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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4 我睡觉喜欢一气呵成，从不半途而废。

　　1

　　在一个不经意就会溜走的盛夏时节，白色的别墅犹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坐落在宽坦的地面上，依旧是白色的栅栏，围栏中向外伸展着许多颜色妍丽的花朵，葱绿的小草快乐地生长着。

　　这里的一切都让刚刚到来的尚锦棠觉得新鲜，然而他并不觉得欣喜，虽然这是他以后要生活的地方。

　　五彩透明的泡泡在阳光中破碎，美丽空灵，一个穿着白色泡纱裙的小女孩携着一路彩光泡泡来到了尚锦棠的面前，她看起来很可爱，而且娇小漂亮，这就是七岁的尚锦棠对眼前这个小女孩儿的描述。

　　女孩忽然皱了一下眉，回身跑着，清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响。

　　“爸爸，有人来找你。爸爸……。”

　　屋内迅速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深绿色的休闲装迅速出现在尚锦棠的面前，左手还挽着小姑娘娇小的手。

　　“怎么没提前打电话，我也好取车接你们去。”欧阳正海松开了小女孩的手，去帮忙提着地上的旅行箱。

　　刚刚从车上面下来的尚玫温柔笑着，“你最近工作忙，我带着锦棠来也没怎么累着。”刚说完，她就将目光转移到地面上静静看着她的小女孩身上，并向前走了几步弯腰蹲下，亲切和蔼地说，“你就是小枝吧？长得真漂亮，正海，小枝好可爱呀。锦棠，这是你妹妹。”

　　欧阳正海笑了笑，并说，“小枝啊，这是你尚阿姨，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两个小孩子彼此望了一下，都下意识地抿抿嘴，小枝一向乖巧可爱，但这一次，她没有喊，“哥哥好，阿姨好。”而是慢慢地吐了吐舌头，眼神很是疑惑：“一家人？”

　　尚锦棠虽然只有七岁，却远远比五岁的小枝要成熟得多，他并不认同自己突然多出来的父亲和妹妹，同样静静站在那里，直到尚玫尴尬地圆场后才和她一同进了屋子。

　　欧阳小枝只觉得尚锦棠和自己很远，仿佛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一样，尚锦棠看起来很阳光，应该说，在小枝心里，他就像是俊美的太阳神，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男孩子，只是他眼中的冷漠淡然将她们划开了疏离的一面。同时，尚玫的出现令小枝觉得很有危机感，她害怕这个陌生女人和男孩子的出现会抢走她仅剩下的爸爸，要知道，她的妈妈已经因为自杀去世了。

　　虽然小枝对大人事不太懂，但从小就古灵精怪的她通过观察这几日尚玫和欧阳正海的行为后，她意识到了危机，那就是这个女人取代了妈妈的位置，而且家庭成员让他多了尚锦棠这个哥哥。若是爸爸收养的还好，现在登堂入室，将自己独生正统的位置挤了下去，小枝心里感到极为不爽。

　　她开始讨厌起尚锦棠，尽管他给她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吃饭的时候，她会小心观察尚锦棠不喜欢吃什么，而且尽量不动声色。到了尚锦棠和爸爸他们回屋的时候，她会溜到厨房，很礼貌地和保姆阿姨商量自己的饭菜食谱，而且老练地背下菜单，耐心嘱咐保姆阿姨。

　　于是，饭桌上，尚锦棠不喜欢吃的胡萝卜和青椒总会出现，小枝很乖巧地为尚锦棠夹菜，还礼貌温笑地说，“这个是我让保姆阿姨做的，电视上说胡萝卜和青椒对身体很好，你尝尝看。”

　　欧阳小枝从不称他为“哥哥”，至少，现在她想整他的时候就是这样，尚玫和欧阳正海看着兄妹相处的很好，更加大力夸赞小枝，还嘱咐尚锦棠多多照顾妹妹，要学着关爱她。

　　尚锦棠表面平静，内心绝对不服，一个小破孩就敢和他斗，只是每当看到小枝甜润美丽的微笑，他就会自觉地放弃自己满腔的报复心理，咬牙承受着难吃的胡萝卜和青椒，用个极为不当的成语就是味同嚼蜡。

　　2

　　“阿姨，您可以少做些胡萝卜和青椒吗？我最近胃口不好，不想吃这些刺激性的东西。”

　　保姆盯着尚锦棠，表情接近看怪物一样，这可是小姐千叮咛，万嘱咐的，违抗小姐的命令，她一定是不想活了！

　　对，她就是不想活了，听起来很严重，实际上就是这么回事，小姐一向蛮横有理，尤其是对于她自己极为认同的事情。若是明日没有这两道菜，她就等着打包回家吧！

　　保姆思前想后，狠心做了个决定，好的。虽然她不知道锦棠少爷会不会事后动怒，但解决最大势力的担忧才是她最重要的事。

　　所以，第二天，饭桌上依旧出现了胡萝卜和青椒，只是保姆胡乱地将两种蔬菜做成了一盘，尚锦棠心里一阵酸涩，苦水拼命往肚子里咽。

　　保姆也适当的找到每天幸灾乐祸的小枝，“小姐，锦棠少爷已经找我说过很多次伙食问题了，你看……”

　　她以为欧阳小枝会拒绝她的请求，没想到小枝一口应了，“以后可以正常做菜了。”

　　听到这话，保姆连连欣喜，小姐那块过关了，锦棠少爷的苦恼也算解决了，这样的大喜事让她做菜时都忘形地哼起歌来。

　　总用一招，未免单调，要经常换策略攻击才好。小枝忽然想起保姆说的话，尚锦棠竟然开始反抗了，好有趣的一件事，她心里得意着，清亮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很是漂亮。

　　晚上睡觉的时候，小枝经常会溜到尚锦棠的屋外，将自己的硬质玩具放到地上，她从不担心爸爸会上楼来，这是爸爸的习惯，不喜欢上楼梯。若是尚玫来找尚锦棠也可以，她并不介意他们母子中那个倒霉一些。

　　第二天，尚玫果然中招，她嘱咐小枝不要随地扔玩具，小枝回应的却是，自己玩得高兴，忘了收拾。

　　她对尚玫历来都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她从未称呼过她“阿姨”。

　　3

　　欧阳小枝因为睡得太累，到了早上九点才被静璇用周星驰的话功吵醒，幸亏是周末，自己刚好不用去上班。

　　“小枝，你有没有一点时间观念啊？现在都九点了，太阳晒屁股了。”

　　一脸迷糊，全身卷在粉色的被单中，动作慵懒至极，声音也晕乎乎的，“哪有？十二点才是呢？”

　　静璇完全当她说梦话呢，她还想睡到十二点啊？“我要买衣服去，你赶紧起来梳洗，一会儿陪我去。”她看小枝根本没有起床的意思，大声喊着，“你就不能下午再睡吗？！”

　　“不行，不行。”欧阳小枝的脸在枕头上蹭了蹭，迷糊地说，“我睡觉喜欢一气呵成，从不半途而废。”

　　这是什么话？静璇听了后，竟然觉得哭笑不得，她什么时候做事这么认真了？还从不半途而废，她对睡觉可太敬业了。

　　无论中间多么能折腾，欧阳小枝还是被静璇拖去了服装店。

　　售货小姐完全满意小枝的长相和身材，总是拿出各种最新款式和流行装给小枝介绍，静璇低落地埋怨起小枝来，“明明是你陪我买衣服，现在怎么像我陪你买衣服了呢？”

　　小枝因为“记恨”静璇早上一系列的磨叽行为，毫不客气地说，“早就说你应该让我在家睡觉的，现在后悔了？另外，就是相亲嘛！相不相的成还不一定呢！”

　　静璇疾速伸手，捂住小枝的嘴，并很紧张地噤声：“姐姐，我都二十四了，再不把自己嫁出去，就成了大龄剩女了，女人到了二十五，可就是走到了一生中最危险的时候了！”

　　对于此种歪理，小枝一向选择屏蔽。不过说实在的，她现在也二十四了，只是她比静璇经历得多，毕竟她结过婚，也离过婚，已经完成了结婚任务了。

　　到了下午，两个年轻女子大包小裹，累得气喘吁吁地回了家，打开购物袋，百分之七十五的衣服鞋子都是小枝的，静璇口上虽说再也不和小枝出去溜达了，可小枝明白，到了下次逛街的时候，她还会一如既往，不计前嫌地带上她。

　　几天之后，小枝唯一义正言辞的经典之句除了那个“我睡觉喜欢一气呵成，从不半途而废”之外，还多加了一个“就是相亲嘛！相不相的成还不一定呢！”

　　欧阳小枝表面上与静璇玩笑，心里却并没有太多欢喜，她实在忘不掉尚锦棠的眼神，是那么冰冷残酷，现在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没有杀人，而且尚玫成为植物人却让她邪恶的感觉到欣喜，毕竟，是那个女人害死了自己的妈妈，这样才能向她的妈妈赎罪。

　　两天后，欧阳小枝的手机传来一个令她再度恐惧的声音，“你还是不敢回家吗？”

　　“......”

　　电话这边的小枝静默了，她其实已经没有可怕的东西了，然而心里的那种不安让她平静不下来，无论过了多少年，尚锦棠都会轻易控制她的喜怒哀乐，这也是她童年的时候曾经向他投降之后才形成的局面。

　　在法国的六年里，她想过家，想过爸爸，想过尚锦棠，只是他们都不要她了，这让欧阳小枝心里产生了一点阴影，如果不是她小的时候就太真乐观，现在她或许已经郁结而终了。

　　其实真正让小枝性格产生180度转变的原因并不是尚锦棠的决绝，而是小枝偷渡回国所受到的所有惊吓，当然，这些事情除了盛轶恒和欧阳小枝当年的主治大夫之外，根本没有人知道，就连小枝自己也因为催眠记忆而忘却了。

　　4

　　春光明媚的下午，天空如往常一样蔚蓝透澈，漂浮的云朵像团团香甜的棉花糖，松软甜蜜。

　　白色别墅内，欧阳正海一家开起了小型的家庭会议，会议的内容就是关于小枝上学的问题，本以为小枝会贪玩，不愿意上学，可她十分坚决的态度让众人一惊。

　　“你真的要去上学？”

　　欧阳小枝笑嘻嘻地点点头，每天都对着尚锦棠的脸真是让她郁闷死了，到了学校还可以交到不少朋友，认识许多新同学，她可是极为乐意的呢！

　　当然，她总是会为自己编造一些非常美好的理由，“爸爸，要是上学了，我就能提前学习知识，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出去玩的时候，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

　　说完，她偷瞄了尚锦棠一眼，令她吃惊的是，尚锦棠一脸玩味地看着她，有些不屑，这可让某人的怒气增了不少，等着瞧，有你好受的！

　　她得意挑眉，示威似的瞥了瞥尚锦棠，尚锦棠眼睑略垂，知道这小妮子肯定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不过，这几日的饭桌上没有他不喜欢的食物可真是一件乐事。

　　欧阳正海坐累了，向身后的靠垫倚了倚，欧阳小枝身子敏捷地冲了过去，挽住欧阳正海的胳臂，十分亲昵地笑着，天使的笑容十分迷人，“爸爸，我和哥哥去一个学校吧，而且我也要上三年级。”

　　欧阳小枝这么一说，尚玫忽然愣着看了看她，“你还没有上过学，没有基础怎么能上三年级的课？”

　　那个撒娇的小女孩根本就没理尚玫，腻在爸爸怀里轻声说，“三年级，哥哥不是也跳级了？我只不过比他多跳了两年，而且我一定能够赶上进度，爸爸，你就相信我吧，我一定会比哥哥跳级更出色的！”

　　尚锦棠抿了抿嘴，心里不知在算计什么，如果没听错的话，欧阳小枝可是第一次称呼他为哥哥，而且还叫得那么甜，甜到他似乎觉得是她是真心的。

　　不可能，这个小坏妮子怎么可能这么善良，无非就是想要达到她的目的罢了，想要跳级，她天真地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想她想的那么容易吗？看你以后怎么收场？

　　尚锦棠刚刚若有所思的神态渐渐收了回来，他离开了座位，声音平淡地说，“我同意小枝的想法，我还有作业没写，先上楼去了。”

　　于是，他就如此没有礼貌的在小枝面前消失，欧阳正海知道尚锦棠一向稳重内敛，既然他也同意，不如就让小枝试试，反正小枝还小，若是跳级不行，也有时间回去重读的。

　　5

　　一个宁静的早晨，白色别墅中漾着暖暖的气息，欧阳小枝特别得意，自己终于击败尚锦棠，可以每天同他一起上学，她自然是到学校监管尚锦棠的，关于抓到尚锦棠的风闻趣事让她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的。

　　程叔叔是欧阳正海的专用司机，自从欧阳小枝要上学的那天起，欧阳正海就把自己的司机调给了小枝的车。

　　银白色的宝马跑车是小枝的最爱，因此，尚锦棠也沾了不少光，可以一同享受着这辆小跑车，只是同他坐在一起的小人并不和谐。

　　“你今天放学自己回去吧，我要去买工具书。”小枝站在车门外，另一只小手还伏在敞着的车窗上。

　　尚锦棠睫毛微颤，眼睑略垂，声音很低地说，“没有关系，正好我也可以去看看书。”

　　欧阳小枝本来想赶走他，却没想到这家伙这么赖皮，她眼珠一转，“有你在我旁边，我看不下去。”

　　很直接嘛！欧阳小枝终于不拐弯抹角地戏弄他了，真是要多难得有多难得。

　　局势大稳，两方对阵的局面越来越有趣了，最近她貌似很憋气，难不成想今天都找回来？书店离家比较远，她不过就是想让自己走着回去，这小丫头还真是天真得可以。

　　尚锦棠只大了小枝两岁，用这两岁多出来的智商对付一个小丫头还算绰绰有余，他心里轻笑了一下，继续说，“那我在车里等着，你买完书来找我就可以。”

　　谁要找你？小枝的怒火可是越来越盛了，这几天她心痒得够呛，不但没抓着尚锦棠的小辫子，还因为上课溜号被老师罚写了十遍九九乘法表。

　　一时间，怒气火速蹿升，趁着程叔叔去教室帮忙交辅导费的空闲，欧阳小枝终于愤怒大喊，“可恶，尚锦棠，你永远不知道，我简直是比你想象的还要讨厌你！！！可恶的尚锦棠！！！”

　　尚锦棠抿着嘴，双手随意一搭，头倚在车子上的靠垫上，双眸微闭，显得很是惬意。他不急不慢地说：“欧阳小枝，要和我斗，最好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要不会很容易输的。另外，你名义上还算是我的妹妹，我可以让着你，不代表可以顺着你。”

　　“谁要你顺着！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无赖，最讨厌的人，谁是你妹妹？你姓尚，我姓欧阳，我和你什么关系都没有！你住在我家，吃我家的饭，真是厚脸皮！”

　　欧阳小枝恨恨地踢了车身一脚，此刻，她咬牙切齿，双目炯炯的样子已经在尚锦棠的想象中摹画得差不多少了。

　　尚锦棠极力平和自己的心态，他知道自己的确像欧阳小枝说的那样，住在欧阳家，吃在欧阳家，这并不由他选择，他唯一确定的就是，自己有能力离开欧阳家的时候，一定不顾一切阻拦地离开。

　　十二岁的尚锦棠心态成熟，思考的比同龄人要多很多，他本来想要安静的世界，却发现自己慢慢被诱惑，他不想和别人有半点交集，却发现自己不得已的踏入欧阳小枝的世界。

　　许多的不得已，在他踏入欧阳家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要开始，而结局是悲是喜，他一无所知。

　　电话的这边沉默了许久，终于稳稳出声，“我说过了，我输了，欧阳家不再是我的了，所以现在我没有家，一个没有家的人怎么谈得上回家？”

　　小枝说得很轻松，但话语中的压抑与自嘲是掩盖不住的。她只是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再畏惧了，她唯一的愿望就是不希望尚锦棠再度进入她的世界，给她留下一片心灵上的宁静。

　　“我还以为欧阳小枝永远不会屈服，没想到也是不堪一击。”

　　“你和那个女人扰乱了我的家庭，我离家出走，连爸爸和家业继承权都让给了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那个女人害死了我妈妈，我只不是让她得到些教训而已，不可以吗？该还的我都还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折磨我？为什么还要介入我的生活？”

　　尚锦棠压低声音，浓宽的眉毛皱起，“你真的这么想？”

　　“无论你怎么说也好，我都没有必要解释，希望从今以后，我们彼此都把对方当成陌生人，十三年的纠缠都忘了吧，这样对我们俩个都会很好，我想也很公平，再见！”

　　尚锦棠莫名地生怒，就因为他大声吼过她，她就离家出走六年，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原谅吗？他的母亲被她推下楼梯成了植物人，他都不忍心去责怪她，欧阳小枝，你就这么想躲着我？是不是？

　　还没等他发火出口，那边静悄悄地挂断了电话，寂静的屋子中，只有手机中传出的“嘟”声，让寂寞的叹息留下一种岁月淡逝的苍凉。 许我天长，等你地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