕有证人。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我想请靳老师你帮我们重新整理下思路。”

  “我不行的,我怎么能行?”

  “靳老师,你是生我气了吗?”

  “嗯。”

  没想到靳怀理会这么直接,万锋愣了一下:“我错了,靳老师,是我太自大,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气?”

  “程德厚是什么情况?”

  “什么?靳老师你不生气了?”

  “嗯,你已经道歉了。说说案情吧。”

  已经做好准备被刁难的万锋擦去额头上的冷汗,心想这个靳老师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长吁了一口气,他说起了这天的经历。

  清早起来打扫卫生的清洁工发现垃圾堆前面围着一群野狗,就过去看,随后发现一个正被野狗围着抢的袋子。袋子里装着程德厚的尸骨——一颗被咬去不少皮肉、已经露出一些头盖骨的人头。

  本以为或许还有一个活口的希望随之破灭,最重要的是,李朝夕并不是凶手。

  “李今夕的好朋友陈英杰那边呢?”

  靳怀理的话何尝不是万锋的猜想,这也正是他来找靳怀理的原因。

  “李朝夕说是陈英杰杀了他们三个,因为陈英杰也知道他哥的死因。对了……”想起还没告诉靳怀理的事,万锋清了清嗓子,“李朝夕已经承认,李今夕的死因和我们猜想的一样。”

  人吃人。靳怀理眯了一下眼:“那现在是不是要找陈英杰了?你在局里吗?我过去。”

  说着,靳怀理拿了外套出门。

  谁能想到如此大的变故会在他赶去警局的路上发生呢?

  “案子破了?”警局二楼,靳怀理摸了摸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

  “也不是破了,就是陈英杰被查出在案发时间也在案发城市,至今下落不明。你也知道,上头是限期破案的,我们之前又把嫌疑人锁定在了和李今夕有关的人身上,所以我们局长已经下令全面拘捕陈英杰。”

  这无疑是个草率的决定,可偏偏他和万锋都无力挽回什么。

  无奈的靳怀理只得留在局里等消息。他不确定陈英杰是否就是凶手,可单纯依靠排除实在是过于草率了。

  周围人来人往,似乎每个人都在为案子奔忙。他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终于,实在无聊的他向万锋提了一个要求。

  能提供观看审问录像的是个小房间,操作员调出了那段视频便歪去一旁打起了瞌睡。连日熬夜折磨着每一位警员的神经。

  靳怀理不同,他睡得很好,所以有精神看李朝夕的审问录像。

  “他一直想要钱,那个洁癖严重的人心里肮脏得很,他总说他是我哥的朋友,不会因为这件事去勒索。是他,肯定是他!”视频中的李朝夕歇斯底里地叫着。

  “是不是他我们警方会查证的,在没证据前,每个人都可能是无辜的,但也都不排除嫌疑。”见惯了这种没根据信口雌黄的,警察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可李朝夕却不干了:“谁说我没证据了,我有!”

  靳怀理“哦”了一声,伸长了脖子。

  “他知道我哥的死因,而且他最近缺钱,肯定是他!而且我去杜笃家要钱,他家明明有人,可就是不给我开门,不是陈英杰和他们说了什么,怎么会不给我钱?我知道陈英杰很早就去找过他们。”

  哎……希望转成失望,这莫须有的证据让他无语。

  如果有一件有决定性的证据出现就好了。靳怀理正想着,便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靳老师,靳老师……”万锋冲到门口,手里举着一张照片,“这个是在陈英杰家里找到的。”

  照片中的茶几上,一张字条上面有着熟悉的字迹。

  “I’m the GUIDE.”靳怀理喃喃道,陈英杰会是指引者?

  “他家早没人了,家里干净得连根头发丝都没有。副局已经下令,全力拘捕陈英杰。”

  所以这个案子……算是破了?

  5

  自从阮立冬出差后,每天下午五点成了她和靳怀理的固定通话时间。

  今天也不例外,而靳怀理也早已习惯了阮立冬这样的开场白。

  “案子怎么样了?”

  “破了。”他不无沮丧地将案子是如何破的告诉了阮立冬。

  “哦,没听你说后面的,我还以为陈英杰死了呢。”

  “没死,万锋他们正找他呢。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电视剧里这么演的啊,凶手杀完人要把杀人现场清理干净。你说他家干净得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我不就以为他死了吗?”阮立冬叽里呱啦地讲着,却不知道她的一句话让靳怀理醍醐灌顶。

  是啊,这个细节一直都被他忽略了。

  “立冬,你是天才!”他挂了电话。

  如果陈英杰是凶手,还在家里留下了只有凶手才有的字条,那他完全没必要把家里全部打扫干净,不留下一点属于他的痕迹。之所以成了现在的状态,解释只有一个,凶手不是陈英杰。而之所以陈英杰的家里没有他的痕迹,是因为真凶想要掩盖什么。要掩盖什么呢?

  大脑陷入了一片混乱,他揉了揉头,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靳怀理,你要冷静,真相一定就藏在现有的这些线索里,只是还没找到而已。”

  万锋也转为赞同靳怀理的一方,原因十分简单,陈英杰迟迟都未找到。

  警方布下了天罗地网,可在案发城市始终没能找到陈英杰的踪影。

  “真的是他的话,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查不到的。”万锋说。

  “不管怎么样,先整理下已知线索,看看有什么发现吧。”说着,靳怀理拿过万锋手里的那一厚沓资料,“我们先把已知的线索列一下。”

  “好。”万锋答着,“第一个是马应行……”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万锋也由最初的声若洪钟变成了如今的垂头丧气:“杜笃常年独居,单身未婚。哎,要我说,这几个人里最可怜的便是这个杜笃,死得那么惨,尸骨不全,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程德厚也没好到哪里去。”

  万锋放下材料,颇为难过地开口:“靳老师,有时候我真的不想干警察这行了。看了这么多生死,我还是无法淡定,这些被害人都死得太惨了。”

  “嗯,所以抓住凶手要紧。”并没有被他的情绪影响的靳怀理举着手中的照片说,“去陈英杰家里看看吧,我不信没有线索。”

  陈英杰的家真的如同之前调查的一样,干净得没有一点人留下的痕迹。穿好鞋套的万锋徐步进了客厅,看到正仔细查看房间的靳怀理。

  “靳老师,整个房间我们都检查过了,有遗漏的可能性实在太小。”

  “那也要找啊。”

  说是这么说,可半小时后,靳怀理仍然一无所获。

  “凶手把房间打扫得这么干净,究竟想隐藏什么呢?”

  “是啊。”万锋附和,“你说有没有可能凶手真的是陈英杰,他想让我们再也找不到他,所以销毁了家里一切能查到他DNA和指纹的东西。”

  “那不可能。”靳怀理指了指鞋架上的鞋,“他不可能消除干净的。”

  “鞋吗?”万锋走过去,拿起那双鞋,无奈地摇着头,“查过了,这鞋被水泡过,除了一点脚臭,其余没线索。”

  “脚臭?”

  靳怀理突然在身上一阵翻找,终于翻出那张照片时,他恍然大悟,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万锋,我好像知道谁是凶手了。”

  所以他们一直找不到陈英杰,所以陈英杰的家里会采集不到他的DNA,这不是陈英杰在表示他想就此消失,这完全是凶手想要掩人耳目。

  看了一眼焦急的万锋,靳怀理举起手中的那张照片:“看过《少年包青天》吗?里面那宗移花接木的案子……”

  照片上,杜笃的断脚白森森得吓人。

  没猜错,他们再也不可能找到陈英杰了。

  6

  央秋市是地处中国东南沿海的一座城市,素有船舶之乡的央秋不仅有着各式船只,还拥有许多现代化的建筑,是国内比较出名的旅游城市。

  入夜,各色灯光把央秋笼罩在一片醉人的朦胧当中,轻易就让置身其中的人们迷失在其中。

  春熙旅馆是央秋一条不起眼街道上一个不起眼的旅馆,说是旅馆还有些夸张,因为它总共就上下两层,八间房。像春熙旅馆这样由民居改造的旅馆在央秋还有很多,旅游业发达的城市大多如此。

  夜晚十点,春熙旅馆的老板娘甄春熙趴在前台上打着瞌睡,她时不时咂巴一下嘴巴,看样子是在做一场美梦,大约和美食相关。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甄春熙的老公在饭店干过,厨艺不错,他答应甄春熙明天给她做一道水晶莲藕。这道菜甄春熙之前吃过一次,藕片里塞了拌有特殊佐料的馅,在油里炸熟捞出后,再淋上海鲜酱,口感清爽回味。

  梦着梦着,甄春熙又咂巴了一下嘴,可这次她觉得自己咂巴起来没完没了,还“咚咚咚”的,很有节奏。等她觉得不对劲睁开眼时才发现,面前的两人已经敲了她桌子半天了。

  甄春熙擦了一下嘴角上的口水,眨眨眼说:“店里还有两间房,住多久?”

  对方摇摇头,给甄春熙出示了一下证件。

  等甄春熙看清证件上的字后,她的瞌睡立马全跑光了。

  “警察同志,我们店没有偷税漏税,我们遵纪守法,爱国爱党……”

  “店里有叫陈英杰的人来住过吗?”

  甄春熙摇摇头。她刚刚说的还剩两间房是骗人的,她这家店因为地点偏,再加上隔壁那条街最近开了几家高档酒店的关系,生意就更不好了。八间房,现在空着七间,剩下那间是她自己住的,所以她当然知道店里有没有一个叫陈英杰的人来住过。

  似乎早料到得到的会是这种答复,对方又掏出一张照片让甄春熙辨认。甄春熙看了半天,还是摇摇头:“没见过。”

  “好吧。”说话的是央秋市公安局的刑警。这是他们在这个区排查的第三天了,依然一无所获,现在他们有点怀疑是不是找错了方向。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个刑警说:“如果在附近看到什么陌生人,行为有些古怪的,请记得及时汇报。”

  警察走后,甄春熙嘀咕:“这又是什么人犯案了吧。”

  想想那两个刑警的严肃样,甄春熙有点怕。她打了一个电话,叫她老公早些回来。

  她才挂了电话,旅馆门又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条件反射地问了一句:“住店吗?”

  她抬起头,却猛地怔住了。对方是个留着大胡子的人,戴着一顶帽子,大半张脸都是看不清的。她有些怕。

  对方没说话,直接递了身份证和钱到甄春熙的面前。“住一天。”他说。

  “哦哦。”甄春熙低头给他开收据,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手续很简单,不过是一张手写发票。男人拿了找零的钱和发票就上了楼。

  甄春熙坐在楼下,想着刑警刚刚的话,隐约觉得那人的眼睛和照片上的人有点像。她拿起电话想打110,可后来她又放下了。

  万一人家是好人,自己这个电话不是得罪顾客了吗?这么想着,甄春熙悄悄上了楼。那人住在二楼最里面的那间。甄春熙踮着脚,悄悄走到了那扇门前。

  因为旅馆是民居改造的,门什么的规格并不统一,譬如这扇门是带猫眼的,可笑的是,当初装修工人还把猫眼装反了。后来甄春熙就拿了一团棉花堵住了猫眼。

  她轻手轻脚地拿出了那团棉花,朝门边凑了凑,探头去看。这一看,让甄春熙吓得差点心脏停止跳动。

  因为门那边,一只放大的眼睛也在看着她!

  “妈呀!”甄春熙叫出了声。

  半小时后,接到报警的央秋警方赶到春熙旅馆时,甄春熙的丈夫站在二楼转角,一脸错愕地看着上楼的警察。等警察上了楼,他们也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最里面那间房的门口,甄春熙坐在地板上,她身下压着一个脸色青紫的男人。

  一名刑警走过去,一把摘了男人脸上的伪装,正是他们要找的嫌疑人。

  也许是许多天没面对过这么多人的关系,坐在特制椅子里的杜笃很不自在。他动来动去半天,最后提出要一根烟。

  香烟让杜笃冷静了不少。半根烟抽完后,他抬起头看着负责审问的警察:“是你们安排港口、航空、车站甚至高速公路严加盘查的吗?”

  “自然是。”一天后,收到杜笃全部口供的万锋这么说。说实话,最开始靳怀理和他说凶手是这起案件的第二名“死者”杜笃时,万锋是一万个不相信的。死人怎么可能成为凶手呢?杜笃的脚上有尸斑,并且DNA检测结果也和杜笃家采集的DNA样本一致啊。

  “如果在杜笃家的DNA是陈英杰的,那么一切就可以解释了。”

  惊叹之余,万锋马上派人去搜集陈英杰的个人物品,终于在一件被邻居借去的衣服上采集到了至关重要的DNA。

  “证据面前,他也不得不招了。”说起杜笃杀人的理由,万锋一阵唏嘘。

  当初为了活命,三人杀了晕倒在沙漠里的李今夕,靠着李今夕的尸体等来了救援。

  可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杜笃开始经常做噩梦。他是他们三个人里最严重的。后来,经过心理医生的治疗,这种情况好转了许多。可是关于沙暴的噩梦并没有就此结束。马应行和程德厚的生意很久没有起色,这两个人像商量好似的,每次都来向杜笃求助。

  就好像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杜笃被这道枷锁束缚了很多年,最终当他忍受不了这一切的时候,他就想到了这个办法结束一切:只要“杜笃”这个名字从这世上消失,他就真的自由了。

  他先是约了马应行和程德厚在外市小聚,再以帮忙的理由让陈英杰去自己家住了几天。想消除一个人的痕迹不是难事,何况还有陈英杰生活在他家里。

  “我也真是佩服你啊靳老师,因为一句脚臭想到那不是陈英杰的鞋。”

  “那是你不懂得有洁癖的人,他们会要求身体干净到发丝的。”而且,早在三名死者的尸体全部被发现时,他就已经意识到一丝不对劲了:作为最能宣泄的地方,杜笃的头却不见了,这本身就不对劲。

  “对了,差点忘了和你说。”万锋收住脚步,“那张‘I’m the GUIDE’的字条,杜笃说不是他写的。”

  不是杜笃?难道还有一个人?

  带着这个疑问,靳怀理回了家。客厅里,Piggy正在原地转圈。

  “怎么了?”他走过去,对准Piggy的背按了一下。随着“嘟”的一声,Piggy开始“播音”。

  “喂,靳怀理,我要晚回去几天。这边项目没完,而且忙死了,这几天也没时间给你打电话了。就这样,我去忙了。”

  “嘟……”

  Piggy慢悠悠地滑到他的脚边,安慰似的转着圈。它似乎察觉出了主人的情绪,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阮立冬,你已经回来了,干吗不来见我呢?”

  他看着Piggy的背,那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幅地图——在沭封的位置有个绿色亮点一闪一闪,那个亮点就是阮立冬。

  7

  阮立冬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片很大的池塘,她走在池底,头顶是被池水氤氲成淡黄色的太阳。

  她想抓住那太阳,可手才伸出去,太阳就成了碎片。

  这时远处传来哭声,很小很小的婴儿哭声让她鼻头发酸、呼吸困难,喉咙像是被人扼住了一样。

  她想叫人,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睁开了眼。

  又是同一场梦,折磨了她这么久。

  她想掀开身上厚重的被子,房门却突然开了,做贼心虚的阮立冬当即吓得缩进了被子。

  “是我。”

  阮立冬松了一口气,重新探出头:“姐,你来就来呗,能别把脚步声搞那么吓人不?”

  “这个和我怎么走路无关,和你肚子里的鬼有关。”

  “……”

  狗腿地眨眨眼,化解掉刚刚的尴尬,阮立冬想到了一个问题。

  “没有。”

  “看样子算是蒙混过去了。”阮立冬长吁一口气,暗自庆幸。

  “立冬,他这可以说是老实,也可以说是根本不关心你。”

  “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这点阮立冬坚信。

  住院的第七天,阮圆去给阮立冬办出院手续。

  入秋了,窗外的树叶已经落光了,风一吹,地上哗哗作响。阮立冬站在窗前,心里竟泛起一阵酸涩:这个靳怀理,她说闭关他就真的再也没打过电话给她……

  突然,她发现院落里站着一个人。她的心随之咯噔一下,靳怀理竟然来了!

  一早问好阮立冬出院时间的靳怀理拿着东西在楼下等。天气转凉,站久了的他鼻子有些痒,喷嚏呼之欲出。伸手到口袋摸纸巾的工夫,一个人突然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看不见那人的正脸,却听到她一边喋喋不休一边捶打着他的背。

  “你知道我住院了?什么时候知道的?都知道了干吗不来看我?你知道我因为怕你知道,每时每刻都小心翼翼的,结果你竟然知道我在住院!”

  说到委屈时,阮立冬举起拳头开始捶打靳怀理。

  “你知道我住院还不来看我!害我像傻子一样在这里演!”

  “你不告诉我,不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吗?我装不知道,你怎么还生气了?”女人的心思也太难捉摸了吧,他苦着脸,拿起手里的东西,“这个是我做给你的,下次出门穿上它,再遇到落水儿童也不怕了。它有保温层和助推器,最重要的是轻便美观,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这样不怎么会游泳却还想救落水儿童的人。我在颈部加了防溺水罩,这样你就不会呛水,更不会得肺炎了。”

  阮立冬愣住了,她吞了一口口水,看着自己高举的拳头,突然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对不起啊,我错怪你了。”低着头,她突然发现了脚边的东西,“这是什么?”

  “用做这个剩下的边角料做的,材料不够,所以比Piggy小一号,叫Shark。做的时候有点疏漏,估计会喜欢跟着你。”

  “原来是沙师弟啊。”

  沙师弟?靳怀理挠挠头,或许他要考虑做个唐僧、白龙马、孙悟空出来了。

  远处,见两人已经和好的阮圆摇着头离开,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妹妹的选择,只能支持。

  可为什么是这样一个呆子呢?

  她一挥手,一张纸从行囊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她弯腰捡起纸。

  “姐,你怎么了?”发现姐姐在不远处的阮立冬不好意思地拉开同靳怀理的距离,几步跑过去。她从阮圆手里拿过字条,等看清上面的字后,心里一惊。

  “靳怀理,你快来,‘指引者’出现了!你快来!”

  什么“指引者”?靳怀理走过去,拿起纸条,看到上面的文字后,也不禁心跳一阵加速。

  和之前那两张字条不同,这次的字条上写着“GUIDE is back”。

  Back?字条还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旧识?靳怀理眉头紧锁:“立冬,我担心你有危险,所以搬去我那里住吧。”

  阮立冬:“……”

  阮圆:“……”

  时间好像一个慵懒的画师,不知在哪个瞬间多画了一笔,而靳怀理就是它笔下的人物,多的那笔是他性格的转变。自然而然地说出了心里想法的他后知后觉地红了脸,落荒而逃:“我去给万锋打个电话。”

  “你要住他家,我保证打断你的腿。”虽然一直知道靳怀理的单纯与坦诚,可放任自己的妹妹去和一个男人“同居”,这个阮圆无论如何都不能忍。

  “姐,我怎么觉得他越来越帅了呢?”

  一个讲话声不大、长了一副标准宅男书生相的靳怀理在她心里已经足以担当得起“帅”这个字了,并且无人可以匹敌。

  “这么帅的一个人,我难道不该抓住吗?”

  “该是该……喂,你干吗去?你肺炎才好!医生要你静养!”

  日头西去,拉长了人影,阮立冬健步如飞,再没有在病榻上的愁苦模样。阮圆实在追不上,只能在后面急得跺脚。

  “你不要对老靳有偏见,他人除了木讷外,没其他毛病。”自从金璨回国,萧砚已经两天没见到阮圆了。难得见面,他却还得为朋友充当说客。

  可人就是如此,先入为主的印象一旦形成便很难改变。见阮圆不为所动,萧砚皱起眉想了想:“不然叫上他和立冬,咱们回我的老家转转,我好久没回去了,再来你也可以借机多了解一下老靳。”

  “我不是说他人不好。”阮圆为难地开口,实在是立冬和他在一起,整天和各种谋杀案接触,她不放心。不过看到萧砚希冀的眼神时,她突然明白了这个提议背后的含义,脸顿时就红了。

  “你让我想想。”

  “别想了,那个‘GUIDE’还不清楚是恶作剧还是真有这么一个人,暂时离开沭封也可以以防万一。你不是也担心立冬的安全吗?”

  萧砚从不知道自己编起瞎话竟能这样溜。咳嗽一声,他看着阮圆,目光里透着希望,他希望自己能有机会和阮圆多相处。

  “那……好吧。”

  更让萧砚庆幸的是,金璨因为工作,没有同行。

  火车外,风景在窗外飞速掠过,车里的阮立冬在心中比划着“Yes”的手势,姐姐和萧砚的进展不错,金璨你完了。

  庆幸之余,她想起了往事。父母出事后,金璨带着金梓声去了美国,精神完全崩溃的姐姐住进了全封闭的精神病院。大约隔了一年多的时间,阮立冬才再次看到姐姐。

  所幸,姐姐痊愈了。

  “对了,”想起某个关键问题她从来没问过,阮立冬把目光从姐姐那边收了回来,“萧砚喜欢我姐多久了?”

  “不知道,我对喜欢这种事就只在你身上敏感过,其他人他根本没关心过。”

  靳怀理的回答让阮立冬心里美滋滋的。相爱本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成为一个人爱的启蒙更是让人温暖。如果可以,她也想成为他爱的终结者。

  “喂,晚上我想和你一起睡。”

  她看着发呆、脸红的靳怀理,心里暗自好笑:这个呆子,自己这么直白,会不会吓到他?

  她昂着头,故作镇定道:“敢不敢啊?”

  “你在和我说话吗?”靳怀理掏着耳朵,没一会儿掌心里多了两颗黄豆大的东西,“前排的小孩有点吵,我在听一首歌,很催眠,你要不要听听?立冬你怎么了,是生气了吗?”

  如果女人注定是情绪多变多愁善感的,那阮立冬此刻的情绪变化对靳怀理而言不亚于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暴雨,一点前奏都没有,他已经被浇得浑身湿透了。

  阿嚏!

  火车行驶了将近十五个小时,在停下的前一分钟,阮立冬总算消了气,却拒绝告诉靳怀理她刚刚说了什么。

  “我喜欢这里。”她故意转移话题。

  “是不错。”他提着行李,打量起面前成排的矮房。砖砌的钟楼上长满了青苔,是不错。

  “立冬,你刚刚说了什么?我真没听见。”

  这个人……

  阮立冬快被靳怀理逼到死胡同了,就在她挣扎着要不要再重复一下那句话时,一个声音拯救了她。

  江林森那一声“小舅”叫得荡气回肠,震得阮立冬周身发颤,一个激灵后,她奔过去,握住了江林森的手:“你怎么来了?”

  仿佛两国元首会面的情形吓坏了迟一步出站的萧砚,他看了一眼江林森手上的牌子,没错啊,是“萧砚”两个字啊,是来接他的,他外甥啊!可眼前的情形,怎么看怎么像阮立冬才是江林森的舅。

  几分钟后,终于弄清阮立冬身份的江林森松了一口气,开着车带他们回家。

  上车前,他看了一眼阮圆,心想这个就是小舅妈啊。

  直到到了地方那刻,阮立冬才知道,萧家是当地一个大家族。

  看着面前乌泱泱的人头,阮立冬吞了一口口水,暗自庆幸:姐,你还想盯着我呢,现在恐怕是分身乏术了吧。

  “走吧,”身后的靳怀理举了举手中的行李,“我带你去住处看看。”

  “哦。”

  拨开人群,跟着他穿过一排竹屋,最后驻足在一片水洼前。

  庭院深深,余晖点点,他指着面前的小屋:“我们住这里。”

  “嗯,”被美景吸引的阮立冬深吸了一口气,人突然愣住了,“你说什么?我们?”

  “不是你说想我们住在一起的吗?”

  “那句你不是没听见吗?”

  “我没听见其他的,但这句我听见了。”

  “……”

  8

  “不行,我反悔了。”箭在弦上,阮立冬却变了卦。拎着行李,她转身回了屋。门“砰”的一声合拢,靳怀理摸了摸鼻头:“萧砚,你家门多久没擦了,都是灰。”

  阮立冬踩着步点进门上楼,经过窗时突然“呀”的一下叫出了声。

  “靳怀理,靳怀理,你快来。”叫着叫着,她想起靳怀理被自己关在门外了。哎,萧砚和姐姐打啵的戏码看样子他是注定错过了。

  她趴在窗沿上,喜滋滋地看着窗外甜蜜的两人,冷不防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

  靳怀理幽怨地踮着脚:“我来了,什么事?”

  “……没事。”阮立冬脸一红,噔噔噔地跑开了。跑上几级台阶,她又回过头,“我什么也没说过,你快回你房间睡去吧。”

  “我的房间就在这儿啊。”靳怀理快哭了。

  低气压持续到第二天清早,靳怀理去主屋吃早饭,路上恰巧碰到行色匆匆的江林森。他一把抓住靳怀理的手:“靳叔叔,我有个同学的弟弟丢了。小舅说你最聪明,还会推理,你能帮忙找找吗?”

  “不能。”心情不佳的靳怀理看都没看江林森一眼,低头走开了。

  两分钟后,急忙跑来找他的萧砚拦在他面前,气喘吁吁道:“老靳,有个孩子丢了,你帮下忙呗。”

  斜了一眼萧砚,靳怀理重新低下了头:瞧你满面红光,明显抱得美人归的样子,就别在我面前晃了,不知道我难过吗?

  见他默默的不理人,萧砚以为他没听见,于是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为什么走到哪里都有案子找我?我不干。”

  听到这样的话,萧砚有些愣神,这是老靳会讲的话吗?

  他想追上去问,无奈靳怀理走得太快,已经走出好远了。

  这可怎么办?萧砚摸着下巴,想到了一个人。

  阮立冬听了萧砚的话后,飞奔着去找靳怀理。

  孰料,饭桌旁,吃完饭的靳怀理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你怎么才来啊,不查案了?”

  阮立冬回头看萧砚,后者苦着脸,竟无言以对。

  江林森早就等得焦急,一见靳怀理答应,忙跑上前介绍情况。他的同学叫李炜,他弟弟叫李瑾,十八岁,在苏河一中读书。就在今早,李炜家接到学校电话,说李瑾从昨天下午起就没来学校上课。

  “为什么那么晚才通知?”阮立冬一脸怒容,对学校的做法尤为不赞同。

  “他们学校是住宿制的。昨天下午李瑾请了病假,学校老师也没当回事,可今天上午李瑾还是没来上课,就问了和李瑾住同宿舍的同学,这才知道,李瑾一个晚上都没回学校。”江林森解释道。

  “哦,是这样啊。”阮立冬看了一眼已经进到警局大厅的靳怀理,发现他被挤在人群中,正皱着眉,看上去心情不佳。

  “怎么了?”她几步跑过去,但声音很快被嘈杂的人声吞没。

  “这些都是丢了孩子的,可他们不告诉我具体情况。”他指着维持秩序的警员,表示那是让他不悦的来源。

  “那怎么办?”阮立冬也发起愁来,要知道,这里不是沭封,没有一个万锋能给他们提供便利,“要是能有个熟人就好了。”

  熟人?阮立冬的一句话点醒了靳怀理。他想起了龚克,那可是个能帮上他的人。

  他忙掏出电话,打给龚克。

  五分钟后,事情有了奇妙的转变,分局的副局长竟赶到了现场。

  副局长以无比亲切的态度和靳怀理握手:“能有机会和靳老师合作,我底下这群人有学习的机会了。”

  靳怀理费了好大劲,才从副局长那里抽回了自己的手:“我想看一下这几个失踪孩子的资料。”

  “是要看案件是不是一个人做的,对吗?”阮立冬在一旁搭话。

  他看了一眼,心里顿生凄凉: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她才能安安静静地和他说话吧。

  几个失踪人员的资料都是现成的。很快,靳怀理手里拿到了一厚沓资料。

  “一共失踪了五个人,失踪时间集中在近两个月,失踪者从十岁到十八岁不等,都是男性。这不是拐卖案件,因为年龄太大。”

  看完资料,靳怀理目光放远。这么大的孩子失踪,结果有两种,一个是直接遇害,另一个,大约和器官有关。总之无论是哪种,这些失踪人员都是凶多吉少,现在他要争取救下李瑾。

  “五个失踪的孩子有两个最后出现地点是在网吧,从网吧查起吧。”

  “他们不是在一家网吧,而且说是最后出现的地方,但也只有目击者这么说,如果不是呢?”一个年轻警员插嘴。

  “案子结束,我觉得您该教教手下这些人,当警察该有个什么态度。”靳怀理说。

  副局长愣了,说话的警员也呆了。阮立冬比划了一个赞的手势,大摇大摆地跟着靳怀理出去。

  “现在去哪儿?”她自然而然地拉起他的手,问。

  她不知道此刻的靳怀理正在心中默默叹气,为什么他的女朋友只有在有案子的时候才能如此自然地同他亲昵呢?

  哎,收起气馁,他看着四周。

  这里是苏河的主城区,楼宇不少,普遍不高,其中有些建筑是古色古香的风格。他在一个报刊亭买了一张地图,又拿出随身带的钢笔,随后坐在街角的马路牙子上,开始在地图上勾勾画画。

  “几个失踪的男孩都是在校生,两个在小学,两个是初中,李瑾是高中。”靳怀理在地图上标出了他们学校的所在地。

  看着地图,阮立冬不明所以:“不是在一个地方,标这些有什么用呢?”

  “能知道作案人所在的区域。”他指着地图,图上的五个点刚好组成了一个圈。

  “走吧。”他回握住阮立冬的手。

  或许他该学着接受他有这样一个女朋友,爱面子,口是心非,却在关键时刻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例如现在。

  他指着远处,那是两个小学生就读学校的方向。

  铁路一小和市立二小的校舍之间隔了一条马路。市立二小看上去比铁路一小好许多,塑胶跑道,校园干净整洁,不像铁路一小那样,围墙里都是杂草。

  他们没进这两所中的任何一所,相反转了个弯,找了家小卖部进去。

  对于靳怀理的问题,小卖部的主人开始还不大想回答。

  “没有网吧,小学生,怎么能让他们上网!”店主是个胖女人,声音尖细,她把靳怀理和阮立冬当成来找孩子的家长了。

  靳怀理摸摸鼻子,换了套说辞:“我是听说这附近有网吧门面要转让,我想看看店面。”

  这呆子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谎了?阮立冬偷偷瞄了他一眼,抿紧了嘴忍住笑。

  “转让?”胖女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没听说老胡家要转让啊。”

  胖女人朝屋里喊:“老公,老胡他家网吧转让的事你听说了吗?”

  随着女人的话音,一个体型明显比不上女人的男人挑起门帘出来:“没听说啊。”

  后来,等这个老胡见了靳怀理,他还没闹明白自己的店好端端的怎么就成了要转让的了。

  “我不是要买你的店,就是想让他们给我带个路。”靳怀理看了一眼这个隐蔽在居民楼里的网吧。光线昏暗的房间里,乌泱泱地坐着许多小学生。

  “一个月前,铁路一小一个叫杨靖的学生失踪了,他之前应该总来你们店里玩吧。你别急着否认,我们找得到你们这里,就查得出他是不是来过。”阮立冬摆弄着指头,没等老板开口,她就摆摆手,“我们不是警察,可你不说实话,我就不保证我会不会找警察来了。”

  这家网吧没有经营许可证,外加允许未成年人上网,就这两个把柄被人抓在手,老板只得乖乖地说了实话。

  因为小学生没有身份证,所以这家网吧是不登记身份的,老板压根不知道杨靖的名字。倒是阮立冬按照靳怀理的吩咐拿了一张杨靖的照片,老板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啊,这小孩游戏玩得好,一直嚷嚷着网游太简单。说起来,他还真有段日子没来我这里了。他和谁一起来?自己呗。最后一次来啊,不记得了。”

  阮立冬又拿出另外一张照片,那是市立一小那个学生的照片。才一拿出来,老板就急红了眼:“这个死小孩,上次玩到一半人就溜了,还欠我几十块钱呢!什么时间?我想想,比杨靖早一点,若不是当时陈力劝我,我非追出去揍那小孩不可。”

  “陈力是谁?”

  “我们这里收废品的,没事会来我这里买烟。他玩游戏这事我还真不大知道,倒是偶尔会在我这里坐坐,不过坐不久。他得忙着赚钱娶媳妇。”

  问好了这些,靳怀理拉着阮立冬走了。

  “我刚刚干得不错吧?”离开网吧,阮立冬得意扬扬地站在路旁,回味着刚刚的情形,她觉得她真的有当警察的潜质。

  “是不错。”他点头承认。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那个陈力吗?”

  “嗯,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不过……”他看着阮立冬,“我想自己一个人去。”

  “那怎么行,说好我们是双剑合璧,你可不能把我一个人丢下。”

  “……好,我去一趟厕所。”

  阮立冬点头答应。他们在附近找了一家商场,阮立冬站在厕所前面等啊等,十几分钟过去了,仍没见靳怀理出来。靳怀理人呢?

  甩开阮立冬的靳怀理有些做贼心虚,可他仍然相信自己这种做法是对的。真的带她去的话,万一不安全……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车便停在了一家废品收购站前。靳怀理下了车,打量起眼前这座破旧的院落。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酸臭味,他走上前“咚咚咚”地敲门。

  过了很久,一阵慢吞吞的脚步声传来,一个声音随着开启的门响起:“谁啊?”

  接着,一张干瘦的脸从门后探了出来。

  “你好,陈力,我叫靳怀理。”他朝门里的人伸出手。

  苏河警方在确认好身份时,打算去陈力家核实情况,而忙案件一直忙到中午的副局长想起他们有一会儿没见到靳怀理了。

  他打电话给靳怀理,却被告知靳怀理的手机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此时,靳怀理的手机摔碎在房间的角落。他皱着眉,觉得头疼,慢慢睁开眼,周围黑漆漆的,在这样黑暗的空间里,他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血腥味。

  他试着动动手脚,发现根本动不了——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有人绑住了他。弄了半天,靳怀理索性放弃了挣扎,他伸直两条腿,尽管腿上也被绳索绑住了。

  “喂,有人吗?”

  “有……”一个微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靳怀理身躯一震,阮立冬怎么在这里?

  “都怪你,把我甩了单独行动!现在怎么样,身手那么差,被抓了吧?”阮立冬讥讽地靠过来。黑暗中,靳怀理甚至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他只能低声屏气地勒令她赶快离开。

  “才不呢!你就这么怕我耽误事啊,告诉你,我才不傻呢,我已经打电话到警局了,他们的人马上就到。在那之前,我的任务是把你保护好。”

  我的乖乖啊!靳怀理暗自叫苦,她怎么不知道她在这里非但保护不了他,可能让自己也身陷险境呢!

  正想着,阮立冬突然“妈呀”一下叫出了声:“这是什么啊?”

  她举着一根白森森的骨头,哭丧着脸。

  “小点声……”靳怀理惊恐地盯着远处那冒出一线天光的地方,有脚步声正在逼近。

  这下事情大条了,靳怀理想。

  “啊!”几秒钟后,一声惨叫传到了屋外的旷野。

  市立医院,身着制服的警员林立在走廊两侧,一扇闭拢的玻璃门前。副局长手持香烟,来回不知道踱了多少步。

  “一个凶手,被你们三个打得直接进了医院,说出去也是一段传奇。”他放下烟,笑着摇摇头,“靳教授,多谢你的帮助和配合,不然真不知道这个家伙还要害死多少人。”

  他们从陈力家的院子里挖出了十四具尸体,那可是十四条人命啊。如果不是靳怀理发现线索,那李瑾便会是第十五条。

  说来好似命中注定般,正是没被陈力杀死的李瑾在最后关头救了靳怀理和阮立冬。

  凭借李瑾的证词,警方知道了陈力作案的手法。

  陈力下手的对象都是在网吧玩游戏的未成年人,他总是谎称家里有更加好玩的游戏来骗取未成年人的信任。

  李瑾就是这样被骗到垃圾场的。当他躺在一张绑着绳索的床上,被那些绳子勒紧脖子时,他才恍然大悟过来,这根本不是什么死亡挣脱,他要死了。可惜命中注定般,陈力前后四次下手,李瑾最终都没死成。

  “他要是没活过来,我就死了。”想想黑暗中陈力朝她扑过来的一幕,阮立冬眼前又是一黑。

  “你以后听话些,别乱跑了。”抓紧她的手,靳怀理语重心长地说。

  “嗯。”

  “听话,要注意安全。”

  “嗯……”

  “听话,搬到我家来。”

  “嗯……嗯?”

  靳怀理得意地取下身上的纽扣:“你答应了,我可录音了。说话不算数的是小狗。”

  不就是搬过去住吗?至于弄这么幼稚的赌咒出来?阮立冬嗤了一声:“搬就搬!” 梧桐私语高暖言情合集(共10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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