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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承君盛宠 上 风魂 15516 2021-04-06 0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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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要去的地方澹台凛说得暧昧,我觉得茉莉可能不太方便去,沈骥衡又闹了脾气,我索性就什么人也没带。他自己也并没带随从,只有一个赶车的车夫。

  出了公主府,上了马车,车帘一放下来,就只剩下我们两个。

  在这个时代,孤男寡女同处一车,当然是件有碍风化的事情。但澹台凛看起来一点也不在乎,我当然就更没当回事。

  只是觉得……这车厢是不是太小了一点?

  澹台凛身材高大,长手长脚的,往那一坐就占了一大半空间,我就算靠着车壁坐着,也似乎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的体温与气息,撩得人心头发烫。

  加上他还在毫不避嫌地打量我,目光灼灼,想让人忽视都不行。

  我微微红了脸,轻咳了一声,想找点话题来打破这种气氛。

  “你和沈兄到底又怎么了……”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结果竟然几乎和他同时开口。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呃?什么?”

  澹台凛笑起来。“我等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很久了。”

  ……就算是现代人,也没这么直接的吧?

  我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几乎全涌到脸上了,但是很奇怪,明明知道自己朝不保夕的处境,但听到他这句话,竟然并不怕,就像心底早已认定他不会害我。没有害怕没有惊惶,只是紧张,又羞又恼,咬了咬牙,愤愤瞪了他一眼,“你想做什么?”

  澹台凛也正看着我,墨绿的眸子里带着笑,低沉的声音似有无尽的诱惑:“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我的心就突然多跳了一下。

  却又听到他轻轻笑道:“公主放心,今天我只是想好好跟公主说说话而已。”

  今天?这个限定真是不由得不让人多想。我的脸越发滚烫,索性也不去看他,闷闷哼了一声:“你想说什么?”

  澹台凛的声音漫不经心道:“云娘其实是我的人。”

  “什么?”

  饶是刚刚还又羞又窘,听到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惊得跳起来,直接就撞在车顶上。

  “小心。”澹台凛连忙伸手扶住我。

  我盯着他,一时还是反应不过来,“你刚刚说什么?云娘是你的人?”

  怪不得每次他都能及时出现,原来是云娘给他通的消息。

  澹台凛没理会我的问题,一手扶着我,一手伸过来揉我的头,问:“有没有撞痛?”

  我拉下他的手,继续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澹台凛苦笑了一声,道:“早知你反应这么大,就不这样直接告诉你了。”

  “这是正常的反应好吧?突然知道身边朝夕相处的人是个奸细……”

  “你应该早就知道她是个奸细吧?”澹台凛淡淡打断我,道,“区别只是她是谁派的而已。”

  ……虽然这也是实话,但我还是很不舒服,瞪着他追问:“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收买她的?”

  “从一开始啊。”澹台凛又伸过手来,轻轻揉我的头,一边以他惯用的平淡语气道,“这几年打瑞妃娘娘主意的人一直就没少过,所以我也一直在留心。早先余士玮要请教习娘子的时候,我就把云娘安排过去了。”

  我又吓了一跳,这次甚至顾不得拉开他的手,睁大了眼看着他,连声音都有点克制不住的颤抖:“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整件事情就在你的掌握之中?”

  怪不得昶昼一见到我就知道将计就计,我本来还以为是昶昼机智,原来他们早就知道有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法力通天的神佛。”澹台凛笑了笑,道,“你也看到了,余士玮那里真正能接触他的阴谋的人,都被割了舌头。他找云娘去只是为了调教你,她知道的一点也不比你多。后来我亲自过去调查的时候,余士玮也不知是不是有所察觉,索性就借机将云娘打发出来了。反正我也想找人看着你,就顺水推舟没插手。”

  这样说起来,云娘倒真是没跟我撒谎?但这个男人为什么能把“找人看着你”这种话说得这么坦然啊?他就一点都没有觉得内疚或者有负罪感吗?

  我气呼呼瞪着他,他只是缓缓揉着我的头,轻轻问:“还痛不痛?”

  我这才意识到我们现在的姿态实在有点太过亲密,澹台凛的掌心温热,动作轻柔,有种奇怪的感觉随着他的动作从我头顶涟漪般一圈圈扩大,像是整个人都要酥软下来。

  我连忙拉下他的手,坐直了身子,红着脸想摆脱这种奇怪的气氛,道:“但是昶昼说云娘……”

  澹台凛这次倒没有再动,只淡淡道:“他不知道。”

  这答案给我的惊吓更大,我几乎又想跳起来。这人竟然就这样在昶昼的眼皮底下安插自己的耳目!

  澹台凛看着我,笑道:“别再跳了,就算你的头够结实,再来一下车顶就要飞了。”

  ……这种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我看着他,眨了眨眼,完全不知道应该摆什么表情,半晌才道:“那为什么要告诉我?”

  澹台凛道:“我不想你对我有戒心,也不想对你隐瞒什么。开诚布公,坦诚相待,以后相处才会比较自在。”

  这话题是不是跳跃得太快了?为什么突然会变成以后的相处问题?我一时跟不上这个节奏,呆呆愣在那里。

  澹台凛又笑起来,伸过手来,牵住我的手,十指相扣,握紧。

  没再说话。

  事实上也不用说什么了,他那样炽热却不失温柔的眼神已完全表明了他想要什么。

  但我只是觉得可笑。我没甩开他的手,只是看着他笑了笑,道:“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刚刚才告诉我你派了人监视我,立刻就指望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接受你?”

  “别说得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澹台凛依然只是懒懒笑道,“凭心而论,我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吧?”

  就事实而言,的确是没有,恰恰相反还救过我好几次。但是……我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道:“但你又真正做过什么为我好的事情?我是个人,我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我不喜欢被当成装饰摆设,也不喜欢被当成物品利用,更不想被当成玩具戏弄!”

  澹台凛反而笑得更开心的样子,道:“这一点,在你打碎我那个花瓶的时候,我已经清楚得很。”

  ……你能不能忘记那个花瓶啊?我哼了一声,没说话。

  澹台凛道:“但是这些话,为什么不去跟昶昼那小子说?”

  我又哼了一声:“要跟谁抱怨,那是我的自由!”

  澹台凛笑道:“你不在意他。”

  依然是平常那种天经地义般的陈述语气,但这时听来却让我莫明气恼!

  我明白他的意思。就好像如果被个陌生人骂一句,根本无关痛痒,顶多就当听到狗吠。但是如果是重要的人在意的人,不要说骂,就算话稍微说重一点,也会伤心欲绝。虽然说是有姑婆的拜托,但我可以容忍昶昼拿我做幌子利用我洗钱之类的事情,却会因为澹台凛派了人在我身边而气得发抖,其实也正是这个原因。

  我心里没有昶昼,却在乎着澹台凛。

  我自己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没有办法反驳。只好咬了咬牙,索性转开头不看他。

  澹台凛又道:“我承认,第一次见你,是因为好奇。在余士玮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用过这种美人计,但是从没有一个人能在昶昼身边留那么久,更不用说居然还收服了沈骥衡。我想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那天在朱雀大街,不是偶遇,而是我特意去找你的。”

  我撇撇唇,“我还以为你是特意去找沈骥衡的。”

  “我对男人没兴趣。”澹台凛笑了笑,道,“第二次见你,我也曾经说过了,的确是在衡量。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昶昼眼里是什么地位?在以后的时局中会有多重的份量?是否值得我冒险相救?”他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柔和起来,“但是第三次,就真是有点身不由己。”

  他伸过另一只手,轻轻抚上我的唇,重复着当日的动作,游移摩挲,声音有如经年醇酒,令人不饮而醉。“不是别有居心,不是考虑利害,不是玩笑戏弄,只是……真的动了心。”

  本来觉得像是憋着一肚子气,但是不知为什么,竟然在他这样的告白里蔫了,泄了,化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随着他的动作与声音,越来越快,一声又一声。末了我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拉下他的手,道:“你不觉得不公平吗?”

  “嗯。”他居然点下头,“你还欠着我钱呢,怎么可能公平得起来?”

  “澹台凛!”我忍不住直接叫了他的名字,道,“你个死奸商能不能不要每时每刻都惦记讨债?我说的是你在我身边安排了眼线,我做什么说什么你都一清二楚,但我除了你叫澹台凛之外,根本一无所知,你不觉得这样根本就不算什么开诚布公坦诚相待吗?”

  澹台凛又点了点头,道:“所以今天我要带你去那个地方啊。”

  “什么地方?”我追问。

  澹台凛握紧了我的手,轻笑道:“我的过去。”

  眼前是很热闹的一条街,一溜的粉墙青瓦,挑高的大红灯笼,将大半个夜空都映得灯火通明。阵阵脂粉香气扑鼻而来,满眼都是水袖云帕的招摇,莺声燕语更是娇娇呖呖不绝于耳。

  整条街是不是都是青楼妓院我说不准,但这里是红灯区就肯定错不了。

  我咧了咧嘴白了澹台凛一眼,怪不得他要说换上男装悄悄去。

  澹台凛只是笑了笑,指着我们面前这家妓院红底金字的招牌道:“这里是我长大的地方。”

  我一怔,抬眼看着招牌上那“红袖招”三个大字,震惊得不知应该说什么,就连那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已经迎了出来说了些什么也没听见。

  在弘愿寺的时候,澹台凛曾经说过,要得到什么就得付出什么。作为一个在妓院长大的男人,他能有今时今日,到底付出了多少东西?

  “金兄,请。”

  澹台凛这么说着,将我往里让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默默走进去。

  大厅内明灯高照。中间一座正方形的舞台,此刻正有四名女子在翩翩起舞。四面则摆放桌椅,几乎座无虚席。二楼则是雅座,朝着舞台的一面只有半人高的栏杆,方便观看歌舞表演。

  我走在绣着华丽花纹的地毯上,看着那些漂亮姑娘们在宾客间巧笑嫣然打情骂俏,心想所谓温柔乡、销金窟,大概也不过如此。

  老鸨亲自将我们引上了二楼,进了一个隔间,正对着楼下的舞台。

  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觉得跟上次的游船大不相同,不由得有些兴奋,左看右看,又问老鸨道:“你们这里的姑娘们要选花魁么?”

  “当然有啊。”老鸨陪着笑,细细向我说明的一番。

  我有些好奇,“能把花魁姑娘请来一见么?”

  “这……”老鸨面有难色,看向澹台凛,“纤夜今晚已经有了客人,您看……”

  澹台凛道:“国舅爷?”

  老鸨点了点头,澹台凛便淡淡接道:“那你去跟她说一声,叫她找个空档过来让我这位朋友见一见。”

  老鸨应声去了。我有些好奇地盯着澹台凛看,问道:“你跟这里的老鸨什么关系?明明知道可能会得罪国舅爷,她居然二话不说就去了?”

  澹台凛倒过一杯酒给我,轻笑道:“因为我才是这里的老板,大家都知道的。所以要得罪人也只是我得罪,跟她没什么关系。”

  “什么?你才是老板?”我怔怔看向他,连他递过来的酒也忘记接。

  ……你一个晚上到底能给我甩出多少颗重磅炸弹?

  想来是我的反应又娱乐了他,澹台凛笑出声来,道:“你吃惊的样子很有趣。”

  “我只是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我白了他一眼,道,“今天晚上的信息量也太大了一点。你让我有点时间消化行不行?”

  澹台凛将酒放在我面前,顺便轻轻拍了拍我的手,道:“嗯,不用着急,下面的表演要开始了,我们边看边吃。”

  我侧过身子,果然见楼下的舞台边乐师都已经就位,本来喧闹的大厅也渐渐安静下来,然后灯光骤然一灭,乐声响起来。不是常听到的丝竹琴瑟,而是轻快有力的鼓点。

  随着鼓乐越来越快,大厅里的灯光被重新点燃,台上已多了一名舞姬。容貌艳丽,动作轻盈,竟是个金发碧眼,明显有着西方血统的美人。

  我惊得合不拢嘴。

  澹台凛顺势就喂了我一口菜,轻笑道:“这是胡旋舞。一定要胡姬来跳才有味道。全京城,你也只有在这里才能看得到。”

  我转过头,看着身边银发绿眸的男人,急忙咽下了口里的菜,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不太确定这里到底有没有西方人,原来你果然是个混血儿。”

  澹台凛看着我,沉吟了一下:“混血儿?”

  我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没听过这次词,于是解释道:“是我家乡那里的说法,就是不同种族不同血统的人结合之后生的小孩。”

  澹台凛笑起来,道:“金兄家乡的说法倒是温和,在这里,一般的说法是‘杂种’。”

  他的语气虽然也没有跟平常有什么不一样,但他说到的这个词还是令我皱了一下眉,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混血儿跟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啊,一样吃饭做事。个人而言,我倒觉得混血儿更漂亮一些。”

  澹台凛看了我一会,竟然叹了口气,幽幽道:“原来你只是因为长相才想跟我结交么?”

  “是啊。秀色可餐嘛。”我点下头,努力摆出很正经的模样来,“不然你觉得还能是什么?”

  澹台凛也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来,然后道:“比如说温柔体贴啦,忠厚老实啦,义薄云天啦,侠骨仁心啦,刚正不阿啦……”

  我用鼻子嗤笑了一声给他听。

  他自己也笑起来,然后道:“好吧,至少腰缠万贯是真的。”

  我又笑了一声,目光往澹台凛腰间飘去,“一万贯不是小数,我怎么也看不出你到底缠在哪里。”

  “看自然是看不出,摸一摸也许就知道了。”澹台凛顺口就接了下去。

  我就真的伸手摸上他的腰。

  澹台凛似乎完全没有想到我会把他的玩笑当真,抬起眼来看着我,竟半晌没说出话来。

  我自己其实也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鬼使神差的,就伸了手,回过神来时,手已抚上了澹台凛的腰侧。

  即使隔着衣服,也能切实地感觉到手底下年轻男子的身躯,优美的线条,结实的肌肉。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升了温,我不知道是他的体温升高了,还是我自己的手心着了火,只是听着自己的心跳有如楼下胡旋舞的鼓点,一声快过一声。

  我在澹台凛眼中看到了自己红透的脸,这才想起要收回手,澹台凛伸手按住了。

  我抬眼看着他,咬了咬自己的唇,低低道:“抱歉……我……”

  澹台凛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做了“噤声”的手势。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缓缓拉上去,按在自己胸前,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跳只怕一点也不比我慢。

  有股暖流从我的手心里涌进来,并不灼热,也不激烈,只如涓涓细流,蔓延到我的全身,却温暖得像是整个人都要融化。

  那一刻,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楼下依然莺声燕语歌舞升平。

  我倚在二楼的栏杆上,一面看下面的表演,一面喝酒,一面听澹台凛讲他自己的事情。

  原来他母亲是因为海难而到的南浣,侥幸被浪打到岸边捡了条命,却碰上了坏人,将她卖到了青楼。澹台凛说的平淡,但是语言不通举目无亲,又身处这种环境,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罪,也不难想象。

  澹台凛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之所以姓澹台不过是因为他母亲发现怀孕的前一晚上接的客人姓澹台。这是个特别的姓,所以他母亲才能记得。老鸨曾经给他母亲灌过两次打胎药,但是都没打下来,所以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

  澹台凛说到这时的时候,自嘲地笑了声,道:“也真不知是命大,还是坏到阎王都不想让我呆在地府。”

  我伸手过去握了他的手,也轻轻笑了笑,道:“也许只是你母亲很想很想生下你,拼命想保全你,是她的爱感动了天地。”

  澹台凛握紧我的手,道:“我娘要是能见到你,一定会喜欢。”

  我脸上一热,轻轻抽回自己的手,掩饰地轻咳了声,道:“伯母她现在怎么样?”

  “已经过世了。”澹台凛道,“她年轻时候吃太多苦了,走得很早。”

  “抱歉。”我垂下眼来,一时不知应该说什么,半晌才干巴巴挤了句,“伯母若是看到你有今天,应该会很欣慰的。”

  澹台凛笑起来,道:“我小的时候,被人欺负,我娘只能抱着我哭,我跟她说不用伤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十倍百倍还回来,但我娘只会哭得更厉害。她不想我被人欺负,但是更不想我变成跟欺负我的那些人一样的人。”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喝了一杯酒才继续道:“但是没有办法,在这种地方,就是弱肉强食,不能变强就是死。”

  我陪着喝了口酒,轻轻道:“能走到今天,也真是辛苦你了。”

  澹台凛笑道:“你安慰人的话还真是特别。”

  “因为你看起来完全不像需要安慰嘛。”我这么说着,瞟了他一眼。这人的笑容依然懒散,但眼睛却亮若星辰。他的确不需要安慰,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都确定得很,没有迷茫,没有动摇,更没有后悔和内疚。不过是在坦白地陈述一些往事而已。

  澹台凛笑着靠回椅背上,道:“能遇见你真好。”

  我笑了笑没回话,澹台凛又道:“真的。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活下来。然后,是想让我和我娘的生活能好一点。但是,慢慢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自己生活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只是被身份处境推动着向前而已。直到碰上你,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有想要的东西。”

  原来上次在栖霞山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这个人的确是厌倦了自己的生活。

  昶昼说他“敢人所不敢,能人所不能”,也不过是因为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我道:“所谓生存的意义这种东西,真的不是普通人可以研究的。在我们那里,有个说法,研究这类哲学的,不是圣人,就是疯子。我想我们哪种都不是,还是只管好自己的衣食住行民生大计就好了。”

  澹台凛点头附和,道:“金兄的家乡,真是个有趣的地方。到底是哪里?”

  “是另一个世界。”

  我索性将我因为姑婆的临终嘱托穿越而来的事情告诉他。

  澹台凛静静听完,也没有表现出不信的样子,只是感叹了一声:“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嗯,”我喝着酒,轻笑道,“我以前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穿着长袍坐在妓院里喝花酒的一天。”

  澹台凛看着我,过了一会才问:“那你……还能回去吗?”

  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澹台凛皱了皱眉,看了我很久都没再说话,末了叹了口气,轻轻问:“你想回去吗?”

  ……若早一天有人问我,我肯定一秒钟也不会犹豫地回答“想”。任何一个处在我的境地的人也不会有别的想法。但现在,我却有些犹豫,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想着他刚刚在马车上的话,想着他手心的温度,轻轻咬了自己的下唇……

  澹台凛伸过手来抱住我,又轻轻抚上我的唇,声音低沉,隐隐似乎有几分诉求的味道:“就算能回去,也不要走了。留下来。”

  我感觉自己的脸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发烫,每一处神经末梢都变得敏感起来。

  楼下的歌舞喧哗遥远得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而我的世界里,此时此刻,只有他。

  他的声音。

  他的体温。

  他的心跳。

  他的气息。

  他拥抱我的力度。

  他抚摸我的触感。

  神使鬼差的……我伸手勾住了澹台凛的脖子,微微抬起脸,贴上了他的唇。

  对于我的索吻,澹台凛毫不犹豫地回应了。他温柔地吸吮着我的唇瓣,舌尖在我口腔内灵活游走。亲昵厮磨,缠绵悱恻。

  长长一个热吻之后,我忍不住靠在澹台凛怀里轻轻喘息,正要说话时,就听到有人在外面敲门。

  澹台凛怔了一下,有点不舍地又轻轻在我脸上亲了一下,又帮我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然后才向门口叫了声:“进来。”

  门外的人应声推门而入。

  先进来的是那个老鸨,满脸堆笑道:“纤夜姑娘来了。”

  澹台凛点了点头,老鸨便转身挑起了门帘。

  我不由坐直了身子,想看看这位花魁是如何艳冠群芳。结果她一走进来,我才发现自己的心理建设完全没有做够。或者说,完全偏离了方向。

  第一感觉,完全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真是芙蓉为面玉为骨,秋水为神雪作肤,娴静处犹是娇花照水,行动时有如微风摆柳。所有这些词句堆起来,都不足以形容她那样的纤弱柔婉。

  这样一个女子,要是在什么深宅大户皇宫内院里看到,我也许还不会这样吃惊,但她竟然是这红袖招的头牌花魁。

  我看着她,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小说里讲:男人们总是希望风尘女子不像风尘女子,而像是个小家碧玉,或者是大家闺秀。但当他们遇着个正正当当、清清白白的女人,他们又偏偏希望这女人像是个风尘女子。或者男人们的心理的确就是这么奇怪。

  我轻笑了一声,转过脸去看澹台凛,这家伙不知是不是精通这种心理,才会利用这种概念反差捧了这样一个女孩子做花魁。

  他还没说话,花魁姑娘先娇娇怯怯唤了声:“澹台大哥。”

  啧,我忍不住咂了咂嘴。叫得真是亲热。

  澹台凛看了我一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顺手指了指我身边的位置向纤夜道:“坐。”

  纤夜倒是落落大方,也没有推辞,直接就坐了下来。

  一阵淡淡幽香随着她的动作扑鼻而来,我说不上来是什么香味,只觉得清雅宜人,却又似比美酒还要更容易令人醺醉。

  澹台凛笑了笑道:“我这位朋友是头一次来,纤夜你陪她好好喝几杯。”

  “那是自然。”纤夜应了声便倒过一杯酒给我,眼波流转,声若莺啼,“这位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姓金。”我说着,抬眼看向澹台凛,他只是带着那样戏谑的笑容看着我,分明就是在说,花魁是你自己要叫的,看你自己怎么应付。

  我瞪了他一眼,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这边纤夜已将身体偎过来,酒杯递到我唇前,柔柔唤了声:“金公子,请。”

  我只得先接着这杯酒喝了。

  “金公子真是爽快,再请满饮此杯。”纤夜紧跟着又是一杯酒递上来。

  我抓住她的手,笑了笑,道:“纤夜姑娘你这不是陪酒,是灌酒吧?”

  纤夜也笑起来,如春花初绽,附过来贴着我的耳朵低低道:“我从来不给女人陪酒。”

  这一句话,哪里还有半点温柔婉转?分明从头到尾只有敌意!

  我不由一怔,对面澹台凛已笑着问:“你们还真是投缘,才一见面就有悄悄话要讲?”

  纤夜笑得伏在我肩头,柔声道:“是呢,我对金公子一见倾心,一定要同他喝个双杯。”说完又转向我,“不知金公子你赏不赏脸?”

  ……我还能怎么样?

  本来就有几分酒意,再加上这几杯酒灌下去,我的头已有些晕晕乎乎,又摸不清这位花魁的深浅,又多喝了一杯便直接伏倒在桌上,闭了眼。

  “金公子?”纤夜轻轻推了推我,我没理她,于是她便道:“金公子好像不胜酒力喝醉了。”

  澹台凛的声音笑道:“唔,你来之前她已经喝了不少。”

  纤夜笑道:“澹台大哥真是的,不是想故意灌醉人家做什么坏事吧?”

  澹台凛道:“一直灌她酒的人明明是你吧?”

  “那不是因为澹台大哥说好好喝几杯吗?只要是澹台大哥的吩咐,纤夜一定照做……”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他们说话,意识真的开始有点模糊,半睡半醒间,连纤夜几时出去的也没察觉。 承君盛宠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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