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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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坐车回去的路上,内佛菲尔感到又累又饿又渴,她都想哭了。她觉得尽管自己尽了很大努力,但是,她的脸因为过度疲劳已经皱纹密布了。泽艾拉说话时,声音是嗡嗡嗡的,像蜜蜂一样,她偶尔才能听清其中的几个字。她的大脑仿佛是一本没有打开的书。
“内佛菲尔!”这时,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她猛地从朦胧中醒来,“我们回到宫里了。瞧,时间正好。快,快去吃点东西,待会儿摄政王会召唤你。”
“我的脸——”
“很好,真的,好多了。都修补好了,不用担心。”泽艾拉看着她,十分自信地笑了笑。
内佛菲尔很快上前给了她一个拥抱,以掩饰自己的表情。我知道,你在撒谎。她心里想着。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才撒的谎,这样,我就没有必要时时为自己的脸提心吊胆了。
仆人把她带回到食物品尝师的住处,雷奥朵拉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好多了。”她低声说道,“我想你是好多了,但愿一切都好。快来吃点东西。快点,你只有半小时了!”
餐厅里,内佛菲尔喝了几罐子水,逼着自己咽下了几口砂锅茴香米饭。她还没吃完,车子就来了,带她去摄政王那里品尝食物。这次来的车子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而且配备了更好的护卫人员。显然,摄政王不希望他最器重的食物品尝师再一次给掳走。马已经套牢了,后面马车的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她心里想着,必须先熬过接下来的三小时,然后才能睡个好觉。她想象着,在这三小时里,她像是在凹凸不平的沙砾路上蹒跚而行,只有走完这段路,才会有厚厚的、软软的、舒服的地毯。
*
巨大的甜点被放在轿子里抬进来了,带着东方皇后特有的异域风采。这一切都没有逃脱“左眼”的目光。他左手手指轻轻敲击着大理石王位的扶手,慢慢地、长时间地眨着眼睛,目的是把奇怪的玻璃睫毛上的皮屑弄掉。
他那只眼睛从闪闪发光的甜点上面滑过,那可是为了取悦他而专门制作的。第一款是一个巨大的绿色锥形果冻,顶部是一朵糖花,同样是用糖制作的花的根部透过半透明的果冻蜿蜒而下。第二款是一个城堡,将近一米高,完全是用糖和水晶水果制成的,小小的吊门是用棉花糖制作的。第三款是一个巨大的蛋糕,用金箔包着,坚果中间散落着酥软的珍珠。
灰烬。他心想,灰烬和暗淡的羊毛。他需要新来的食物品尝师,他需要看着她品尝这些杰作,这样它们看上去才是真实的。
她终于来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出现在一辆马车上。当她穿过门口的黑影走近时,灯光照在她的脸上。
他突然感到一阵不悦和厌恶穿过全身。她脸上的痕迹已经不那么明显了,不过隐约还能看出来,修补得不是很彻底。失望依旧写在她的脸上,满是痛苦,令人发狂。面对这样一张脸,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品尝眼前的美味的,这和用脏勺子品尝山珍海味没有任何区别。
他想挥挥手,就此了结了眼前这个女孩和那些没有成功修补她的面容的人。就在这时,女孩蹙着的眉头伸展开了,整个面孔为之一亮。
他的手僵在了空中。也许,她脸上的痕迹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吧,至少,眼前……还可以派上用场。
*
是“左眼”!是一直喜欢我的“左眼”!
这是内佛菲尔在关键时刻想到的。这让她如释重负,同时,也让她的表情亮了起来。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的微笑刚刚挽救了她的性命。摄政王微微点了点头。她在离王位不远处的一个天鹅绒座位上坐了下来,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第一道布丁被端上来了。布丁的制作者滔滔不绝一五一十地介绍着,内佛菲尔仿佛觉得自己应该起来给它行个屈膝礼。她看到有人用一把小小的银刀为摄政王切了一小块绿色果冻和糖花,也给她切了一块,不过她的那份更小一些。果冻在舌尖上融化了,那种感觉就像突然冲入闪闪发光的绿色山谷,耳旁是呼啸的风声。谷地里,一朵被囚禁起来的野花在歌唱着,就像一个被囚禁的公主一样,歌声美丽凄婉。
内佛菲尔费了好大力气把身子坐稳,生怕从座位上掉下来。一小碗飞蛾饼干从旁边经过,她伸手取了一小块,放到舌尖上,顿时对味道的感觉变得迟钝了些。她使劲捏着鼻子,生怕一不小心喷嚏就打出来了。
内佛菲尔没有把头抬起来,她知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这让她感到浑身都不自在,仿佛很多人正迫不及待地拿着叉子叉着一块果皮一样。
*
只是在品尝了麦罗迪亚兰花果冻、焦糖城堡、宫廷凤梨等之后,“左眼”才开始感到脑后有点发痒。说实话,当他发现自己还有后脑勺时,他感到非常惊讶,因为他的想法向来都是柔软、松散、包罗万象的。而后脑勺浮躁粗笨,令人讨厌,就像蝙蝠落到了捕蝇草的口里一样,让他很难看得清楚。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那是什么声音?
哪里出问题了?飞天大盗竟然没有试图偷走这些甜点。也许,他想在他们品尝之后将其偷走。不过,要是那样,也太没有挑战性了,太没有意义了。是的,甜点还是无与伦比,但是,味道已经不是最好的了。毕竟,几个月以来,制作者们都绞尽了脑汁,要把最好的甜点呈现给摄政王。
如果飞天大盗的一切偷盗行为都是为了制造混乱,他完全可以潜心研究他人的计划,从而达到目的。果真如此,还有什么能比破坏摄政王的计划制造出更大的混乱呢?还有什么能比连续作案更有效果呢?所以,如果飞天大盗能在这么危险的情况下来盗取甜点,那几乎就是疯狂之举。正因如此,“左眼”越来越肯定飞天大盗一定抵挡不住诱惑。这就意味着,“左眼”必定思略了某样东西,某样简单但异常的东西。
他的手停了下来。有了,他心里有数了。他轻轻摆了摆手,所有的布丁重新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又仔细打量了一番。
他不会错的。飞天大盗绝不会错过在甜点最好吃的时候将其盗走的机会。可是,整个品尝过程都平安无事啊!这只能意味着,飞天大盗早已将其中一块偷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仿制品。
他显然一直在纳闷,为什么没有人能弄清真相。让他尤其纳闷的是,这些人的脑子为什么不会转弯呢?
也许,有人已经猜出来了。的确,有人肯定早就知道了,早就发现了变化,甚至成了飞天大盗的帮手。到底是哪些人?到底哪块布丁是冒名顶替的?
会不会已经下了毒?他瞟了瞟坐在附近的红发女孩。她看上去睡眼蒙眬,不过,很明显,她还没有睡去。任何毒品,要是能毒死他,早就把那个女孩毒死了。她的面孔和刚打上来的水一样清新。她显然不是同谋,但是,屋子里的其他人就很难说了。
到底是哪块布丁?忽然间,在他看来,绿色果冻上面那糖花奏出的旋律颇有点讽刺的意味。毫无疑问,它就是假的。那么,真的究竟是怎么给偷走的呢?它的制作者往好里说是粗心大意,往坏里说就有同谋的嫌疑了。
他挥了挥手,卫兵马上行动起来了。
*
内佛菲尔错过了这关键的一幕。当时她正在揉眼睛,紧张的平静瞬间变成了流血和混乱。突然,她听到了短促的喊叫声,也算不上是什么喊叫声,充其量是一个不大的声音罢了,接着是低沉的砰砰声。她睁开眼时发现,刚才那些把带糖花的绿色果冻运进来的趾高气扬的人,此时正膝盖发软倒向地面,黑色的伤口斜穿过胸膛。轿子砰的一声倒向一边,银盘斜着飞了出去,盘子的边缘撞击着地面,发出叮当的声音。果冻倒了个个儿,发出一种潮湿的低吟声,就像音乐盒掉到井里一样,花的根部在空中飞舞着。
内佛菲尔呆若木鸡,迷惑不解地盯着卫兵红色的刀刃,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她发现他们正盯着摄政王白瓷般的左手,等待新的命令。
还没等她完全恢复知觉,摄政王的手又动了起来。
*
“左眼”知道,事不宜迟。为了达到替换布丁的目的,飞天大盗一定有很多同谋。卫兵、甜食商,甚至特案调查员,谁也脱不了干系。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周折用双倍大的东西替换原来的东西?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飞天大盗希望摄政王能看到其中的变化,目的是使他心理失去平衡,搞晕他,气疯他,彻底搅乱他对人世的看法。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呢?到底是谁想这样呢?“左眼”想从中找出某些规律。乖乖,他还真就找到了。
飞天大盗充其量是别人的爪牙,“左眼”现在把一切都看透了。飞天大盗就是别人手里的一个工具,而那个人是想让“左眼”分心,无法专注自己的计划,把他搞糊涂,让这个事情把他拴住,让他感到束手无策,力不从心。另外,谁会知道飞天大盗的这个游戏对“左眼”有着这么大的作用?只有一个人!
“左眼”迅速发出一系列信号,命令把“右眼”身边剩下的顾问通通处决了。
“右眼”多年以来一定在密谋对付他,在半个脑壳里酝酿着邪恶的、愤怒的情绪。毫无疑问,他把所有计划都掩藏在无数无聊的想法和日程当中。他知道,“左眼”对此不会十分上心。目前,“右眼”一直在削弱他的势力,随时准备出击。所以,“左眼”别无选择,只能先发制人。
*
在大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第一名顾问已经给斩首了,而且,干得干净利落。第二名尖叫一声,痛苦地举起了双手,之后,给砍倒在地。然而,当摄政王第三次举起左手并指向特案调查员特勒贝尔时,她迅速后跳一步,抽出剑来,挡住了朝她劈过来的刀刃。
“住手,这是命令!”特勒贝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威严,卫兵一愣,一时竟忘了特勒贝尔根本不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而且只要“左眼”醒着,她的话就没有多大的权威可言。特勒贝尔趁机从腰上拽出一个袋子,扔到地上。袋子爆炸了,白色的粉尘飞溅在瓷砖上。
卫兵大吃一惊,跳了回去,怀疑有人对他们发起了进攻。没过多久,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流泪。
“尊敬的阁下!”特勒贝尔大声喊道,“您的顾问有话要说!”
随着白色粉尘刺激的味道飘到了王位,摄政王的右眼一下子睁开了。
*
平时,就像手套滑动着套到手上一样,摄政王会一点一点醒来。可是此时不一样了。他的右眼猛地睁开,而且,他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他的脑壳里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和他在一起的另一半已经与他判若两人,无法辨认了。它像一个巨大的、疯狂的蝙蝠,用失去理性的黑色翅膀拍打着他,用坚硬的利爪撕扯着他的思想。
卫兵在围攻特勒贝尔,特勒贝尔拼死抵抗。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呢?
“住手!”
大家一起住了手,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困惑的表情,纷纷盯着他左边的身体。这时他才意识到,他的左手一定是在发号施令。他低下头来,非常恼怒地发现,和以往一样,他只能看到自己右边的身体,完全看不到左边的任何动作。他伸出右手,抓住左手,阻止它发布命令。
“退下!所有人都退下!特案组调查员特勒贝尔,你的报告……”
特勒贝尔根本没有机会向他报告。趁大家不留神,左手挣脱开右手。一眨眼的工夫,他感到自己右手的指关节上留下了一道灼热的伤口。“右眼”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他的左手启动了秘密机关,一根针弹了出来,刺中了右手。
那根针是少有的几样可以穿透他皮肤的利器。几百年来,他一直用精油精心呵护着自己的皮肤,让它像龙鳞一样坚硬。它不怕毒药,更不怕疼痛,因为疼痛早已无法转移他的注意力,更不能使他束手就擒。令他最为吃惊的是,他突然痛苦地意识到“左眼”完全疯了,他必须马上消灭。
“卫兵,准备弓箭,瞄准我身体的左边!喉咙的左边!还有左眼!”
*
内佛菲尔从椅子上摔倒了,她木木地看着摄政王,他的皮肤正猛地抖动着。摄政王这会儿完全不对劲。他的两半面孔出现了完全不一样的表情,互相打架,嘴巴斜张着,眼睛看着不同的地方。内佛菲尔继续看着。他的左手把王位扶手上的一个秘密嵌板打开了,从里面抽出了一根刺针,刺针似乎是由浅色的黄金制成的。不一会儿,两只白瓷般的手同时抓住刺针的柄。摄政王自己和自己干上了,仿佛疾病突然发作,在王位上扭动着。
一时间,接见室里人们个个目瞪口呆,接着陷入一场混战。长期以来,摄政王的私人保镖和顾问之间一直有些不睦,此时,他们二话不说,彼此敌对。先前围攻特勒贝尔的卫兵停止进攻了,而是马上保卫她,免受另外三个仍然服从“左眼”命令的卫兵的伤害。“右眼”宠幸的一名顾问从手镯里抽出了一副非法的西班牙绞刑具,快速向前,意欲勒死“左眼”的一名翻译。突然间,那个不稳定的联盟解散了。现在,到了解决所有恩怨的时候了。
就在各种相左的命令满天飞的时候,一支箭射中了摄政王的左肩。尽管插得不深,但是,他还是晃了一下,从王位上摔了下去。不一会儿,另外两支箭击中了他。这一次,一支射中了他的右腿,另一支射中了他的右锁骨下面。
“住手!”特勒贝尔大声喊道,“你们都疯了吗?停止向摄政王射击!”
“哪一个?”一名卫兵喊道,手里的弓已经上了箭,正抖个不停。
“哪一个也不能射!”特勒贝尔怒吼道,“把弓箭都收起来,通通收起来,停止互相残杀!”
摄政王躺在地上,旁边散落着残缺的果冻。他滚呀滚呀,自己和自己较劲。几百年来,他一直在研究各种各样的防御招数。他熟悉自己的战术,了解自己铠甲上的软肋,知道自己坚硬的皮肤哪个地方容易受到兵刃的攻击。当刺针最终从他的双手里掉落飞出去时,他用拳头连续击打着自己,左手击打右脸,右手击打左脸,之后,又一把一把撕扯着自己玻璃般光滑的头发。
“阻止他!”特勒贝尔高声喊道,其他人也附和着。
可是,谁也阻挡不了他,没有人能够接近他。而且,他们彼此之间也不再相互信任。任何人,只要靠近他一步,就会立刻成为几十支箭的目标,成为寒光逼人的利剑瞄准的对象。除此之外,摄政王折腾一番之后,身边出现了五六个陷阱,当时设置陷阱的目的是防止敌人逼近王位,伤害王位上的人。一道金属薄纱帘子落了下来,把他和骚动的人群隔开了,帘子上有毒的倒钩在珍珠色的光线下熠熠生辉。地板陷下去一块,闪闪发光的瓷砖纷纷跌落到黑暗的下面。金属钟摆摆来摆去,发出丝绸撕裂的声音。毒镖从一堵墙上飞到另一堵墙上。
摄政王的身下,一个水池开始向四周延伸。一开始,没有人想到那是血,因为它是半透明的,像玻璃一样闪着光芒。最终,他仰面倒下,慢慢地不再挣扎了,冰霜一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他在发抖,似乎开始痉挛,仿佛两个“自我”暂时休战了。然而,它们却退回大脑,继续战斗。
“大夫!叫大夫来!”然而,摄政王的两个“自我”各有自己喜欢的大夫,争执不下。就在双方为此打响了新的战役时,利剑再次亮了出来,战斗继续。
在这场混战中,只有一个人真的接近了摄政王,因为她成功地避开了张开大口的陷阱,而且,她不属于任何一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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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摄政王迷宫一般充满灰烬的大脑里,战事正酣。一半大脑觉得,它是在跟一个冰冷可怕擅长逻辑的怪物作战,这个怪物像蟒蛇一样要把自己勒死,其巨大的鳞片像锁链一样发出沉闷的咯咯声。另一半只知道,它在跟一个幽灵般的魔影作战,那个魔影十分疯狂,没有形状,在自己的手里渐渐融化了。
突然,在摄政王的内心深处,在那个既是“左眼”的地盘、又是“右眼”的巢穴、同时又不属于任何一方的地方,他感到自己大限已到。那个他长期以来非常熟悉的身体开始变凉,变得麻木,而且,开始失去控制,就像士气低落的士兵吃了败仗之后趁着夜色四下逃窜一样。不!就在两半大脑因为仇恨拼命角力之际,他那更大的灵魂发出了一声感叹。非要这样吗?要永远这样下去吗?也就是说,一个行将就木的大脑非要这样一点一点麻木下去吗?
他的视力还没有完全失去,不过,一切都变得迷迷糊糊。往上看去,他发现,天花板上精美的雕刻被一个污点挡住了。那个污点是一头红发和一张瘦削苍白的脸。
一双小手试图止住伤口里流出的血,可是,并没有成功。那是用食物品尝师的腰带打成的结,她正用力将其敷在摄政王身体一侧最严重的伤口上。
她的脸上下颠倒着,可是,他依旧可以看清那上面的表情。这让他充满了好奇。他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表情了,他想了好大一会儿才认出来,那是怜悯的表情。是的,那是发自内心的同情,既非高高在上,也非不屑一顾,完全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看上去是多么奇怪啊!
一时间,他对她产生了同样的感情。患难与共!想想他死以后她必将遇到的那些可怕的事情,他不禁唏嘘不已。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朦朦胧胧,最后,慢慢消失了。然而,他大脑里的雾霾开始消散了。他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那里,感到有什么东西在他身旁跳跃着,像猴子一样,感到那个东西不是他意识里那两只巨大的野兽,在彼此的魔爪下变得虚弱。它像婴儿一般咿咿呀呀地说着话,它的脸像一团火焰一样变来变去。它把他带到一个房间,在那里,他要接受考验。
在接见室里,他站在一个空荡荡的大理石王位面前,看着眼前的一只他将要打开的盒子。经验告诉他,盒子里面一定装着什么吓人的东西,可是,他身边那个蹦蹦跳跳的伙伴却低声对他说,里面或许装着什么奇迹也说不定。他跪了下来,拎起盒子,把盖子打开一个小缝,往里看着。
透过窄窄的缝隙,他看到的不是可怕的噩梦,而是蓝色的永恒。突然,从那朵被囚禁起来的糖花里发出的音乐再次在他耳边响起。可是现在那歌声不再忧郁,不再被囚禁,而是欢快的、自由的。
突然间,他看到了过去500年间的幻象。他现在看到的不是盒子里面的东西,而是外面的东西。500年来,他的身心、他的世界就是一个装满恐惧的盒子。
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从囚禁他的盒子中挣脱出来。 面具人